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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妈妈的话得到验正。
大夫人掏出手帕,给徐世杰擦鼻梁上血迹,不停地问疼不疼,是一副慈母情怀;杨依依抽泣着给徐世杰整理零乱的衣衫,徐杨杰配合地伸手弯腰,这份柔情默契,看到的人不说是小俩口的肯定是眼瞎。
杨珍看依然跪地的杨妈妈等人,过意不去。她们是奴婢,大夫人不叫她们起来,她们就得和长跪不起。她们没有犯错,不过是因为保护自己,被大夫人迁怒的。要是保护自己都算是错,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不会再有人出头了。
“杨妈妈,你们出去。”
杨妈妈和青莲、翠莲等人看看杨珍,再望向大夫人和徐世杰,发现没人有异议,忙站起来,小心翼翼退出去。
“等等。”
退到门边的人,听到大夫人的厉喝后,又返回,垂首侍立。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人猛抬头看杨珍,那恶狠狠的姿态,好像要把杨珍一口吞掉为儿子报仇似的。
“他先动的手。”杨珍挺直胸脯,镇定自若地迎向大夫人。
咆哮如雷的猛虎要发威时,突然发现面对的不是弱小的兔子,而是一只威武的狮子,不禁心中打鼓,硬生生收住前扑的利爪。
大夫人气得直喘气,要继续发作又不知如何开口,倒把自己憋得胸口胀痛。
大夫人看儿子。徐世杰瘫坐在椅子上,闭眼用手帕捂住鼻梁,顺便连嘴巴也捂住了,对大夫人和杨珍的对话充耳不闻。杨依依含泪柔声询问,他也不理不睬。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大爷今晚喝高了,不小心磕伤了。今晚的事,不准有一个字传出这芙蓉居。都听明白了?给我滚。”
“是,奴婢听明白了。”瞬间,一群人全都消失在门外。
大夫人唤进来两个粗壮婆子,把徐世杰搀走。大夫人走到门口,顿步咬牙:“好,好!好一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
人都走光了,杨珍才反应过来。
哼,本人从来没有标榜自个温柔贤淑,本人也不是大家闺秀。有本事,你当面锣对面鼓地说,跑远了才说,算什么本事。懒得睬你!
觉得肩膀上异样,杨珍掀开衣服察看,发现刚才被抓住的地方红肿起来。这虚弱的小身板也太不禁事了,就这么一抓就受不起了,过去跟人拳来脚往的都没事。
“大奶奶,你......呀,又红又肿。大爷今天是鬼附身了怎的,对大奶奶你下这种狠手,他过去可是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的。”
杨妈妈坚持找来药酒擦拭红肿处,先埋怨一番徐世杰,对杨珍又是一通安慰。杨妈妈是说得伤心,杨珍本人没当一回事。
这点小伤,不值一提。刚才的事,不过是个酒鬼发酒疯,让自己受点小伤,可自己也让他挂彩了,这事没吃亏。
正院福禄堂里。
安置好徐世杰的大夫人是越想越气,向杨依依和两个心腹婆子说杨珍的不是。
“老爷看中杨家大小姐时,我也曾多方打听过的,都说杨家大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我还窃笑找到一门好亲事:终于可以找到一个才貌双全的佳人,今后还能给杰儿添助力。我当年真是眼瞎,看走眼了。”
大奶奶的不是,身为婆婆的大夫人可以随意数落,身为下人的可不敢多嘴多舌,两个心腹婆子尴尬不敢接腔。
杨依依贴心,最会安慰人:“姑母替表哥挑的儿媳妇,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当初这江都府提起杨家大小姐,可是人人赞颂的。今非昔比,表嫂替表哥生下了长房嫡长孙......”
“生下长房嫡长孙就目中无人了?她就是生下真龙天子,也是我徐家的媳妇,就得孝顺长辈,侍候夫君。我徐家可不是那些没有规矩的破落户。”
“谁说不是呢,”杨依依应和,“在娘家做小姐时再尊贵,为人媳妇都得以婆婆、夫君为尊。表嫂刚才可是过分了,居然敢对表哥动手,她手里拿着亮闪闪的银簪,想要干什么。”
“哼,她要是敢做出谋害亲夫的事,就是出自都督府我都容不下这种人的。我们徐家要娶的是媳妇,可不是要找个祸害。”
......
徐家大小姐徐世颖走进来,含笑问:“这半夜三更,谁敢给母亲气受?说出来,我来收拾他。”说完,颇有深意地看杨依依。
杨依依殷勤地给徐世颖泡茶。
大夫人气冲冲地将芙蓉居发生的事,告诉了女儿,顺便将杨珍和芙蓉居的下人狠狠地数落。
“哥哥喝高醉糊涂了,母亲没有喝酒,怎么也糊涂了?”徐世颖嗔怪,“女儿去芙蓉居打听过了,哥哥今晚喝高了,回到芙蓉居耍酒疯,把嫂子的肩膀都抓伤了——嫂子的肩膀又红又肿,明显的手爪印,是我亲眼看的。侍候的人迫不得已,才冒犯哥哥的。母亲希望下人不管不顾,任凭哥哥把病重的嫂子打伤,然后到都督府去赔礼道歉?母亲舍得下这脸面,都督府未必咽得下这口气。”
大夫人心里醒悟过来,后悔刚才在芙蓉居太冲动,没了解清楚就发作了。再次将芙蓉居发生的事回想一遍,到底心塞:“明知道醉酒的人糊涂,还跟他较劲。颖儿你是没有目睹当时的情形,一群奴婢按住你哥哥,你嫂子手里拿寒光闪闪的银簪,这不是要谋杀亲夫么。”
“嫂子还拿起银簪?”徐世颖疑惑,这事她首次听说。看到母亲神色不对,徐世颖忙笑说,“哥哥和嫂子向来恩爱,想来不过是哥哥闹得太厉害了,嫂子吓唬他罢了。为这点点小事就谋杀亲夫,母亲你舍不得哥哥,嫂子就舍得哥哥么。”
大夫人板脸:“照你说的,你嫂子一点错都没有,都是你哥哥的错,都是我的错了。”
徐世颖可不害怕大夫人的脸色,依然笑嗔:“母亲,咱们别管他谁对谁错。等哥哥酒醒了,去向嫂子赔个不是,让他们和好如初是正经。”
“不行。不管怎么说,你嫂子伤了你哥哥,只能是她向你哥哥赔礼。断没有你哥哥赔礼的。”
“哥哥和嫂子闹成这样,母亲不设法调解,让他们和好,想让他们越闹越僵,让别人在一旁看热闹看笑话?”
......
连续几天,徐世杰都没有露面。杨妈妈不安,说徐世杰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叫都不开门,吃喝都是从窗缝里塞进去的。杨妈妈话里的意思,让杨珍撑住坐软桥去书房,向徐世杰赔个不是。
“不去。”
可笑之极!一个大男人,为一点小事要死要活地闹。他只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没必要去惯他这臭脾气。
幸亏只是名义上的丈夫,他要真是自己的丈夫,都得趁早甩掉,否则迟早被他气死。
一天深夜,杨珍睡觉中惊醒,发现床前有个黑乎乎的身影,吓一大跳:闹鬼了?杨珍并非胆小的人,可是这三更半夜突然出现在床前的家伙,实在是跟传说中的厉鬼太像了:长发披散,黑漆漆的躯体,黑漆漆的脸庞,一双眼睛黑幽幽的转动。
“谁?你是谁?”杨珍厉声喝问,伸手摸向枕头下的银簪。
“是我,别害怕。”
听出是徐世杰的声音,杨珍紧绷的心弦放松,放开银簪,不高兴地说:“三更半夜,蒙着脸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
“咳,我的鼻梁还肿着,怪难看的,才用毛巾蒙起来。不是存心装成这样吓人的。”
“哼,活该。”
“珍珍,还在生我的气?”徐世杰除下黑色披风,坐到床前。
杨珍不置可否,擦拭额头间的汗水。
“珍珍,那天晚上都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发酒疯。你知道,我向来不是这样的,那晚可能是撞邪了,做了伤害你的事。珍珍,其实酒醒后我就后悔了,只是没脸见人,更没脸来见你。”
“现在有脸来见我了?”杨珍可不吃油嘴滑舌这一套。
徐世杰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在屋子里直打转,灌了几杯茶水,又来到床前。
“珍珍,你肩膀上的伤,好了吗?让我瞧瞧。”
“请你放尊重些,别动手动脚的。”
“珍珍,我们是夫妻......”
“不,我们不是夫妻。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珍珍——”徐世杰哀号,重重坐到椅子上。
两人相对无言。
“要是没有别的事,你请回吧,我要休息了。”杨珍下逐客令。
徐世杰坐着不动。
“珍珍,那天晚上,我是说了些混帐话,还抓伤了你,我真的是无心的。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杨珍头晕。不要老是揪住丁点小事,没完没了地唠叨,行不?杨珍当机立断:“我可以原谅你。那晚的事,虽说你有错在先,我动手打你,也不对。就让它成为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你就不必为那晚的事耿耿于怀,我也耳根清净了。
“珍珍,你真好。”
“没事了,你放心回去吧。”杨珍挥手,好像在驱赶苍蝇。
徐世杰怔忡地看杨珍。半晌,突然冲过来,搂住杨珍冲她脸颊响亮地亲两下,又蓦然撤退。
“你,你......”杨珍捂住被轻薄过的脸颊,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世杰坂回一局,纵声大笑。
临出门前,徐世杰凝望杨珍,柔声说:“珍珍,我俩是命中注定的夫妻。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总有一天你记起我们曾在荷池荡舟的美好,记起我俩在月下的盟誓。哪怕你永远记不起过去的事,我的心永远为你敞开,你永远是我心目中那个出水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