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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阵仗有些大,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大队的阴兵队伍,为首有鬼王,黑白无常竟然也在,一个宣令官指着我问,“对面可是代红云”?“正是弟子”。我稽首,“拿下……”。宣令官一声令下,飞过来两名阴兵。
手中枣木剑连划印决,“灭鬼七剑,金光剑,杀”。剑光所过之处,阴兵被切做两段,消失不见,宣令官大怒,“小贼,我等奉王命来捉拿你,安敢还手,杀我阴兵,黑白何在,与我将此贼拿下”。黑白无常当即上前,手中丧魂棒挥舞着飞了上来。
“神光照耀……”。身后龙神发出一束神光,将黑白无常一下打落在地,宣令官更怒,“小小龙神,安敢伤我冥使,众将何在,与我拿下”。天空中瞬间阴气大盛,黑压压的乌云中大批的阴兵自乌云中落下,“灭鬼七剑,金木水火土雷风,杀”。七剑齐出,杀向阴兵,阴兵被杀中一些,不过效果甚微。
此刻身后龙神与蛇妖,明治皆合力出手,我们都明白,只需坚持到五点,天亮时分,这些阴兵是要回到冥府的,可坚持这么久,我们真的能坚持么。“逆贼代红云,你私自打开冥界镇魂碑,放出无数游魂野鬼,已犯下滔天大罪,还不俯首伏法,反抗只会加重你滔天罪孽”。宣令官在一旁说着废话,这些我都明白,只要我真的住手,那么去了地府,还回得来么,手中印决不停变换,斩鬼符一张接一张的飞出,阴兵太多了,我都怀疑这些阴兵是无限制的,不管你杀多少,来的只会更多。
四点多的时候,我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就算让你做运动,这么久下来,也是很累的,何况现在是保命,村中不时有鸡鸣叫,看得出,阴兵很着急,就连黑白无常,宣令官也很着急,冥府的任务,一旦出来,就没有执行不成的,一般来说没人敢抵抗,因为他们掌管人世间生死,说要谁死,那可是他们说了算。
“一群饭桶,来不及了,代——红——云——”。一声悠扬的呼唤响起,“唉……”。我回头答应一声,魂魄不收自己控制的离开身体,向宣令官飞去,龙神大惊,“保护我的肉身,等我回来……”。两根丧魂棒打下来,我再也没有知觉,昏昏噩噩的被他们锁住,消失在野外。
不算以前来过阴,这次是第二次来地府,这一次才认真的看了一下地府,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再看到了,进了地府大门,是一片空旷的原野,月光昏昏黄黄,听不见风声,看不见游魂,血红的彼岸花开在路旁,红的诡异妖艳,空气中死气沉沉,我们这么多鬼行走也没发出半点声响。走了不知多久,原野看出去还是原野。
大概是五天这么久,终于看见游魂,低着头向前走,阴兵往前开道,将那些游魂驱往一边,走得近了,游魂越来越多,我知道,这些都是要过奈何桥的,远处一条大河,黑乎乎的看不见边际,在河的中央,有一座小石桥,侧面刻着“奈何桥”三个字,与传说中一模一样。桥上不时的有游魂过去,也有站在桥边不走,一直回头观望的,桥两边有阴兵把守,有不愿意过去的,就用鞭子抽打,有的在桥上与阴兵争执,掉下河里,就没见浮上来。
过了奈何桥才是望乡台,一块很高大的土台,有的鬼在上面看着露出微笑,有的是痛苦,有的是失望,有的是期盼,总之各种表情都有,我没有得上去望乡台观看,经过孟婆的茶摊时,也没得喝忘魂汤,因为我是重犯,身边黑压压的阴兵把守着,少说都有几万,根本连靠近这些地方的机会都没有。
再往前走,看见平心殿,旁边是轮回道,有平等王菩萨坐镇,还带着一些小和尚。再往前走,过了一个广场,看起来像车站的样子,只不过我看不见车在哪里。冥府的第一殿到了,高大的门楼,上面雕绘着恐怖的头像,说不清是什么怪物,牛头马面站在门两旁,大门一开,遥见大厅的正中央,坐着一个面貌恐怖的贵人,身着红色官府,不像古代的那种,倒有些像某些企业的工衣。
进了阎王殿,大门即刻关上,“罪犯代红云,见了阎王,还不下跪”。一个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声音从哪里发出,刚想反抗,身后两根棒子打在小腿上,“噗通”一声我就跪了下去,肩上压下来两根巨大木头,我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罪犯代红云,可知你犯下滔天大罪”?阎王在上面怒问,“弟子知道”。我回答,“哦,你即知晓,为何本殿差使捉拿,你还敢反抗,打伤阴使”?阎王又问;“回阎王大人,弟子是人,有生命危险时,做出保命举动,这是人之常情……”。“狡辩……”。才说完狡辩,我就被按在地上,身后鞭子打落下来,劈开肉裂一顿打,快昏过去时,鞭子才停了下来。
“本殿为冥府第一殿,但凡人世间贫穷富有贵贱一干人等,来到此处,本殿均一视同仁,凡差使追来亡魂,均例数生前福报与罪过,福大于过者,罪大于福者,量刑有别,或往生或堕无间炼狱或魂消魄散,不冤枉亦不错杀好人”。
旁边一个文书抱着一大本账本上前,“代红云,三岁挖地,挖断蚯蚓一条,判斩手一只;五岁打破鸡卵两枚,判刮骨两根;七岁打死鸟雀十只,判斩手一双;十岁打死一条小蛇,判斩断双足,十四岁杀死母鸡一只,判拔舌;十五岁杀死狗一条,如今狗诉你偿命,判偿命一条,十七岁河边捕鱼五岁,判堕入无间地狱不得超生;二十岁剥蛇十五条,判受剥皮之苦两百年;二十二岁杀死猪一头,如今猪诉你偿命,判偿命一条;二十五岁杀死狗一只,如今狗诉你,判偿命一条,二十五岁与父母顶嘴,判油炸一百年,二十六岁与别人吵架骂人,判爬剑山一百五十年;二十七岁因为任性使老板蒙受损失,判做牛马两世偿还;二十八岁与父母顶嘴怒骂父母,判吞铁水两百年;二十九岁射杀鸟雀百只,如今鸟雀诉你,判偿命百条;三十岁杀死乳猪一头,如今乳猪诉你,后查明此猪合该你食,故不判;三十一岁杀死羊一头,如今羊诉你,判偿命一头,三十一岁开车压死雀一只,雀诉你,判偿命一条;三十二岁开车压死蛤蟆一只,蛤蟆诉你,判偿命一条;三十三岁传扬三世因果文三篇,记功一件,三十二岁与别人游说因果厉害,记功一件,三十一岁因思穷苦人不得住所,记大功一件;三十岁思穷苦人不得利市,记大功一件,二十九岁指导别人走出迷途,记大功一件;二十八岁教导别人得利,记大功一件;二十七岁鼓励别人勇敢,记功一件;二十六岁使老板免受损失,记功一件;二十五岁拉路边小孩让车,救命一条,抵命一条;二十四岁教唆别人使坏,断手指一节;二十三岁见盗窃不报,判失明一眼;二十二岁助别人为难,记功一件;二十一岁助穷苦孤寡安埋,记大功一件;二十岁助穷苦人安埋,记大功一件;十九岁施舍流浪,记大功一件;十八岁河边救下溺水孩童,抵命一次;十七岁放生鱼子,抵命一次;十六岁放生鸟雀,抵命一次;十五岁放生蛇一条,抵命一次;十四岁不敬土地神,判双足疼半年;另三十岁担忧别人疾苦,记大功一件;三十一岁欲使天下人富庶,此无功;三十二岁游说因果报应,记大功一件;三十三岁劝导别人信奉鬼神,记大功一件;三十四岁庙中烧香,记功一件,三十五岁心怀天下,尝你于元谋成名,使文采通达,此为平生功过,罪犯代红云,你有何话说”?文书读完,问我;我摇摇头。
“生死有命,弟子若命途该死,亦无异议,只是双亲无人奉养,我若死去,更是罪上加罪”。文书与阎王耳语一番,阎王怒道,“你伙同妖物盗窃冥府镇界石碑,所有功过相抵,你任是大罪,坠入无间炼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努力抬起头,看向阎王,“敢问阎王大人,我阳寿合该今日亡么”?“不该,记阳寿,尚有四十年”。阎王答;“盗取镇界石碑,非我本意,皆因道术而起,无端卷入此中,别人挟持我父母,无论如何,作为一个人,我要也保父母周全,这有错么”?阎王稍微和颜,“纵使别人要挟,在冥使劝说下,任不可强自夺取,如今大祸已成,再狡辩也枉然”。
“若如此,阳寿未尽也将我生生捉来,我要向天曹上诉,再者还有我门派历代成就仙位的掌门,他们在仙界,不会不知自己的弟子蒙难,我今一并上诉,还请阎王准许”。阎王思索一番,“冥府执法,向来公正严明,你有冤屈要申,本殿准许,下入牢中,你可与牛头马面讨来纸笔书写,切记,冥府不同阳间,书写不得错漏,否则不予上报,待四十九日时限一到,上届无任何回复,你须得打入无间炼狱”。阎王说完,一个鬼兵上来抓住我脖子,一把就把我塞进墙壁眼中,另一头一个鬼兵抓住我的头,在身体粉碎性骨折无数遍后,半死不活的疼痛着被他们拉出墙壁眼,另一头的鬼兵上来把锁链套在我脖子上,像拖死狗一样的拖着走,拖到一个悬崖边,扔了下去,我就这样被悬吊在悬崖下,刮骨的风吹得身体升腾,疼得忍不住的时候就哼,半空中以前被我打死的无数鸟雀在我周围欢呼飞舞,胆子大的上来啄我的肉吃,我看不远处也有很多像我这样被悬挂的鬼,心理稍微平衡了点,可那些鸟雀不停的来啄我的肉,啄下来就吃了,那种痛苦,化作泪水哗啦啦的流,流干流到血泪。
我既然修了道术,也明白因果关系,这些都是我因得的报应,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众生皆平等,你夺了他们的命,该偿还的时候就要偿还。口中念着往生咒,不停的反复的念,身上的痛苦渐渐减轻,除了往生咒,活着的时候超生亡魂用的,其他的法术我也记不得了,就算记得,没有双手来掐印决,咒语念出来也没用。
这样悬吊了不知多久,尝尽百般苦楚,我又被拖着走,扔到一个水牢里,冰冷刺骨的水,恶臭难闻,还漂着无数的蛆虫,有的顺着我腰爬上来,钻进皮肤,奇痒难受,要生不得,要死不能,水下无数的鱼虾清晰可见,相互挤攘着来咬我的肉吃,疼得昏死过去,又被咬醒,口中念起往生咒,念了不知多少遍,口干了,看着那恶心的冰冷臭水,也喝几口下去,又开始念往生咒,念了很久,身上的痛楚减轻了不少,反正也是受罪,就一直不停念,除此之外,我也不知我还能做什么了。
这样过了几天,一个牛头来拖起我,将我拖到布满钻石的地上,浑身破烂,血肉模糊的身体,碰到钻石,就沾到肉上,那钻石犹如跗骨之蛆,将肉与骨磨损成碎片,后面跟着一群吃碎肉的鸟,我以为就这样痛死也是不错的选择,可在冥府,一切痛楚,痛过之后还会再重复,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就这样过了几天的样子,我在无数次痛楚中死去又活来,活来又死去。一个马面来拖起我,将我拖到一个牢房里,里面传来狗的示警声,他们绿油油的眼睛留着涎看着我。有好几条都是我以前养过的狗,如今他们已经不认识我了,他们眼中只有仇恨与饥饿。我勉强盘起双腿靠在墙上,单掌稽首,双手连掐印决,口中念起往生咒,道家咒语不似佛家的长,晦涩难懂,相反,道家的咒语念过几遍就熟悉了,只要心中想着需要往生的亡魂,咒语即刻生效。
才念了几遍,一根尖刺从牢门外穿进来,将我的头钉在墙上,“何人此处念咒,妄想脱罪”?“弟子代红云,不忍恶狗不得轮回,故超生他们”。外面没有回答,尖刺也不见了,我心中想着身体过来把头捡起安在肩上,身体就摸索着过来找到头。
外面没有动静,我就在里面不停的念着往生咒,可往生咒是要超度亡魂的,没有亡魂超度,就这样念着也没意思,很快进来一个马面,我忙对马面说,“阎王执法不公,我有冤屈,要向上界申诉,请给我纸笔”。那马面看看我,转动一下眼珠,“上界即是天界,有如人间,寻常平民遥望京城递呈诉状,也是不易,虽困难,我也为你递呈,我有什么好处呢”?我忙说,“但凡弟子能做到,将勉力为之”。那马面说,“我虽为小官,可也是要受罪的,我不想干这份工作,你可为我超生,让我脱离苦海”。话才说完,马面手中就飞出纸笔,我接过纸笔,将诉状写了两份,一份是上呈天界,一份上呈仙界。这两份诉状,只要一份传到,我就会得到救赎,若是一份都传不到,我就只有在这里受罪。
马面出去后很久,我也没见着,正在想着是不是把周围牢房中的亡魂全部都给超度了,外面伸进来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拉了出去。“罪犯代红云,安敢上诉上届,侫我执法不公”。半空中传来阎王的怒吼,大手把我放在一个石头轮子上,像辗米一般,将我辗得粉碎,浑身骨肉似面粉一般的流淌在槽里,过不久又恢复完整,又被放进石轮里碾压。
半空中朦朦胧胧,死气弥漫,看不见昏黄的月光,听不见风声鬼语,只有石轮里不断传出惨叫,我在想,我们门派这么久,难道一个成仙得道的人都没有么,一百多代人,少说也得几百年时间,只要有一个成仙哪怕是半仙,也会来搭救一把的呀,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