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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丙中洛住店的人大多不是为了旅行而来,他们各有各的来头,各有各的目的,但是这些人却也有些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一般都出手极为阔绰,绝不小气,所以各间客栈的老板都会十分热情,好吃好喝款待,住宿的环境也十分舒适。
最后结账的时候,房客们一定都会多付不少的房费,老板则是照单全收,对客栈房客的任何事情则也绝不多管多问,日子长了,这便已成了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其实,这些来住店的房客里,多是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哪一行的神仙都有,但是最为多数的,却还是来这周边山里偷猎的猎户。
据说这边山里野生的虎豹豺狼都不在少数,而最为稀有珍贵的却是这边独有的一种熊类,当地人称之为土熊,据说这种土熊个头很大,极为凶猛,还十分聪明。
但是再聪明的动物,也逃不过人的猎杀,它们身上的皮毛最珍贵,据说用其皮毛做成的大衣,轻盈柔软,防水保暖,多为欧洲一些贵妇名媛心仪之佳品,所以用这种土熊皮毛做成的大衣,自然就十分抢手,价值不菲。
这样一来,这里就吸引来了那些垂涎的猎户,他们多是独自而行,偶有三五结队的,虽然他们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山神林怪,各有神通,但是他们来到此地,必然都要先住在丙中洛的这些客栈里,因为这里可以找到进山狩猎最为关键的一样元素——向导。
说起向导,自然都是些当地人,而当地人又很复杂,这里生活着有很久以前迁徙过来的康巴藏族,还有世代生活在当地的怒族,傈僳族,甚至还有非常少见的独龙族。
但是这些作为向导的人中,则基本上都是康巴藏族,大家都叫他们康藏,而其他另外三个少数民族的居民,却鲜有为外人做向导的,这多少和他们的民族宗教信仰有些关系。
虽说这些康藏向导人数不少,但是据说能够带人进山狩猎的向导却已经不多了。
因为就在前几年有些年轻的康藏全凭着胆子大,就带着几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偷猎队伍进了丙中洛西部的高黎贡山,结果半个多月过去了,那些人都没能从林子里再走出来。
当时有几个年纪大的经验丰富的康藏向导组织了一支搜救队带人进山搜寻,没想到又过了半个多月,才从那高黎贡山的密林深处仅仅逃出来一个人。
听说那个唯一跑出来的人,已经变成了疯子,神志不清,他嘴里只嚷嚷着一个词:嘎巴拉,这嘎巴拉是藏语,就是头颅,就是人脑袋的意思,他疯疯癫癫总是重复着这个词,不吃不喝的,跑出来没几天便也一命呜呼了。
所以自从那次以后,很多康藏的向导也都不敢再带人进狩猎了,尤其是去往丙中洛西部的高黎贡山区,而其他一些少数民族的当地人,也对这样的事情深恶痛绝,认为是康藏向导得罪了山林中的神明,遭到了恐怖的报应和惩罚。
不过,在利益的面前,人类总是甘愿屈服的,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是现在有进山狩猎的人放出话来,出了高价,就还是会有些年轻的康藏向导铤而走险,带人进山偷猎的。
这些个年轻的康藏向导,多会在夜晚快要来临的时候,坐在客栈一楼的茶馆里喝茶,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大家像是兄弟一般称呼彼此,有说有笑的等待着生意上门。
他们显然对每一位进入客栈的外来人,都有浓厚的兴趣,他们会用那双锐利如鹰眼般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每一个外来人,甚至有些热情的康藏小伙子,还会主动上前同外来人打招呼,希望占得先机。
所以当我背着那个硕大而又沉重的双肩背包走进一家名叫“德拉姆”的客栈的时候,便果真有个年轻的康藏小伙子上来和我亲切的打招呼。
过来和我打招呼的康藏小伙子,长得高高瘦瘦,身体显得结实健康,脸上的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大眼睛,浓眉毛,有着康巴藏族典型的血统和长相。
他热情的走过来,用一种带着浓郁藏语口音的普通话,和我搭讪道:“朋友!扎西德勒!好大的背包哇!”
而我却只是笑一笑,点点头,以示友好,显然,我是希望自己可以不被他来纠缠的。
不过“热情”的康藏小伙子却并不希望就此罢休,而是一把抱住了我身后的背包道:“朋友!多重啊!我来帮你吧!”
他表面上热情虽高,但是我却并不高兴,因为我知道,这个康藏小伙子并不是真的想要帮我承担那个背包的重量,而是想要去摸摸背包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如果他能够摸到一根猎枪枪管的话,那就相当于生意已经谈成一半了。
我虽然并不高兴,却也只好任凭这个康藏小伙子在我的背包外边摸个够,因为这些康藏民风十分彪悍,而且他们性格暴烈,却还非常团结,一旦出现了和外人的纠纷,几乎所有的康藏都会抱起团儿来一致对外。
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只好耐着性子等他摸完了,等他确认我不是个来这里偷猎的猎户,他便自然会对我失去兴趣的。
果然,当那个康藏小伙子摸了一圈以后,发现我那硕大的背包里,好像只有些支楞八翘的破瓷烂铁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有些扫兴的对我道:“扎西德勒!朋友,欢迎来到德拉姆。”
德拉姆,也是藏语,德是平安,拉姆是仙女,德拉姆也就是平安仙女的意思。
他说着话,便朝着坐在一旁的另外一些康藏小伙子们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鬼脸,随后引起那边小伙子们的一阵讥笑。
康藏的年轻人,都很热情,他们的那种热情很特别,充满了自由的野性,所以有时候他们会习惯性的和外来人开玩笑,却往往会令外来人感到不适应,甚至还会有些害怕,但实际上,他们大多数人并无恶意,只是天性使然罢了。
我多少对这样的事情早已习以为常,当下便也冲着那群康藏小伙子们打招呼说道:“扎西德勒!”
小伙子们当然也都热情的对我喊道“扎西德勒”,便欢笑着不再理我了。
而就在这时,却在茶馆一边的最深处,传来了一个声音。“老杜!这边!”
声音调门很高,在如此热闹的茶馆里,也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晰。
我当然也听到了,可我却连看都不用去看,就已经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因为我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不过了,算一算的话,自从我记事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围绕在我的左右。
这声音,来自一个胖子,这胖子叫凌海。
凌海和我是发小,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家在杭州弄堂也有个堂口,而且就在我们家的对门,虽然我们两家大人走动的并不频繁,交集甚少,但是我们小时候因为年纪相仿,却有着把兄弟的交情。
我们俩人从小一起上山下河,一起抓鱼摔泥,一起做过好事,也一起捅过篓子,在漫长的童年和青年时代,培养出了无法替代的兄弟情义,无法摧毁的忠诚信任。
就连前几年我去西边当兵不在杭州的时候,我的父亲身体不好,家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生活琐碎,也都是交由凌海来帮忙打理的。
平时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亏了有胖子在,因为在我们老杜家,自己是独苗一根,也没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而胖子多少还有个妹妹。
虽然那个妹妹凌雪也是别人过继给他们家的,但是他们兄妹感情很好,和亲生的也没啥区别,关键是他那妹妹还可以顶事,这一次我们俩出来铲地皮,家里面那两个堂口的生意,也就都由胖子的妹妹小雪在照料着。
在我看来,胖子这人的性格和身板一样威猛,绝对的鲁莽汉子一个,所以我和他从小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自然而然分工明确,我基本上负责出主意,定计划,领导二人小团体,而胖子则是绝对的猛将一员,身先士卒,永远冲锋在最前面。
我一直觉得这样的组合,还真是绝配,我们俩性格之间的互补融合,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之后,已经形成了不可小觑的战斗力,就拿这次出来铲地皮来说,就是我出的主意,胖子积极响应。
“既然过去那些铲地皮的老伙计不给咱们供货了,那咱们就得自己闯出来寻找货源,自给自足,摆脱食物链底端对咱们上层建筑的影响,我想如果能够自开一条出路,另辟蹊径的话,做到采购生产销售链式一体化,那咱们必将在业界成为独树一帜的标杆堂口,成为一颗在杭州堂口冉冉升起的古玩界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