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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一川并没急着向伊浅秋申请工作,一来对博物馆工作缺乏了解,他需要一段时间去熟悉。二来,纪委副书记苏芩又找他,让他把三江集团入驻金龙湾的前后经过写一下,苏芩已经知道,跟三江集团的联系,陈原是交他负责的。苏芩说:“有些事,需要你以当事人的身份向组织说明,尤其金龙湾一、二号地块,当时怎么拿的,跟政府后来出台的政策为啥发生冲突。出让金前后差别可不是小数目。
邓一川如实地将自己想法告诉了伊浅秋,包括苏芩让他写情况说明这事,也没隐瞒。这跟他博物馆之前的想法可是大相径庭。
伊浅秋笑着说:“这样也好,马上让你着手具体工作,也不切实际。毕竟博物馆一大摊子事,工作千头万序,是谁也得有个熟悉过程。这样吧,就按你的想法,先熟悉熟悉。需要什么资料,就找办公室要,我跟杨主任安顿一下。”
邓一川正要说好,伊浅秋又道:“我这里也有一些资料,是我来博物馆后自己搜集整理的,还有一些是心得笔记,邓秘书要是觉得有用,到时也可一并拿去。”
邓一川马上说:“当然需要啊,馆长整理的,肯定不一样。”
伊浅秋说:“你也别恭维我,我这底子没法跟你比,我是硬赶着鸭子上架,不学由不得。邓秘书是哲学系高材生,又在政府当那么长时间秘书,上手肯定比我快。加上有你老师当后盾,用不了那么费劲。我这边的先放着,等邓秘书熟悉得差不多了,再给你,行吗?”
伊浅秋问话的态度很诚恳,语气十分自然,邓一川一点感觉不到生硬,就像两个老熟人在商量一件事。
邓一川好生奇怪,那个传说中的伊浅秋好像不存在,而面前的这个伊馆长,一点也不招人讨厌。
邓一川怕被表象迷惑,快快地将这种好感压了下去。
伊浅秋也算懂事,并没就第二项工作多问什么,看来她对组织规矩,还是很懂的。
汇报完,邓一川要离开了。伊浅秋忽然喊住他,犹豫了好长一会,才道:“邓秘书,有件事想问问你,但又不知能不能提?”
邓一川回赠给她一个信任的笑:“有什么不能问的呢,只要我能回答的,保证不留一个字。”
“真的?”伊浅秋脸上闪出一层喜悦。
邓一川说:“当然真的。”
“那,我就真问了。其实那天晚上跟你吃饭,就想问问的,能告诉我,市长出事前,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我?”
邓一川心里暗暗一惊,伊浅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但他努力着没让惊讶露在脸上,用很轻松的口气说:“这个还真让馆长失望,市长对这一块,谈的很少,因为有分管领导嘛,所以……”
“哦,你不用说了。”伊浅秋脸上那层光暗下去,看来这个问题对她还是很重要。邓一川吃不透伊浅秋心思,也不敢在这种敏感事上多嘴。“要是没事,我就回去找资料了。”
伊浅秋像是极不舍地道:“那,邓秘书先回吧。”
邓一川用差不多一天时间,完成了苏芩交给他的工作。
金龙湾开发,在吉东一直就存在争议。三江最早拿地的时候,是以工业用地名目拿的,当时吉东工业用地的价格还未上调。而且这个时期,江上敏跟陈原还不怎么熟,三江在吉东的经营活动,基本依靠的是柳建枫。
三江当时要上的项目是调味品厂,该项目是三江跟台湾一家企业合资兴建的,总投资按当时申报的是8个多亿,分一、二期工程。项目用地拿地后,厂子也确实破土动工,开始兴建。但中间不知怎么,台资退出,项目成了三江一家投资。
再后来,金龙湾园区到底要建成什么,在市里引起争议。争议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眼见着三江拿了地,百发地产和四海地产都急了,也都跑来拿地。
这两家又没工业项目,市里就开始争议,想把金龙湾改成工商业混合开发区。这事前后争议两年多,最终形成统一意见,三江的调味品厂继续兴趣,后期拿到地的百发集团和四海实业按各自申报的项目启动工程。一家是大型江边游乐园,一家是度假村,说穿了就是地产。
这中间就有地价问题。三江拿地早,项目又没变更,地价自然比百发跟四海低许多。
当时陈原主持会议,专门就此问题研究过。并且形成纪要,下发到各部门。遵从不同时期,不同用途不同地价原则。三江不再补交。
这事所以引发争议,是有原因的。当时金龙湾一没路二没基础建设,市里就跟三江签订协议,由三江修路,搞好金龙湾前期基础建设,也就是三通一平,包括引水工程。这些工程合起来造价高于地价,于是就出现后来市里再给三江追加一块地,也就是六号地的事。
看守所的时候,调查组副组长贺复京就多次问过邓一川,陈原为什么要给三江再多补一块地?邓一川的回答是,这事他不清楚,具体可以问土地部门。
邓一川在写给苏芩的材料里,仍然坚持这样一种说法。所有的工程都是经市里多家部门审计过的,工程投入也是几方确认了的。后面追加的六号地块,价格跟百发集团和四海实业地价是同一水准,是否存在贪腐问题,也不是他一个秘书说了算,还望有关部门层层查实。
写完材料,已到下班时间。邓一川打电话请示苏芩,是马上给过去还是明天也可以?苏芩说她在外面,让邓一川明天抽空送去便行。顺道还夸了两句邓一川,说邓一川办事就是干净利落。
下班打完卡,邓一川看见了吉老夫子。跟吉老夫子一道下楼来打卡的,是博物馆学研究所副所长宋希平,邓一川大学校友,当年海大读文物与博物馆学专业的,毕业后分到吉东博物馆,一直在宁所手下干。
宁所跟伊浅秋吵翻,去了深圳后,宋希平以为自己机会来了,可以由副所长提升为所长。谁知伊浅秋见不得他,宋希平上上下下的活动,也拉着老吉一起去为他游说,可是不管说到哪,要想官升一级,还得伊浅秋这边开口。
伊浅秋在馆里,最见不得的就是宋希平,她说,一看见宋希平那快要绝迹了的秃头,她的内心立马就变得一片荒凉。宋希平的头发的确很少,读书读没的,三十多岁人,看脸相,跟老吉差不多。从两个耳朵边精心扶起来的几缕长发,要担负起护卫整个头部的重要任务,实在是力不从心。那两缕儿头发也因营养不足,总给人脏不兮兮的感觉。
也不是说伊浅秋嫌弃,就是邓一川看了,也十分难受。加上宋希平不爱讲究个人卫生,抽烟又很猛,还没到人跟前,也是滚滚的烟味,一开口,被烟熏得又黄又黑的牙齿又露出来。邓一川也很急,老是想,这老宋,不长头发没有办法,洗洗牙讲究一下口腔卫生,再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总不至于太费力吧?
可有些事,对宋希平他们来说就是很难。他们习惯拿这个当不修边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将其标榜为自己的个性。
这方面邓一川跟他们完全不同。邓一川始终觉得,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包括着衣打扮,都体现着修养,同时也是对自己职业的尊重。他在穿衣方面从不乱来,看似中规中矩,白衬衫蓝裤子,秋冬便是西装革覆。什么休闲服啊牛仔裤啊,运动鞋啊,从不往单位穿。
而宋希平他们却是抓起什么穿什么,今天的宋希平,居然穿一条极廉价的中裤来上班,脚上竟然踏着拖鞋。
邓一川最见不得男人穿中短裤,家里这样穿还行,穿到单位上,实在不可思议。
他想离开,老吉叫了他一声。
老吉这段日子极少跟他说话,他打扫厕所卫生时,在厕所里跟老吉遇上过,老吉一句话也不讲,凝起眼神看他一会儿,厕所也不上,出去了。
有次他正在专心地拖楼道,身后响来沙沙的脚步声,邓一川没回头,没想走来的是老吉。邓一川以为老吉要跟他谈点什么,停下手中的活,等。老吉什么也没说,看他一会儿,叹一声气,掉转身子进办公室去了。
他知道老吉对他有想法,或者说,对他现在的处境,老吉也很有些无奈。但邓一川不想加重老吉的负担,他相信,这一切只是暂时,不会成为永远。对未来,他还是充满美好的向往。
“什么事?”听见老吉叫,邓一川回过身来问。
“也没什么事,你师母晚上烧鱼,让你回家吃。”老吉的话很短,说完,就从邓一川身边走了过去。好像怕谁看见似的。
邓一川没想到老吉会这么怕事,心里有丝不快,但也没多想,只道:“谢谢老师,还有师母,我下午约了朋友,改天再去看望师母吧。”
老吉脚步顿了顿,扭过半个身子,看着邓一川道:“你师母是专门为你烧的,她知道你最近没地方吃饭,到处打游击。”
邓一川面露愧色说:“实在对不住,今天真是约了朋友,改天,改天我一定去。”
说完,不等老吉生气,就想快步走过去。邓一川很怕这种尴尬,解决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快从尴尬中逃走。
宋希平从身后道:“邓秘书你不能这样,你不能逃避。”
“逃避什么?”邓一川回转过身,问宋希平。
“难道不是逃避吗,姓伊的报复你,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应该勇敢地站出来,做反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都顺着她。”
“对不起,没人打击我,我现在很好。老师,我真的有事,先走一步。”
邓一川不想跟宋希平再说什么,这种人,离开一点还是好。走出没几步,就听宋希平说:“看见了吧,他现在就像缩头乌龟,这种人,您老还是别抱指望了吧。”
邓一川心里爆了声粗,恶毒地诅咒了一句宋希平,加快脚步,溜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