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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来茶馆最近换了位新的说书先生,大讲特讲天门战事,当中又以风刃谷一战最为悲壮,引来鹿山人兴趣。
这几日茶楼爆棚,不来早点就只能待在楼下竖耳朵,可惜往往到关键处就被楼上的叫好声给打断,到头来是自个心痒,问起从上面下来的人,个个又一脸贱样:没耳朵么?自己听去。
今天也一样,晌午没到就坐满了人,一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昨天的内容,等着说书人开场,这时楼梯又蹬蹬地响起,对早已落座的二楼茶客来说,最喜欢看的场面又来了,都在猜着是哪位赶不上趟的熟人,也好损上几句。
结果这两人上来后看都不看有座没座,径直就往靠窗边最好的位置走去,这桌自然不会空着,可看到他两人过来,原本已经落坐的茶客二话不说站起就走,只当自己倒霉,跟在后面的小二也是没办法,赶脚一步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啪!两柄长剑搁桌面上,一高一矮的两人就这么理所应当地坐了下去。
矮胖的满脸横肉,看起来凶神恶煞,眼睛往周边一扫,目光还没到,一些个想要偷望的人就慌忙偏过头,不敢再起心思。
“猪狗一样。”绪东鲁嘲笑一声,脸上现出得意。
高个的常威白他一眼:“有劲没处发是不是。”
绪东鲁:“我看是你火气大点。”
说到这常威就来气,原是要来鹿山解决个凡人,没曾想刚到就遇见麻烦,不得已避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这些家伙不在燕京里享福,跑这西北小镇上做什么。
“都是你。”
要非这死胖子下边的玩意又痒,也折腾不出半年前的这段公案来,虽说他俩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但也要看碰到谁,至少被金燕卫这些人盯上,就算是跑回师门人家也敢上山拿人。
绪东鲁对他的指责只是嗤笑:“好像你没爽一样,也是,你是出了名的快,很难找到当中乐趣。”
常威自有缺陷,嘴上讨架每每都不是这师弟对手,以前还会发火,现在早就看开了。
他把目光放到街面上来往的人群中,踩了两天点,才探到燕家的小娘皮这阵子都在跑对面的布店张罗事,按说拿下这么个小丫头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但对于常威和绪东鲁这两个自在门的弟子来说,自然是想谨慎些。
两人出山多年,别看行事骄横,但那只是一种态度的表露,实际上是出了名的小心,毕竟命只有一条,修为越高越珍惜。
加上这姓燕的小娘皮是个不清不楚的人,按小侯爷给的消息,早些年应该也就是个凡人,不知道怎么就上了道,算起来也不过就五六年的时间。对普通人来说,这消息带来的最多是提醒一下,注意目标不是善类,但常威和绪东鲁却从当中看出了更多的信息:
这小丫头背后有人。
同行见门道,越是明白修界的环境,越清楚一个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能踏上修行之路,且不说资源这些,关键是谁领的门,功法何来?
他们忌惮的是她来历不明的修为,除了拒北城一带,这鹿山附近并没有宗派,想来也是,此处灵气匮乏,连个正经能打坐的地方都没有,简而言之,要么这小丫头命好,吃了什么奇珍异果,要么还是命好,遇见了某位存在,传了她技艺。
前面猜的直接就可以断消,如今这世道,奇珍异果比元婴还稀罕,倒是后者怕是八九不离十,能够让一个凡人短短几年时间就脱胎换骨,没点逆天手段不可能,综合来看,这小丫头背后的人还真不简单,有可能还在鹿山,没把人家的底子摸清前就贸然上门去,真是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原本这些也不是大问题,慢慢磨还是能把事干成,如今烦上心头的是从燕京来的金燕卫,这些身娇肉贵的家伙,向来只有燕王能够指挥得动,说白了就是王庭养出来的修士,平时负责的多是缉拿一些像他们这类作奸犯科的修士,但如果不是正式通榜,一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真没事跑个几千里为些凡人诉冤。
他两人也没什么癖好,就点男人的毛病,平日里进了宅子办完事就走,有时候还会留下些银子,偏那次碰到的是某位城主的直系亲戚,你说把人家玩了也就算了,因为人家骂几句就激起你兴趣,最终把个好端端的姑娘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第二天还活生生吓死了人家爹娘,这下可就激起公愤了,关键还是打人脸打得太不像话,最终一纸诉告递到了太宰府,直接被点了名,在金燕卫里挂上号。
自在门宣布将两人逐出师门,两人也就回师门闭关去了,半年的时间足够打点一切,最终金燕卫递过话来:再看到这两人,格杀勿论。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别让人家看到就行,反正金燕卫基本都在燕京待着,没什么事在外边还真难遇见。
“你说这些狗腿子,是不是来找什么人?”绪东鲁琢磨了很久,品出味来。
常威也有此考虑,否则没理由解释这些王庭护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会和这燕家的丫头有关吧?”
联想都是和大人物沾上关系,说不定真有可能。
绪东鲁建议:“试着引他们过去?”
常威点头:“你去?”
谈到这大家就又坐直了,很难有默契,好不容易才脱身,现在又要去招惹,技术不好就是玩火。
就在喜来茶馆上的两人还在踌躇的时候,从京都来的陆显正领着两位同僚挨家挨户搜查。
虽得了镇治令的帮助,手上也有了名单,但要从近百户的怀疑人家里再筛选,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事,而这里边还不知道有没有要找的人,也不怪人家要隐姓埋名,当年的事闹得太狠,不躲起来就是死。
镇治令自然派了人协办,两边分工,到今天已经是第七天,可名单上也才去了一半。
“三爷,你说这吹的是哪门子风,大王让来鹿山找人,长公主也要我们盯人。”
听到曲中敏的唠叨,身边的谷昭仪打趣:“这才出来几天你就受不了。”
“那你留下?”他可没半点怜香惜玉,反正和自己不对路。
陆显抬抬手上的名册:“想回去?一个都跑不了,老老实实把事情干完再说,到了,就是这家,中敏,进去探探口风。”
曲中敏吁声气,歪着脑袋朝间商铺走去,当初人家隐姓埋名,自然是能藏多深藏多深,未免打草惊蛇,只能用这笨办法一户户摸过去,当中还免不得旁敲侧击,从其他地方下手。
陆显背负着手,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这鹿山镇参差近三千户,要非当年之事,光景该是能更好,如今虽说也没很萧条,但总是能够感受到当中的暮气沉沉,与百里外的拒北城相比,这里差的是一股奋而向上的劲头,换句话说,就是鹿山人都好吃懒做,得过且过。
当然,对凡人来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匆匆百年,何必活得像受罪,不过作为一名修士,自然是看不惯这种安逸。
“这小子怎么在这?”陆显眉头微皱,越过人群,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并没有发现他,显然也不觉得在这小地方会碰到大名鼎鼎的金燕卫,所以被拍肩膀的时候,还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正待要骂,结果转过头来离开变了颜色,一脸憨笑:“陆大人,真巧啊,来逛街?”
陆显板着脸,沉声道:“张三疯,你来鹿山做什么。”
张三疯摊开双手,大大方方道:“陆大人,我可没犯事。”
“犯没犯事你自己清楚。”陆显想到一事,谷昭仪看他眼神示意,往边上挪移了两步,封堵住这青年的去路。
张三疯前后望望,笑道:“陆大人,什么意思?”
“前阵子有人在断肠山袭击如意坊的商队,先是弄了个天火星雷阵惹来山崩,又搞出个镇元锁灵阵在半路埋伏,别说这事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知道。”张三疯失笑:“我说陆大人,这是不是往后有谁设阵杀人,都得划到我头上?这锅我可不背,想栽我就明说。”
“栽你?”陆显一脸的你就装吧:“你别以为我在说笑,连要杀的人是谁都不清楚,就傻呵呵地去替人家掠阵,知道你惹到谁了么。”
张三疯抱胸在前,反笑道:“陆大人你也未变太小瞧我张某人,我做买卖只看钱不看人,管你是谁,能干就干,反正只负责设阵,其他事算不到我头上。”
“那你就是承认此事与你有关咯。”谷昭仪在身后冷道。
张三疯回头看她,微笑道:“小妹妹长得这么俊,心眼可别太多,小心找不到道侣。”
“你再多嘴试试。”谷昭仪面色一寒。
张三疯耸耸肩,开不起玩笑就算,回过头来:“陆大人,抓不到正主,就想拿个散修交差?”
陆显没回他,反问:“你来鹿山干什么。”
“干老相好,行不行。”
谷昭仪嗤笑:“就你这样?谁看得上。”
张三疯不干了:“我这样是不行,你再怎么挺也撑不起来呀,谁笑谁呀这是。”
“你!”
陆显微一摇头,最后摆摆手:“滚吧。”
张三疯呵一声,又撇了眼横眉冷对的谷昭仪,拍拍屁股走了。
“三爷,这小子铁定有问题。”并非她气不过,而是对方的疑点太多。
“问题是肯定有,不过这事现在没下命要查,太过上心会让人误会,你跟着他,看在哪里落脚,完了去城南,弯河桥边有棵老槐树,在那里汇合。”
谷昭仪点头,二话不说跟上。
陆显眉头微皱,自言自语:“这鹿山吹的哪门子妖风,魑魅魍魉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