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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衿在旦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轻轻叩了叩两人中间的茶案,“月公子,手拿上来。”
旦月把手抬起来,挽起袖子,把手放在茶案上,闷声道,“我这种病,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能治得了?”
陌衿看出他有些不开心,便笑道,“你是怪我扫了你的面子,还是当真瞧不起我的医术?”
“我哪里敢啊!”旦月又嬉皮笑脸的弯起双眸,凑到她耳边悄悄笑道,“我举与不举,反正都是你的夫君,这面子你不替我找回来,日后她们都是要同情你的。”
“你!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人。”陌衿的脸有些红。
他就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她越是害羞,他越是欢喜,“小阿衿,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你看我,就这么什么都不顾的追着你来,连衣裳也来不及换,还得骗人家说我是前面楼子里的戏子,你说这笔账我不记在你那里,还能找谁讨要去?”
陌衿懒得和他贫嘴,她收回手去,正色道,“月公子没有什么大碍,多吃几服药,就能好起来了。”
那些女眷听了,都拿帕子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旦月倒是大方的冲她们笑道,“各位可都听到了啊,我这个事情就算是解决了,各位口下留情,不要传得太难听,我日后还要娶小阿衿做媳妇呢。”
“你胡说什么!”陌衿起身来,对他道,“好走,不送。”
“气什么呢,你明明晓得,我要心疼的。”旦月慵懒的站起身来,故意抬手揉了揉心口,“哎哟,我现在心口这里好痛,痛得要死了,你快给我瞧瞧,我是不是得了相思病,一想到要和你分开,就要病入膏肓了。”
一众女眷都笑了起来。陌衿羞得恨不得点了他的哑穴,叫他没办法再说一些让人难堪的话。她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使劲拧了拧脚跟,“月公子忍着啊,这叫以毒攻毒。”
“啊哟哦,你这个女人,怎么下脚那么重啊!痛死我了。”旦月抱着脚背,在原地打着圈圈,疼得挤眉弄眼。
陌衿又怕是真的没有掌握好力度,把他踩伤了,有些不好意思,态度也软了几分,“你要是真疼了,就……找人扶你回去好了。”
旦月就是要她心疼,她一心软,他便放下脚来,极快的跨步到她身边,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眉眼弯弯的笑道,“这就不疼了,你就是治我病的良药。”
“咦……月公子真是会讲情话。”
“就是就是,这……连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都要脸红了。”
“要我看啊,衿妹妹就跟了月公子也不错,他虽是个戏子,但对你倒是一片痴心呢。”
“对对,我们姐妹几个别的不敢说,给你们保媒总是办得到的。”
陌衿又急又气,瞥了旦月一眼,“你再不走,我就再不理你了。”
旦月嘿嘿的笑了一声,“走走,这就走,小阿衿,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可别再叫这么多女孩子来了,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她们听了会害羞的。”
“呸!就你没个正经!”陌衿抬脚又要去踩他的脚背,这回旦月事先料到了,灵巧的闪避开,向着门外迈步出去,转头对里面的人道,“各位给个面子,明日千万别来打扰我和小阿衿啊!”
“你还不快走!”陌衿在里头气得直跺脚。
后头一众女眷笑得更开心了,等旦月走了,有几个夫人便上前问陌衿,对这个月公子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她们还真的愿意给陌衿和这个月公子保媒。
她们喜闻乐见,陌衿便也不好断了她们的念想,通过这件事,能迅速拉近同这些夫人的关系,也是不错的结果。
因此她没有刻意的去否定,也没有承认什么,只是羞红着脸,什么都不说。那些夫人见到这么单纯的情爱,都欢喜得紧,立刻就要去找媒人来说亲。
陌衿这时才去阻止她们,“小衿谢谢各位夫人的好意,只是我答应了早亡的双亲,为他们守孝十年,十年之期未到,不敢擅自嫁人。明年……若是他能等我到明年,再说好了。”
毕竟都是女人,许多夫人也有了孩子,听了这话自然是心疼她得不得了,都好言劝慰了几句。陌衿一一谢过,一来二去的,与这些夫人的关系就拉进了许多。
女眷们又唱曲、弹琴、作诗、闲谈了一阵,散场后,有两三个妇人特地留下来,向她讨问治疗旦月那个病的方子,陌衿写给了她们。
还有一个还未出阁的小姐,等人都走完了,又折返回来,问她怎么能得到心上人的回应。
陌衿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但看她如此殷切又苦楚的样子,又心有不忍,只能告诉她,若是真的对对方有意,又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向对方说明自己的恋慕之情。
少女羞涩的点点头,也没有再问什么,转身跑走了。
婉怡正从外面进来,便问陌衿道,“这是谁家的丫头,怎么脸红成那样了。……不对,你怎么也脸红成这样了?”
“没……没什么。”
“怎么心神不宁的,在想什么?”婉怡坐了下来,看着她问。
陌衿想起了常思乐,不由得感叹道,“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两个女孩子还真是天差地别呢。”
婉怡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转而聊起了旦月,“怎么样,二殿下见你时说了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就是那些不正经的话。”陌衿垂眸。
婉怡摇摇头,“这样可不行,你一定要成为他的心腹,成为他最信任的人,才能真的拿到我们想要的信息,现在时间紧迫,你要抓紧一点。”
陌衿明白婉怡的意思,“他说明天还会来,我明天向他告辞,说在你这里长住不合适,他定会留我,我就可以顺势入宫。”
婉怡赞同,“是个不错的法子,我这边尽量配合你,不过你也要小心,若是叫他起了疑心,就不好办了。”
陌衿道,“我明白。”
“话说回来,今日请来的都是日后对你有帮助的女眷们,你和她们相处得如何?”婉怡也知道那些夫人们,有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也有烟花柳巷的三教九流,要真的相处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陌衿轻轻一笑,“姐姐放心,我与她们很融洽,不算是太亲近,但也不至于疏远。”
这样的距离是最明智的,一个人不可能跟一个圈子里所有的女人都处好关系,只能是亲疏之间留一点余地,可进可退。
这个丫头,果然是个聪明人。
婉怡这就放心多了,她便起身来,“周旋了这一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好。我就不送姐姐了。”
……
这世上有许多事,是不在掌握之内的。
慕容此刻面对的这件命案,就是这么个情况。
郑昀来找面见他,说了陈美人的尸身在安府后花园被人发现的事。这完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郑昀离开后,他便传了暗信给小筑的人,让他们去查陈美人的背景家世,以及与她关系密切的相关之人。这需要点时间,于是慕容便去了一趟皇宫。
皇帝正在和白素的爹白景下棋,白景与夫人是老来得女,因此年事颇高,已经是头发花白,精神却还矍铄,双目看起来神采奕奕。
慕容进去时,特意嘱咐身边的公公不要通报,等到这一盘棋下完,他才走进殿中去。
呼延皇帝见是他来了,急忙起身下座,上来迎接,他拱手要行礼,皇帝一把拉住他,安抚道,“朕说了多少次,国仙见朕免一切礼数。您是天神下凡,在这宫里,不必对任何人行礼。”
“是。”慕容点头。
白景也恭迎了迎了上来,站在一旁,向慕容行了个大礼,“草民白景,拜见国仙大人。”
“白老不必客气,请坐。”慕容拱手回礼,对白景道。
呼延皇帝又嗔怪他,“国仙,你向朕都不必行礼,对别人怎么能行礼呢。”
“是,苏某考虑不周。”慕容谦和的样子,呼延皇帝心里还是喜欢的,若他真的一点礼数也不讲,呼延皇帝反倒没有这么的喜欢他了。
“怎么,国仙这个时候来见朕,是有什么大事?”呼延皇帝一边拉他过去坐下,一边问道。
慕容落座后,对呼延皇帝拱手道,“回圣上,我天星司的天象司仪应天而逝,天星司的日常无人主持,我想请圣上下旨,定了下一任的天象司仪。”
“这个不必来跟朕说,朕都下了圣旨,天星司一切事物由国仙全权做主,朕什么也不过问。”呼延皇帝对慕容道,“不过既然你来都来了,正好来陪朕与白老对弈一局,我就不信我们两个人还赢不过他。”
“这……草民认输。草民曾与国仙大人对弈三局,一平两负,再下几局,也没有胜算。”
“哦?国仙竟然这么厉害!”呼延皇帝抚掌大笑起来,“那朕更要好好的观摩观摩了,来来,朕为你们亲自收拾好棋子,看你们下一盘。”
慕容起身来,“恭敬不如从命,但,既然是圣上主持此局,赢家自然要赏的。”
“赏!赏!国仙说赏什么好?”
“我要一个免罪的权利,日后无论是谁犯了什么错,都不能罚。”慕容眸底带笑。
呼延皇帝略略思考了片刻,双手在腿上一拍,“好,就依国仙的意思,不过……要是谁输了,一样要有惩罚。”呼延皇帝把桌上的酒杯端了起来,“输了的人,就自罚三杯。”
“好。”慕容应了,便上前去。呼延皇帝让开位置,他坐在了白景对面。
白景显然不大愿意与他对弈,毕竟是在皇上面前,他这么大年纪的人,输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确实有些丢颜面,但慕容却似乎志在必得。
也罢,从前三次对弈,他拼尽全力那一次,与慕容打了个平手,这一次,也不一定就会输。
白景却不知道,慕容与他下了三次棋,却是照顾了他三次,就是赢也只是赢个一子半子,给他留足了面子。
这一次,因为有赌注在,慕容就不能从容应对了。三炷香的时间,棋局胜负已定,慕容赢得干净利落,杀伐果断,最后他还是给白景留了一些余地,才没有让他输得太惨。
一盘棋下来,慕容仍是眉眼带着和气的微笑,而白景已经紧张得满头大汗,身子僵硬,手脚发抖。
呼延皇帝直呼过瘾,仰头哈哈笑了起来,“国仙的棋艺果然是高明!朕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英雄本色,来来来,赢的人我赐免死金牌,输的人愿赌服输,喝酒。”
慕容领了金牌,却拿过白景手里的酒杯,替他饮了三倍罚酒,“白老年事不低,不宜饮酒,苏某代劳了,方才多有得罪,承让。”
白景明明是输了,却输得没有一点不悦,他佩服这个少年的棋艺,更欣赏他的人品。
两个人一起拜别了呼延皇帝,出了殿后,白景叫住慕容,对他拱手道,“方才多谢国仙大人礼让,没有叫老夫颜面尽失。”
慕容回礼,“好说,您是前辈,若不是为了这枚金牌,我也不该多有得罪,见谅。”
白景摆手,“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老夫没什么好说的。我叫住国仙大人,主要还是想说一说我那个不懂事的女儿白素。”
慕容知道他想说什么,“白素是我繁花小筑的人,任何事都该按照我小筑的规矩来办,白老即便为她求情,我也不能越俎代庖。”
“我明白,但……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我的命根子,她年纪小不懂事,真的做了什么错事,我这个老头子愿意为她赔罪,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还请苏先生无论如何放过她一次。”
“小筑不会冤枉谁,也不会偏袒谁。”慕容眸中仍然带着谦和的笑意,“白老您不必担心,真相查清楚后,若是她真的害了别人的眼睛,小筑虽有小筑的法度,但也不至于要了人命。若是她受了冤屈,我亲自向您赔罪。”
“这……好吧。”白景也不便再说什么,面脸愁容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