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坚持的事

游7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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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修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凌晨了,月亮挂在树上清冷明亮,夜深人静,除了虫鸣蛙叫就只有他踩在地上的脚步声。

    村里一片黑暗。

    但回家的路就是摸黑也不会走错。

    阿苦娘听见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从床上爬起来,点燃桐油灯,昏黄细小的光让整个屋子有一种森然的感觉。

    阿修用凉水洗了个澡,回到屋里,阿苦娘已经把饼热好了。

    “娘,以后别等我了,你自己先睡,要吃什么我自己知道弄。”

    阿修一边嚼着玉米饼子,一手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碗凉茶。

    凉茶清甜解渴,是山里人自己进山采的药草,虽然过得艰难,但背靠大山,什么都有。

    山里人总有自己的活法。

    “娘知道。娘年纪大了,觉少,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阿苦娘面容慈祥的看着儿子,阿修也是饿了,下了牛车还走了好一截山路,中午就吃了点面饼,连口水都没得喝。迅速的把碗里的玉米饼吃了,又灌了大半壶的凉茶,才堪堪又饱腹的感觉。

    从怀里摸出几张纸,“娘,这是今天卖野味的钱,你收好了。”

    钱不多,一百多块,但在山里人的眼里,却是一笔巨款。

    金秋时节,阿修逮到了更多的野鸡,若在平时,一次也只能卖个几十块。

    阿苦娘手里攥着钱,脸上却没有高兴的表情,叹了口气,“阿修呀,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女人了。哎,都怪娘没本事。”

    阿修低头不说话。

    阿苦娘也不容易,年轻的时候阿修爹进山采石,结果被石头给砸死了,血肉模糊,那时候阿修才十岁,含泪埋了阿修爹,家里也欠了一大笔钱,村里不少人都劝她改嫁,就是怕后面的对阿修不好,再多的辛苦她也忍下来了。

    如今,阿修长大成人。

    这样的年纪早就该结婚了。

    这几年,村里的姑娘眼界越发的高了,更多的是向往去大城市里打工。

    勿兰族在暮华山的深处,举目望去,四面都是高山,连一条大路都没有,就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姑娘都嫌弃。

    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嫁到村里来。

    “家里的债也还完了,还存了点钱,咱们村里穷,没有姑娘愿意来,你木婆婆说隔壁靠山村有个寡妇,才死了男人,年纪也不大,才三十三岁,正在托人说人家。因为是再嫁,也不要彩礼,请几桌席面就行了。”

    阿苦娘小心的看着阿修的脸色。

    阿修还是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关心。

    阿苦娘叹了口气,“娘知道委屈你了,可咱家的情况……唉,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咱家里还有点钱,看看能不能买一个姑娘。”

    村里娶不上媳妇儿的多了去了,她儿子大好的年华,人又长得不差,却只能娶个寡妇,她自己都觉得委屈。

    可有什么办法,青春美丽的黄花大姑娘更向往外面的生活,能有个寡妇已经是好运气了。

    “娘,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累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阿苦娘看儿子油盐不进的样子,无能为力,拿着钱心事重重的进屋去了。

    阿修坐在板凳上,阿苦娘说的他自然都懂,如果是早几天,他兴许就答应了,寡妇,就是寡妇也有许多人抢的,寡妇也是女人,也能生娃。

    不自觉的摸了摸右手,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一丝温热柔软。

    再等等吧。

    ************

    安如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阳光从屋顶的亮瓦照进来,空气中没有灰尘颗粒汽车尾气的气味儿,有的只是草木的清淡的香,窗外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一切都是这么的宁静安逸。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

    大概是昨天走了太多路,腿有些发酸,不过还能忍受。

    安如换了身衣服,拿了毛巾去厨房里洗漱。

    张红也才起床,正在厨房里洗脸,抹了洗面奶的脸上全是白色的泡泡。依旧是昨天那身睡衣,安如进去的时候看见大片大片雪白的胸脯和后背。

    “水瓶里有热水,你可以用那个洗脸,一会儿收拾好了,咱就去校长家里吃早饭。”

    安如刷牙的时候就听到张红这么说道。

    见安如一脸不解。

    张红拧干帕子,搭在脸上,声音从帕子里传来,有点闷闷的。

    “咱们不需要自己做饭,厨房里烧烧水就行了,上面把咱们的口粮归给校长管,以后就去校长家里吃饭。”

    当初校长说这话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

    不过还是欣然同意了。

    她压根就不会做饭,能有现成的饭吃当然好啊,况且,自己做饭会把手弄粗的。

    她的手可是无数护手霜润肤露滋养出来的,纤细柔美,肤若凝脂。

    安如也没有意见,她也不会做饭,而且,做饭很麻烦,很费时间。

    “校长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毕竟家里多了两个人吃饭,要多做两个人的菜饭。

    张红不在意的笑笑,“不会的,因为这件事就是校长先提出来的。”

    而且,她都在校长家吃了两天了,虽然饭菜不见得多好,但也没谁给她甩脸子,甚至还觉得校长老婆对她还有些讨好。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

    但不妨碍她享受这一切。

    等到安如收拾好了去找张红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子前擦手。

    桌子上瓶瓶罐罐摆了一堆,一边慢条斯理的擦手,一边摇头感叹道,“唉,我花在这手上的钱都不知道多少了,什么时候我脸上的皮肤能有手上的好呀。”

    安如看了眼张红的手,确实很白皙。

    她也有一些护肤品,平时也用,十八岁是最美好的年纪,就算不用任何护肤品,皮肤也白皙紧致,泛着青春活力的光泽。

    并不羡慕。

    而且,山泉水很不错诶,比起自来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山泉水干净清冽,里面各种矿物质,对身体好,对皮肤也好。

    山里面的空气也温和湿润,她今天没有用护肤品也觉得脸上皮肤状态很好呢。

    安如并不知道校长家在哪里,一路上只跟着张红走,默默的记下来时的路,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作为一个资深的路痴,记不住路才是正确的状态。

    两人聊天的时候,安如知道张红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比她大五岁,是正经师范大学毕业的,至于为什么会来这里,呵呵,被贱人陷害了。她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而张红也知道安如十八岁,中师毕业,来这里是因为没有关系也没有钱还没有父母,呵呵,有钱有关系的都留在大城市了,再差点也是小县城小镇小村。

    反正两人是命运的相遇。

    知道安如才十八岁,张红还有点儿惊讶,不过校长家马上就到了,就是前面那个小院儿,周围还围了竹篱笆,篱笆上爬满了青色的藤蔓,远远的就听到了校长老婆粗厚的嗓音。

    “小张来啦?哟,这是新来的安老师吧,长得可真俊。哎哟,这大城市来的老师怎么都长得这么俊呢。”

    “婶子早啊。”

    张红跟校长老婆打了个招呼。

    安如也笑着说道,“婶子早,叫我小安就好了。”

    说是老师,其实也不过是个才成年的孩子。

    山高皇帝远,这里就是校长的天下。

    安如虽然还年轻,但父母早逝,她独自长大,看到过的人情冷暖并不少。

    早饭是简单的面条,上面漂着几根青菜,校长家的大儿媳妇端上来的,年轻媳妇一直在跟张红说话,安如吃着碗里的面,垂下眼睑,安如只比她早来两天。

    吃过早饭,校长老婆从房间里抱出来两条被子,有点泛黄,而且已经不蓬松了。

    校长说是以前的老师留下的,每一个新来的老师都会分到,但也许是城里人有洁癖,好好的被子拿来垫床,再花钱从镇上买新的被子。

    他们垫床都是用的谷草。

    拿棉被垫床,是败家子才干的事。

    安如汗颜。

    她其实也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嘛,盖的被子,想到是别人曾经用过的,会很不舒服。

    两人抱着被子往回走。

    “张红,你说我要去镇上买被子,校长知道会不会不高兴呀?”

    安如问道。

    好像这里的人都很节俭呀。

    她这算不算是浪费。

    张红帮安如拿了条被子,她吸取了那天的教训,没有穿高跟鞋,而是穿了一双白色的运动板鞋,稳稳的走在路上,听见安如的话,说道,“不会的,再说我们花的是自己的钱,又不是花校长的,以往来的老师都买的,他也管不着。”

    张红冷哼两声。

    “也许他还巴不得咱们买新的呢,咱们只是暂时在这里教书,又不是一辈子,被子这种不值钱又占地方还重的东西,走的时候肯定就不要了,你看这里这么穷,这些被子,都是以前那些来这里的老师留下的,还能用,实在介意,去弹棉花那里翻翻还是新的。不花钱的东西谁不要呀。”

    安如点点头,这些她也知道,就是怕校长知道不高兴。

    其实不管校长高不高兴,她都要去买新的棉被。这不是浪不浪费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命中必须要坚持的事情。

    不是自己的东西总是会觉得脏,或者是上面一定有奇怪的东西。

    会不习惯,会不自在。

    “张红你也要去买吗?”

    听见张红说的我们,安如问道。

    张红点点头,“是啊,我一直想去镇上来着,知道还有一位老师要来,就想着等着一起去。”

    她这两天盖的都是自己带过来的凉被,等天再凉一点,就不能用了。

    还要买被套什么的。

    两人决定明天就去镇上。

    这一天里,张红向安如介绍了一下学校里的大致情况,当然,她知道的那些东西也是校长告诉她的。

    比如说学校里只有一二三个年级,比如说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一个班上只有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