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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昊的上书很快就到了,梁王流天在例行朝会上读给了群臣们听:“末将接到大王封赏君书诚惶诚恐,自知在西北大营虽有尺寸之功,但不敢据为己有,若非前上将军魏成涛、国尉孙义明治军有方,所修壁垒坚固难破,梁军将士一心死战保国,末将虽有不世之才亦难取胜。故今末将不敢独占安定西北之功,望大王再行斟酌。”
下面依次写着有战功的将士名字,梁流天把这份名单改过了,上面全是前些时日向他主动要官的几家老世族的子弟。他举着这卷上书竹简,“有功却不邀功,赏罚分明,李将军真乃我大梁栋梁啊!大家都看看吧!”梁王流天故意扔给他们,让看看亲自看看。
燕族长捡起书简,打开一行行地看了起来,周围围满了老世族大臣,“上面你们孙族的子弟不少啊!”“你们王氏一族也不少啊!”一片惊喜声感叹声不断响起。这时候魏长风站了出来,魏假使眼色想让他回来,可惜魏长风没有看到。
“李将军所言不虚啊,若不是家兄十数年来在西北苦心经营,恐怕能否抵挡得住齐国还得另说呢!”魏长风似乎在在提醒所有人他们魏家对梁国的功劳。
梁王流天也适时地鼓励了一句:“我大梁是不会忘记有功之臣的。”
大家听到梁王的鼓励,再加上封赏名单里自己家的子弟众多,不免有些得意忘形,燕族长的弟弟燕宣胜高声说道:“家父曾在西北大营做前军主将,若不是我等老世族的先祖浴血奋战,哪有今日稳定的梁国啊!”
孙力良也起身说了几句:“就是就是,前方将士要赏,但也不能忘了先祖的功绩啊!”一时间似乎都有些得意忘形。
旁边的一位将军听不下去了,高声喊道:“合着我大梁将士卖命,都成了你们几家世族的功劳啦,要是让西北的将士们听到,可就寒了心啦!”眼睛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视着前方但话却是说给他们听的。
燕孙等几位老世族大臣先是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位将军冷嘲热讽地说道:“李将军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有些人当真啦!现在谈论的是封赏有功将士的事,怎么成了对你们老世族先祖歌功颂德啦,真是死人压倒活人!”
老世族大臣听到先祖被辱勃然大怒,“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一路拼杀出来的将军们冲上来质问道:“你们什么意思,合着梁国打胜仗,全是你们先祖的庇护和阴德所致,我们梁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一点功劳都没有,你们这么说,也不问问我梁军上下答不答应。”
几位燕孙等族的大臣意识到他们现在已经被朝堂诸将孤立了,其他老世族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本身这次封赏就没有自己家的事,正等着看他们的笑话。这时候他们才醒悟,这是梁流天的一个圈套,就是为了激起朝堂上各个大将对他们的敌视,也让其他无关的老世族与他们划清界限。
拉住一些人,打压另一些人。魏假的心头突然冒出来一句断语,但他始终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好啦,好啦,不要吵啦,没想到开个朝会,讨论封赏之事,也谈不到一块去,先散朝吧!”说完梁王流天一挥手起身走了,也没再提是否继续封赏。
“今日才算是看清了梁流天的意图,梁流天只用了一招奖赏有功将士,不仅在梁军将士面前显示出了有功必赏的公心,更是一举制造了燕孙等几家老世族与朝堂上一些将军的矛盾,让他们在朝堂内外皆无所依附,届时燕孙几家也就没有了与他梁流天讨价还价的实力,岂不是任由他摆布。梁流天不愧是权谋大家,天生的君王啊!”魏假回到府上不禁赞叹道。
“燕孙几家老世族吃了这哑巴亏,能善罢甘休?”魏长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们要是能忍住,便不是世代只会出猛将的昔日梁国栋梁世族啦!不过想来梁流天也必然是早有准备,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的。”魏假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朝局将会怎么变,这时猛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我还没说你呢,在朝堂之上冒冒失失,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父亲,我也是为咱们魏族着想才这么做的,李文昊上报的书简上根本就没有咱们魏族的子弟,我们要是不提,不就被梁流天给忘了吗?”魏长风慌张地辩解道。
“这就是梁流天想要的结果,那卷书简根本就不是李文昊上报的那卷,而是梁流天修改过的,让人到军营传达王书,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请父亲责怪,我也是看清发生的事后才明白。”魏长风跪拜在父亲面前,“你啊,总是这么急躁!”魏假想要说魏长风几句,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真是没想到梁流天会给咱们来这一手,咱们都被他给骗了。”燕宣胜一副气狠狠的样子。
“是咱们大意啦,打了一辈子仗,竟忘了轻敌乃兵家大忌。”燕宣和沉声说道,作为族长毕竟要比自己的弟弟沉稳一些。
“是啊,他那病怏怏的样子,我们真的把他当了软弱可欺,当真是愚蠢啊!梁流天还是昔日那个不可一世的梁军战神,有权谋有手段。”孙族长心有余悸地说着,想起了当年梁流天威风凛凛征战四方的样子,而自己现在竟成了他的对手。
“难道咱们就这么忍了吗?”燕宣胜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一脸的不服气。
“你有什么办法吗?梁流天这是亮出了獠牙,正等着你送到嘴边上呢!”燕宣和怒斥道。
“大王,这件事就这么了结啦?”施健屏退了周围的人,在一旁试探流天。
梁王流天批阅着国事上书,没有抬头看他,“我倒是希望就此了结啦!可惜他们吃了亏,心里估计正憋着一肚子怨气呢!要不能将他们一举制服,恐怕后患无穷啊!”
“他们现在估计一时不敢再闹事了,咱们得帮他们一把才行!”施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我也是这么想的,越早根除隐患越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太宰大人去办吧!”梁王流天抬头看了施健一眼,对他说道。
很快梁王封赏有功将士的王书下发了,与在朝堂上的那卷封赏名录不同的是,这次封赏对将士是论功行赏,因而燕孙等几大世族的子弟大幅减少,这让其他世族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这时有人上书表示,南海边境的渔民时常被海盗骚扰,急需委派得力大将前去镇抚边境,并附上了合适的人选,全都是燕孙几家的子弟,最后面签着朝堂上多数将军的名字。
“梁流天要是同意了,那咱们在这梁台都城可真就没有立足之地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所有人都在跟咱们作对。”燕宣胜急吼吼地说道。
“我看着这不是梁流天授意的,就是其他人看到梁流天要对付咱们,他们便对咱们落井下石,想将咱们几家彻底踢出大梁的朝堂。”孙族长阴沉而又忧虑地分析到。
“速派人请王族长等人到府上来。”燕宣和命令下人,“不用了,他们说晚些时候一块过来,免得被人发现。”燕宣胜制止了他们。
梁王流天看着那卷上书,“这是施太宰授意的,还是他们自发上书想把燕孙几家的子弟赶出朝堂?”梁王当然知道大笔一挥批准的结果,燕孙等族再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对他造成威胁,而且南海沿海地带不过是海盗横向,根本不是官军的对手,更谈不上凭战功得爵。
“依老夫之见,这很有可能是其他老世族猜度大王的意思自发上书,这样一来对他们也有好处,太宰大人不过是适时地推了一把而已。”李望之慢慢地说道,他心里却又另一种担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梁国公心为上、坦荡直言的朝堂风气不复存在,彻底沦落成了工于心计、猜度君心、追逐个人利益的局面。
起因便是梁国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多个王子的境况,原先梁国只有一个王子,每个人都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任君王;而现在情况却大不相同,尤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流天重伤在身,时时有不久于人世之危,每个人都开始算计自己家族的利益。
最终让这一局面成为定局的便是现在的梁王流天。在这个以武力来获得尊重的国家,他羸弱的身体,让世族大臣对他有一种本能上的轻视,尽管他曾是梁军心中的战神。而为了制服老世族不安的心,使用军队直接镇压有鱼死网破的危险,他只能选择像对付燕孙等几大世族的方法,权谋为上。
君王对权谋的执念,最终上行下效,让这个国家恢复原先坦荡风气的希望彻底破灭。而这一点是梁流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李望之看到梁王面色凝重地思索着,他以为梁王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因而并没有开口点破;但他不知道的是,梁王心中所想的却是,这一次是直接铲除这几家有异心的老世族,还是缓缓图之。
夜已深,几家老世族的族长聚集在燕府,“梁流天心狠,这是要将咱们几家给一口吃掉啦!既然他不顾咱们是梁国开国功臣世家,也就不要怪咱们对他不义啦!”燕宣和边说,便环视着各个族长。
“燕族长的意思是?”孙力良有些惊恐地小声问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反他娘的。”燕宣胜站起来怒喝一声,吓得孙力良不轻。
“诸位不会还对梁流天抱有幻想吧!他现在已经开始动手清理咱们在朝堂上的势力啦,咱们的子弟都要被发配到南海捕鱼去啦!他们都是自由挑战竞争出来的佼佼者,梁流天不任用他们,反而让那些弱不禁风的家伙掌握实权,这置我大梁百年来竞战的立国传统于何地。”燕宣胜停顿了一下,给了各个族长思考的时间。
“与其被梁流天一刀一刀地杀死咱们,还不如反了,或许能夺一条生路。这时候时机正合适,梁流玄、梁流武不在都城,而梁流仁虽有些能耐,但终究在军中没有威望,不足成事。到时候咱们杀进王宫干掉梁流天,扶持梁流地继位,以梁流地软弱的性子,到时候梁国不就是咱们几家的了吗?”
孙力良听到这,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可完啦!果然,有几位族长眼睛发亮立刻就同意了,而其他几家不赞同冒险起身就要离开,这时候一队府兵堵住去路。
“今日之事,不能让外人知道,现在几位族长与我们有了二心,那我燕族也就不客气啦!要不各位签了投名状咱们一块创就大业,要不就将各位的尸体送回去,让各位世族的家人觉得是梁流天干的,到时候不用我们说,他们也会冲到前头的。”
要走的几家族长摇摇头,没有办法只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燕宣和还要求各家将自己的世子作为人质,暂留在燕府上,事成之后再让各家世子安然回家。
数日后的傍晚,王家的二公子王有功提着一坛酒来到了南城门,王有功与南城门都尉石修忠素来交好,“石兄,老弟新得一坛好酒,特地拿过来跟石兄一块品尝品尝。”
石修忠好奇地探过去头闻了闻,惋惜地说道:“老哥也想啊,不过我这正值守城门呢,走不开啊!”
“石兄真乃我大梁栋梁啊!可现在又不是打仗时期,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可有人在此闹过事?这坛好酒可是我特意给石兄拿过来的,不喝可惜啦!就尝尝,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那尝尝?”石修忠欣喜地说道,“王老弟先去,我交代一下马上过来。”
石修忠看着王有功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还真像五公子所说的,会有人来找我喝酒。”如果不是流仁特意交代他一定要答应跟请他喝酒的人去,他定然会以职责所在来拒绝。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依照五公子的命令,你拿着我的守城兵符,全面接管南城门防务,非公子流仁亲来,谁也不受命。”说着石修忠将腰间的兵符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千夫长白朗。
因为早有安排,而且石修忠也是好酒之人,酒过三巡之后,他安心地喝醉过去,躺在那里呼呼大睡起来。
深夜,陆陆续续地从各个城门方向不断有人回到燕府,“好,现在四大城门都尉俱已不省人事,王宫外已是群龙无首,王宫内的守卫不足成事。过了今夜,你我便是大梁最大的世族。”
所有人都开始跃跃欲试起来,原本不想参与的家族也开始有所期待,只有从四大城门处来的几个子弟有些不安,王家的二公子王有功忧虑地说道:“燕族长,小侄有一疑虑,不知道方不方便说。”燕族长示意他往下说,“我等四人刚才交谈了一下,我们都没有拿到守城兵符,要是只有一两个人没有拿到,那说明是那名都尉谨慎而已,可现在都没能拿到,小侄有些不安啊!”
听到这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立刻去城外燕将军处问问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情况。”燕宣和指着自己的亲信说道,只要城外一切正常,就算是城中早有戒备,也不可能抵挡住自己儿子的五千精兵。
那名亲信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返回来了,身边多了一个人,是自己儿子身边的副将姜淮,“老族长,将军命我来报信,城外西北方向有数量不明的骑兵驻扎,意图不明。”
所有人听到这身子都吓软了,“你确定?”
“确定。末将亲自查勘过,俨然是有备而来。”
“难道是梁流天已经想到了我们要起兵,所有提前埋好了伏兵,就等咱们入网?”王族长惊恐地说道。
“没有梁王的兵符谁也不可能私自调兵,而且还驻扎在都城外不远,除非是像咱们一样想要造反,现在难道还有其他人想要反对梁流天吗?”孙族长环视了周围一圈,想让他们想清楚,“只能是梁流天安排的。”
燕宣和思考了良久,对姜淮说:“你立刻回去告诉你们将军,让他立刻回到驻地,就当今日之事从没有发生过。”
“那我们。。。”所有人看着燕宣和,看他没有说话都着急地往外走,“诸位,”所有人一惊,站在那里,“今日之事要是传出去,所有人都没有好处,望各位珍重。”
施健急匆匆地进了梁王流玄的寝宫,“大王,燕府里的人都散了。”
“嗯!”梁王流天没有看他,低头批阅着国事。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哎,可惜,失去了一次彻底铲除他们的机会,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是我命人向他们透风报信的,”梁王没有理会施健惊讶的神情,“一举铲除他们的风险太大,让其他老世族看到,恐怕也会对我大梁有二心,趁此机会先威慑住他们,日后再慢慢削弱他们的势力。”
这时流仁也进来了,“大哥。”
“五弟啊,你来得正好,我这有一道任命,你带着石修忠一块去传这封王书。”
流仁带着石修忠来到孙府,正式任命孙义明为梁国上将军,孙义明在外公干,由其父孙力良代接王书。孙力良心头掠过一个成语:恩威并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