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广告

千鹤南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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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二十二。

    雪花阁的大门紧闭,但门前却挂了一张巨大的宣纸,上面用飘逸的瘦金体写着一首词。

    《菩萨蛮》

    人间何处难忘酒,迟迟暖日群花秀。

    红紫斗芳菲,满园张锦机。

    春光能几许,多少闲风雨。

    一盏此时疏,非痴即是愚。

    那“菩萨蛮酒”四字提在宣纸右面当中,字体很大,但词文字体却小,一首词只占了宣纸十分之一的地方,看起来颇不协调。

    “好词!秒词!”

    “好字!秒字!”

    “好一个人间何处难忘酒,好一个非痴即是愚!这种上等佳作,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新词,以前没听过呢?”

    “谁知道呢!定是汴京哪位高人所作,被这无良酒商借了来用。不过,这字却是极好的。”

    “诸位挪一挪,小可今天搬了小桌来临摹大作,没想到萧家九郎竟然还作了一首词,真是文采不凡啊!”

    “喂,那临字的,你怎知道这词是萧家九郎写的?不是他抄来的?”

    “就是,一个马帮后生,哪有什么文采可言?肯定是抄来的。”

    “即便是抄来的,也是好词啊!临字的,把笔墨借我一用,我把这词抄了去,晚上叫翠微苑的艾大家唱来听。咦?你这瘦金体临得不错啊!烦请你帮我抄一份吧。”

    六月二十三。

    雪花阁门前的大宣纸还在,却多了一首词,用瘦金体写在昨天那首词的后面。

    人间何处难忘酒,中秋皓月明如昼。

    银汉洗晴空,清辉万古同。

    凉风生玉宇,只怕云来去。

    一盏此时迟,阴晴未可知。

    “又是一首好词啊!也是菩萨蛮,也是人生何处难忘酒开头,这和昨日那首不相上下!”

    “好一个‘银汉洗晴空,清辉万古同。’写这首词的人,才高八斗!”

    “喂,那临字的,你还敢说这是萧九郎自己写的词吗?”

    “我敢!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写的!”

    “你每日都这么说,却又没有证据,谁肯信你?”

    “别管我为何知晓的,反正我没错,不信你们等着瞧好了。这菩萨蛮-酒一共八首,每一首都以人生何处难忘酒启头,少一首,小可就把砚台吃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可等着你吃砚台呢!莫说我们不信你,实在是你的说法太难让人相信了,连写八首,好大的口气!除非他是柳永再生。”

    六月二十四。

    雪花阁门口的大宣纸上,又多了一首词。

    人间何处难忘酒,素秋令节逢重九。

    步屟绕东篱,金英烂漫时。

    折来惊岁晚,心与南山远。

    一盏此时休,高怀何以酬。

    “这句‘折来惊岁晚,心与南山远。’还真是才思奇绝!莫非这词真有八首?”

    “看来不会假了,一连三首,宣纸却还留了大半截。”

    “即便如此,这词也绝非萧家九郎能写出来的。我都让人打听过了,那萧家九郎才十四岁,只在乡下读了几年私塾而已,如何能写出此等卓绝的词来?一定是他从什么地方抄来的。”

    “是这个道理,我等就读县学多年,也写不出来呢,即便是最会做诗词的景公子,也没有这等水准。那萧家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被拆穿之时,看他怎么说。”

    “临字的,你还敢带这么大的砚台来?当心崩了牙!”

    六月二十五。

    人间何处难忘酒,六花投隙琼瑶透。火满地炉红,萧萧屋角风。

    飘飖飞絮乱,浩荡银涛卷。一盏此时干,清吟可那寒。

    六月二十六。

    人间何处难忘酒,闭门永日无交友。何以乐天真,云山发兴新。

    听风松下坐,趁蝶花边过。一盏此时空,幽怀谁与同。

    六月二十七。

    人间何处难忘酒,山村野店清明后。满路野花红,一帘杨柳风。

    田家春最好,萧鼓村村闹。一盏此时辞,将何乐圣时。

    六月二十八。

    人间何处难忘酒,兴来独步登岩岫。倚杖看云生,时闻流水声。

    山花明照眼,更有提壶劝。一盏此时斟,都忘名利心。

    六月二十九。

    人间何处难忘酒,水边石上逢山友。相约老山林,幽居不伯深。

    浮名心已尽,倾倒都无隐。一盏此时无,交情何以舒。

    一连多日,每天一首词,绝无重复。看的人多了,说的人少了。如今,除了县学学生们每日来看,就连县学教授都每日要来欣赏片刻,甚至,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姐都来学新词。

    当然,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萧遥写的,直到六月二十九,八首词全部写在了宣纸上,萧遥才在左下角落款,确认了著作权。

    那一行小字,却引来了巨大的风波。

    不少人表示怀疑,拍门怒骂萧遥无耻抄人诗作,也有少部分人相信,一心想要敲开小院跟萧遥结识一番,甚至,还有富家千金派了丫鬟往院子里扔香包手绢。

    萧遥没有开门,酒铺门没开,小院正门也没开。

    他在院子里准备大招。

    六月三十。

    写满八手词的大宣纸不见了,换上了一张小一号的宣纸,上面写着一首词。

    《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雪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是明代杨慎的词,萧遥抄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还把浊酒改成了雪酒,也不管意韵是否有损,就是要往雪花酿上面靠。

    前面八首《菩萨蛮》算是佳作,八首连作也是大噱头,但水准算不得顶尖。而这一首《临江仙》却能大火,注定要传唱天下的,以后任谁听到这首词都绕不开雪花酿,这广告植入性价比极高。

    “看来,这些词作果真都是萧家小儿所作了!真是羡煞旁人!小小年纪不但字写得极好,还能作出这等精彩绝伦的词。”

    “以前多有怀疑,但现在笃信不疑了。”

    “似《临江仙》这种词,如果是别人做的这首词,只怕早就名扬天下了,我等即便身居偏僻,也不至于没有耳闻过。所以,这些词极有可能真是那萧家九郎所写。”

    “哎!为何我就做不出这么妙的词来?”

    “临字的,咦?那个临字的呢?今天怎么不见?”

    “不知道,估计是怕吃砚台。”

    “现在已经证明词是萧家九郎所作了,谁还好意思逼他吃砚台?我就想问他一些萧家九郎的事情,我们看了一旬的字和词,却对这萧家九郎一无所知……”

    《临江仙》一出,所有的怀疑者都闭上了嘴,有人羡慕嫉妒,有学子崇拜景仰,也有千金暗怀情愫,甚至连翠微苑的头牌都送拜帖给萧遥。

    吱嘎——

    就在这时,那酒铺的门突然开了,所有人都是一惊,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偏偏少年走出来。

    “咦?你不是那临字的吗?”

    “临字的,你手里拿的什么?是你去人家酒铺偷的酒吗?”

    “哟!你该不会就是萧家九郎吧?”

    “不会吧,这家伙长这么高了,根本不像才十四岁……”

    “不对,他就是萧家九郎!你们谁没有回家练瘦金体?有谁现在写得比他好吗?仅仅临字几天,他能写得那么好吗?所以他就是萧家九郎!就是人长得着急了点而已。”

    “萧家九郎,你拿的瓷瓶里是你家的雪花酿吗?可是拿来让我们品尝的?”

    萧遥笑眯眯看着众人,等大家安静下来,他才举起手里的瓷瓶,道:“没错,我就是那个临字的,我叫萧遥,我手里这瓶就是雪花酿。不过,却不是给大家尝的,是给大家闻的。”

    说罢,萧遥就拔开软木瓶塞,将酒倒在了门外石阶上。

    酒香四溢,那是完全不同于普通酒的浓郁香味,引得众人纷纷咂舌。这些天,所有人都只关注字词,根本没怎么讨论过酒,大家原以为雪花酿跟一般酒区别不大,自然不会关注。但现在他们才发现大错特错了,不少人惋惜萧遥将一壶好酒倒掉,还有人当即询价,要买来喝。

    萧遥却道:“诸位,雪花阁明日正式开业,还请大家到时赏脸来尝酒,不过,别带钱!我的酒……不卖!”

    六月的最后一天,一个消息在县城里疯传开来:

    “用瘦金体写新了一堆牛掰新词的萧九郎的雪花阁明天开张,酒免费喝!”

    萧遥下午出去逛了一圈,自然早有耳闻,甚至,他还没少推波助澜助纣为虐。

    然而,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萧遥虽然说过明天喝酒不收钱,但并不意味着白喝。恰恰相反,明日雪花酿的价格很高,非常非常高,整个县城能喝得起的人不多。

    萧遥从下午逛到晚上,然后花掉了十两银子,这是大手笔。钱分别发给了几十个他请来的托,这些家伙散布三教九流之中,专门为萧遥造势。

    打广告十来天的时间,萧遥酿酒的工作也没有丝毫耽搁。酒窖里两千斤周家酒都被折腾光了,剩下六百斤烈酒,够用了。

    七月初一,清晨。

    萧遥很早就起床,没有如往日一般晨跑、习武、练箭,而是匆匆吃了早餐,辰时初刻,就带着狗剩和来福来去了酒铺。

    店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一见开门便争先恐后往酒铺钻,结果被一个鞋拔子脸和一个麻子给拦住了,横竖不让进,还叫他们自己去看旁边的公告。

    萧遥在店门旁放了一张大书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而书桌后面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雪花酿乃酒中之精华,应由人中之精英品尝,方不辱好酒。凡入内品酒之人,皆要作与酒有关的诗词一首。这些诗词将由萧遥出资集结成《雪花雅集》出版,参与集会之人,每人免费获赠一本。”

    不走高端路线,怎么卖得了一百两银子?

    只有两天生命值了,如果今天卖不了一百两银子,萧遥就活不到明天晚上!哎,说多了都是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