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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球场,许乐康发泄似的挥拍发力,一击强过一击,终于,对面没有还手之力。
“乐康,我认输……”
对面的年轻男士收拍,撒着汗,走到了座位上歇息。
许乐康自己控控挥舞着球拍,还挥了几下,才回到了休息的座位上。
“可乐,不是冰的。刚刚运动完,太凉不好……”季佳熙贴近的递过来了两瓶可乐。
“谢谢……”男士笑道。
“我尽力了,乐康,打不赢你,也说不赢他们,这个半年报,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你难,兄弟也很想帮你,可是我就这些力……”
许乐康仰头,将一听可乐喝完,向远处垃圾桶扔出。可是,他站的距离到垃圾桶太远了,扔到了边缘,听到了当啷一声声响。
“其实,真的是差不多,你们的财务总监,说实话,应该坏人……如果当时做的细一些,没有那些多余的问题,还是有调整的余地的。你们一个上市企业,不怕得罪人,你们的财务总监还真是能力配不上这个职位的……”
男士道。他是许乐康的朋友,也是他们多年合作的会计师事务所的会计师,丁远达。
“我知道了……何皓白跟着我父亲干了十多年了,一个中专的会计专业出身的,他能到这水平不错了,一时半会儿换了他也不现实,董事会里他和季叔都比我有威望……”许乐康若有若无的看了旁边的季佳熙,季佳熙端端正正的坐着,目不斜视。“还是我们业绩不够,运气也不够,喘息半年试试看,走到怎么样算怎么样吧……”
许乐康的声音很飘忽,拿手里摆弄着网球,忽的又打了出去,网球弹在了地上,又飞起来老高。
“不是,乐康,你也不用硬抗,要真是抗不过去……你不是也说么,也靠运气,先想想办法捱过这半年,只要别给st了,也许明年就风水转过来了……”
丁远达道。
许乐康自嘲的冷笑:
“这风水转了好几年了,都没有越来越好,就真是st了,也不出乎意料……兄弟,谢谢你了,走吧,咱们吃东西去……”
“别谢我,其实我反倒没有什么好说的。倒是那个,你那个案子里的兄弟,沈家旭,他做了很细的工作,把一些报告里的问题罗列出来,把需要调整的项目一一的调整,写明了原因,差一点就过了……”
丁远达看着许乐康的脸色紧张了些,便是及时打住了。
“替我跟他说句谢谢。我欠他个人情……”许乐康道。
丁远达略是意外许乐康的说辞,很显然,他对沈家旭并没有太多的敌意。
“沈家旭年纪不大,但是水平绝对是超一流的。要不要聘请他到你们公司做财务总监?至少业务上可以指导很多,这些简单的纰漏出不了的……”
“哼……刘玲玲宁愿公司倒了都不会想见到沈家旭在公司的,何况,也没意思……”
许乐康道,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没意思?什么没意思?”丁远达疑惑着,没有答案。
————
派出所里,民警胡建军认认真真的跟杜蘅说着那起陈年的老案子。
桌子上摆着一张图,图上画着的是案发时候现场;案发周围的场地的情况。胡建军指指点点的说着当时谁谁谁的口供是怎么样的,在什么位置看到了谁;从哪里到哪里需要多久的时间;谁谁谁都被询问了,口供的一致之处与冲突是什么。
“多方面询问,我们锁定的嫌疑人是钟志强。时间虽然很紧,但是他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有目击证人……按照当年的标准,判刑也是够的。”
杜建军最后下结论,他看了看杜蘅,又问:
“你信吗?”
“我相信你们当时是很周全的调查,才锁定嫌疑人,才抓捕钟志强的。我还年轻,不能所清楚那个时候定罪量刑的标准,但是,因为这个案子我查了很多案例,当年的话,法院这么定罪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杜蘅望着胡建军,说的很真诚,顿了顿,又道:
“可是,胡警官,当年的判决,您都不认可,不是吗?一起杀人案,在结束了的二十年您一直耿耿于怀,一直在研究,您都不认可当时这起案件是铁证如山的,对不对?您一直在想,在琢磨纰漏在那里,真凶是什么人,只是还没有给您找到而已。”
杜蘅语气缓缓的,很温和,很亲近,但是,也很笃定。
“对啊,我自己也不认可,说服不了我自己……可是,我找了这么多年,也找不到更大的瑕疵。明明这么结案,也没有错,可是我就是心里头不安生。我觉得哪里头有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哪儿不对,怎么才是对的……”
见自己的想法被杜蘅揭穿,他没有动怒,坦白自己的心事,胡建军一声长叹。
“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多多少少是有些相信直觉的。这东西很玄妙,就是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说服不了别人,可是,也没法改变自己的想法。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儿,可是,也没啥发现……这么多年,这肩上的杠杠星星换了又换,我一直没有离开这地儿,多少还是心里头有心结……”
许是临近退休了,对“命案必破”的业绩不那么的看重了,对或辉煌或遗憾的过也没有那么在意了,反而,当年这个“铁证如山”的案子,真如大山一样,压在他心上了。
其实当年经办这个案子的很多人,警察,法官,检察官,不少人也觉得有隐忧,不少人有顾虑,但是,所有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更没有人再去追着问了。当年,因为破案各个部门都有人升职,有现在已经是厅局级领导干部了。这个案子,如果是真的翻案了,是很不好看的。
胡建军自己去查,也被人议论过说他是眼红当年的同事升官发财了,好在,这么多年,他真是看淡了。
听着胡建军絮叨着往时,杜蘅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我师傅这些年,一直在研究这个案子,还是时不时的跟当年案件有关的人接触,可是,当年的证据和证言就那么些,没有dna,也没有更可靠的检材,确凿证据就那些,凶器是一块扔在死者身上的石头没有提取到指纹,血迹没有dna的检测,死者和钟志强都是B型血……师傅很难再有新的发现,可是一直困扰着师傅。”
年轻的民警段瑞说道。
杜蘅侧头:
“那么,胡警官一直与当年案件有关的人有联系没有新的发现吗?”
胡建军摇摇头:
“没有,也不全是……发现有的人可疑,当年觉得可疑,依旧可疑,可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有些证言有冲突,有些人越来越闪烁其词了。这些年,再去问,都说记得模糊了,谁又能拿他们怎么办?现在再定罪,肯定不可能了,就是钟志强,想翻案也很难……这小子关了十几年,再关几年就出来了。大半辈子过去了……”
胡建军絮絮叨叨,是满满的遗憾。
显然,胡建军的解释否定了杜蘅关于新证据的思路。
“别说都是含糊其辞的证言,现在就是一个人站出来说看到另外一个一直被猜疑的人杀人了都没用。没有确凿的直接证据了,要是有判决,估计是要等老天爷来判决了。”
段瑞叹气道。
“一个人杀人了,不该就没有证据的。可是,一个案子,弄成这样子,真不应该啊……”
胡建军很沮丧。
有不少葫芦僧判过葫芦案,但是,还有一线基层的人,坚守着良心与风骨。困于当年的技术条件,压力与形势,杜蘅能够理解所发生的事情,但是,普通人很难理解。局中人其实最是明白四面八方的压力,不能够轻松任事,勇于决断。
钟志强案的申诉,因此才变得格外的艰难。
谁都知道,依据现在的判决标准,几乎不可能再破案,确定真凶;此时的“疑罪从无”比审判判决时候需要更大的勇气。
“胡警官,您觉得杀人案就必须要破案吗?就必须找出来真凶,惩治凶手对吗?如果证明不了是别,现在证据也不能够证明是钟志强杀人,您觉得可以放他吗?”
杜衡忽的一连串的问题。这个案子如一个刺猬,处处棘手,可是必须得取舍。
“以前年轻时候,觉得是惩恶扬善必须抓到坏人。可是,冤枉好人比抓不到坏人还严重啊……”
胡建军一声长叹。
这一声叹息中,杜蘅有了考量。
那些动不动就破陈年老案的剧情,多是TBV的电视剧。现实比剧情苍白太多也艰难太多,没有谁就是天生的主角,那么,就得在这个规则和现实里想到办法。
杜蘅一连串的谢谢中,向胡建军道别。胡建军、段瑞与杜蘅交换了联系方式,段瑞还愉快的邀请价格微信,请杜蘅有消息随时互通有无。
出了派出所,赵雯不解的问道:
“其实,他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什么真凶,也没有什么收获啊。”
“这足以说明问题的……证据不足,事实不清……”杜蘅神色严肃。
“好像回到了原点啊……”赵雯不乐观。
杜蘅扬了扬头:“那就华山一条路,走到底吧!”
杜蘅的目光坚定执着。
其实,杜蘅知道自己收获的不只是案情的结果,而是,从发已经灰白的老警察的身上看到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