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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在香港,一路上我的想法翻腾了千万次,想象着我见到父亲时该说什么?想象着见到牧,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但一切发生了已然发生,没发生的不可预知。
即使我很清楚的知道,爸爸之所以那样的对牧,是丹和牧父母的过激行为,让爸爸启动了对我的保护机制,让牧远离我。我知道我不应该怪爸爸,可是,心里却还是任性,总是无法心平气和的看待这一切。
终于回深圳了了,我长长的吸了口气,让自己在一片混沌迷茫的局中,保持着一颗坚持的心。脚落地的那一刻,我已经将我爱的人都伤透了,十来天的离开居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不是在开机那一刻看到陆毅的"尘儿,勇敢往前走,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留言,我甚至觉得自己孤单一人作战。
我并没有告诉爸爸,我当晚会回到深圳。但看到满桌的菜,和不曾动过的筷子,才知道爸爸一直在等我。
毫无疑问,舅舅告诉了爸爸,我回来深圳的航班了。
在信中,我已经告诉舅舅,我的航班信息,我心里是渴望,舅舅能来机场送我,我以为我的信件能感动舅舅,他能理解我的决定。
可,直到飞机起飞,我不仅没有看到舅舅的人影,也没有接到他的只言片语,我彻底让他心寒了。
到晚上十点半,爸爸才和我一起吃晚饭。这是最冷清最安静的一次用餐,平时和爸爸在一起我是个话痨,嘴巴一直叨叨的说话,妈妈在世时,常教育我的就是,吃饭不要老说话,要像个淑女一样安静的用餐,这是基本的教养。但爸爸从来不以为然,在饭桌上也经常由着我,跟我说很多话。
特别是我在广州读书的那几年回深圳,只要在家吃饭,经常是一吃就几个小时。慢慢吃慢慢聊,有时还陪爸爸喝点小酒,爸爸只要喝一点酒,话就特别多,而且说的都是好话,夸奖之词,这已经变成了我们父女俩最交心的时刻,饭桌上大到国际政局,天文地理,小到家里的小花小草。
可自牧的事情后,彼此都有了心障,进入了冷战,回到家一直都没有开口叫爸爸。晚餐气氛也很压抑沉闷。
爸爸也没有问我在法国的事情,也不知舅舅和威是否有跟爸爸说起这些日子我在法发生的事情,知道这些对爸爸是残忍的。爸爸的脸色一如往昔的平静,波澜不惊。
我知道爸爸在用他认为好的方式在爱我,自我记事起,爸爸就没有反对我对我做任何事情,因为他一直相信我的判断和主张。我也知道我任性的方式不对,和爸爸冷战是我的不孝,但我心里那颗小女人的任性火苗却总是扑灭不了,更无法像过去那样如无其事在他面前撒娇任性。
十年前,爸爸第一次见到牧就很喜欢,而十年后爸爸第一次见到牧却是这番光景。我难以释怀!
睡到半夜,借着灯光,模糊感觉到人在房间。我知道是爸爸,所以我始终没有睁开眼睛,我现在不知道该和爸爸说什么?
回深圳本对他就是一种伤害,是无形中的一种抗议。但心里还是有一半的内疚,毕竟我为了牧,伤害了爸爸,伤害了威,伤害了舅舅舅妈。
爸爸在我房间呆了很久,天快亮他才离开,走之前还轻轻的给我盖了张薄毯,把空调关了。
这个习惯,爸爸已经保持了几十年。
这些都是妈妈告诉我的。如果我在家,晚上睡觉前,爸爸都要去房间看下,夏天提前开好空调,冬天就会提前放好暖袋子。
我睡相不好,经常蹬被子,晚上睡这头,早上起来时经常在另外一边了。爸爸半夜要进来一次,凌晨要进来一次检查我有没有踢被子。冬天怕着凉,到了夏天有空调的时候,又担心空调开一个晚上,早上着凉,5点多就会把我的空调关了。
去香港看玄学老师,老师说我和父亲的生辰八字显示,我和爸爸上辈子是”融亲“,上辈子不是情人就是亲人。在我的身上他倾注了心血,却换来我这样的报答,想到这些心里涌出千万种说不出的难受,可倔强的心却不知如何和爸爸相处如初,特别是后面还要面对很多的冲突,更是不知如何坦然面对他了。
爸爸走后,我躺在薄薄的空调被里,整个房间都凉飕飕的。夏天的时候,牧就喜欢把空调开得大大的,房间冷飕飕,我就会往他怀里钻,这样他就可以紧紧的抱着我睡。
闭上眼睛想起那些回不去的过去,也想起牧前段在惠州疲惫不堪的脸,想起在病房牧和他父母的歇斯底里,我的情绪从来不像现在这般反复无常,一会对他咬牙切齿耿耿于怀,一会又劝服自己要平心静气的面对这一切,否则在法国做的一切割舍都毫无意义了。
我伸出手摸到手机,思忖了很久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输入短信:”牧,我已回到深圳,我们需要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觉得不妥,过于示弱,删了,再写。
”姜一牧,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我已回深,周一你到我办公室。“
仍觉得不妥,过于苛责,删了,再写。
就这样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却在纠结和不经意中,触碰到了发送键,将其中一条发了出去。而发出去的那一条却是我胡说八道中不想传递的那条。
”这些年兜兜转转,心里驻的那个人却一直是你,我已经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回深了,你呢,还要将我拱手想让吗?“
信息已经点击发送出去,我一阵紧张,手忙脚乱想撤已经撤不回来了。几秒后却显示,他的号码不在服务区显示没有发送成功,我不禁松了口气,但一旦他开机或许就会看见了,但不在服务区是什么意思,出差了?还是屏蔽我了?
一阵忐忑,脑子像旋转木马,一直停不下来,躺在床上闷闷的想,自己为什么要发短信给他?陆毅不是已经告诉他,我要回来了吗?
可一切仿佛都是情不自禁,如果不那样做,我便会一直不安心,总觉得应该让他知道我的付出和决心。
不安心,还是拿起手机拨给annie。
annie还在睡梦中,声音带着惺忪睡意:”尘儿姐姐,有急事吗?我才刚睡下去不到两小时呢。“
我看了看时间,才刚过5点,确实有点鲁莽有点早了,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我还在倒时差,有点混乱,不过你怎么才睡两个小时呢?“
annie苦叹道:”这都要怪帅牧呀,这段时间他工作忙疯了,我们下面的人都跟着他,像个陀螺似的转,我都快疯了,尘儿姐姐你快救救我吧,我都熬了好几个晚上了,每天不超过4小时的睡眠。帅牧睡眠更少,还生着病了,昨天我们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还没走呢,在准备会议材料,你作为老同学劝劝他吧。“
annie在公司里是被牧训练得是很严谨的人,只有私下非工作场合才会偶尔见到她小女人的状态,就像现在这般。她工作上是个能手,在感情上的敏感度却远不及davis。
我当然清楚,牧拼命工作是为了麻痹自己的神经,让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考虑非工作之外的事情。这是他处理压力的方式,而威一般会选择远行,去大自然中将自己放空,不累及周边的人和同事。
不便和annie说太多,也不想打扰到她的休息。但至少我确定了,牧还在深圳并没有出差。
睡不着干脆起来,给爸爸熬了点粥。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新的一天,我的人生从今日开始便是新的开始,排除万难不惧艰险!
或许我之前的环境和人太单纯,所以不懂该如何处理这些纷扰纠缠的关系。可,以后不会了,我要学着在逆境和困苦中,争取自己想要的幸福。
我很用心的装扮了下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精神点,阳光点,蜕变成蝶总归是需要经过疼痛和勇气的。
可是见到牧的那一刻,犀利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神,冷漠不带任何符号的表情,我的心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坠入冰窟。
一早上都在开会,入会议室之前同事们还热心的和我打着招呼,嘘寒问暖,有说有笑。可进入到会议室后,还没有暖场,牧就开始面无表情噼里啪啦的布置工作,这就是要长久出差的节奏了。
供应链中心印度分公司还出现了协调上的重大失误,所以整个上午的会议气氛显得非常紧张,那几个总监也是大气不敢出。海外市场是集团今年的重点市场,集团上上下下都盯着,丝毫不能松懈,没想到却在年中会议前期出现这样的重大问题,而且问题的出现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借着供应链的问题,其他几个中心总监也被牧一一点了工作上的问题。
牧的训斥,言辞犀利而愤怒。
即便会议结束了,各中心的负责人也没离场,被牧叫去了办公室。我一个上午和牧都没有交集,甚至他连正眼都没有瞧过我。我无力的挪到自己的办公室,恍然间能听到隔壁办公室的声音,虽不清晰,但能分辨出牧的语调,他还在训斥。果不其然,一会就看到几个部门长灰头土脸的出来,接着他办公室的门被轰的关上。
会议上他一眼也没看过我,明明在对面却冷漠得让人刺骨、绝望。他的冷漠,严苛和沉寂,让我觉得是在刻意。可偏偏那样的刻意,让我一早的雄心斗志消失殆尽。
与其如此的漠视,不如轰轰烈烈的吵一架。但我知道,吵架亦于事无补,一切都需要时间。
他批评几个中心之间,沟通不协调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我和他又何尝不是沟通出了问题,才导致俩人误会越来越深,到今日这种局面。
桌面上的文件堆积如山,看着也心烦意乱,无心处理公事,我靠在桌上,面色颓然,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我昂起头,把快要涌出来的泪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我再也无法忍受自己憋在屋子里跟自己斗气。
我拨通了他房间的电话:”姜一牧,有些事,我们需要坐下来谈谈。“
今早饱满的勇气,电话里我的语气却也是冷冰冰的,带点负气和任性,冷得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我以为他会冷冰冰的回我:不必了。然后我就冲进他的办公室,厉声的问他:”姜一牧,你到底想怎样?“
但话筒里他短暂的说了句:”好,中午,上岛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