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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仙楼旁的小巷是儿时娘亲常带她去的地方,这小巷没多少东西,大多卖的是些手工艺品,都是巷子里的人闲来无事找的生计,价格实惠且东西精致可爱。
娘亲每次来也不过是去买王婶家的木梳,不知为何,娘亲有许多把相似的木梳,虽颜色深浅略有不同,却都有着同样的形状。
光是颜宋记得的就已不下五把,虽然罗良从不过问,但她也会奇怪,那个木梳的故事,会和那个从未见面的亲爹有关吗?
步履轻盈,走入小巷的那刻开始,她便放下了所有的心思,这个地方,多少承载了回忆,珍重的,难以忘记的……
那家做了十年草鞋生意的现在还开着,尽管生意不好,但只有他坚持开了十年。店家是个瘦老头,眼神不好,但手极巧,喜欢鼓弄些新鲜玩意。
她最喜欢的莫过于老头用草绳编制的手环,与翡翠玉镯相比坚韧且不易碎,与金器银器相比又显得轻盈随意。
加上手环上落着大小样式不同的结,染上些简单的颜色,显得很不一样。
众多的花色中,她总会选择那个最简单的结……
“给我这个!”“这个多少?”
两只手似乎同时指向同一个手环,她不自觉地抬起头,却定睛看了许久,默不出声。
“你?”那人先开口,收回手,微蹙眉将目光收回。
她回过神来,连忙作揖,“殿下……”
玉恒一身黑紫大袍外裹上了更为隆重的外披,与她单薄简约的小袄对比着,有些好笑。
他将眼神收回,重新落在那手环上,“店家,给我这个。”
“诶,好!”
颜宋嘴角浮出难堪的笑容,他的动作像是刻意躲着她。可他手指着的手环,让她心中撒过欢喜。
瞥到余光中的那个手环,她竟大胆地追问,“殿下……为何喜欢草环?”
手随着话音落下悬在半空中,尽管他刻意忽略她的言辞。但他也会不由地想,为何喜欢?这种喜欢平白无故,毫无理由。像是从哪一天起,草环代表着什么,在他心里无法割舍的什么……
“阿恒……”她闪烁着眼神中的希望,阿恒,是记得的,那个草环他还记得。
“住口。”玉恒攥着那个手环,终于转身向她,眼光冷淡。
光线很好,她粉黛容光,面容与王府见面时不同,淡柳眉间的一点朱砂,带动整个人的气质,配上淡粉色的短袄,显得娇嫩可人。
只是他微沉着脸,用那天冷漠的语气说道,“你再这么说下去的,你比我更明白下场……”
如同一颗碎石沉入大海,那么深,那么得永无边际,零碎的过往最终也会被现实吞噬。
无论她再怎么努力想要寻回当年的阿恒,她终究得承认这现实。
弯着嘴角,配着阳光的角度,她抬头望着他,不再是那副令人怜悯的样子,“谢殿下提醒,那我就不打扰了。”
落着小巷里的余辉,穿梭在傍晚最热闹的人群中,她的背影,让玉恒一直觉得单薄无力,似乎下一刻她会倒下,又似乎她会顽强地再次站起。
猜不透的人,才会越发想要了解,却又克制自己。
手环放入一个小盒,木色的外壳,与那手环的素雅相应。
“公子,认识阿绮吗?”老头挤着皱纹,笑着将盒子递去。
“阿绮?”
“就是刚刚那个姑娘啊,看你们聊了几句,以为您认识呢。”
“不认识。”他冷漠答道。
“唉,那就可惜了这个同心结了。”
“什么?”
“哦,就是您手中那个……这同心结虽常见,但能用草编织而成的却不多,得看这草的长度和软硬。阿绮这孩子,每次来都是来找这个的,这几日就编成了这一个,被公子买走了。”
“她,经常来?”话语间依旧冷淡,看着手中的木盒。
“是啊,阿绮这孩子几乎每月都会来个一趟。”
“……”他思虑着,回想起当日婚宴上的她,产生了一种连他都觉得可怕的念头,她说的是真的,那丫头说的会是真的。
“公子买这同心结是回家送给夫人的吗?”
玉恒两眼一抹黑,空洞的眼神依旧放在视线最远处。
老头见他不答,便立刻赔笑,“哈哈,是老头我多嘴了,只是这同心结啊,同心而结,心相通则结,心不诚则断。公子收下,赠予爱妻,必定和和美美。”
他微微点头,谢过店家,也一同陷入这小巷的余晖中……
冬日的冷过去了,夹杂着残留的冬味,一阵春风东面而来,绿了湖畔,红了花园,人们才慢慢意识着这春日的来到。
“宋儿,虽说是求学,但也是去宫里头,处处都要小心,知道吗?”姨母叮嘱着,已走到了颜府门口,车夫缓缓驾车而至。
“姨母放心,我会小心的,姨母也别每日睡得太晚,多喝些安神的补药,别太费神了。”
自表哥在边城音讯全无后,姨母开始以泪洗面,而后则是夜不能寐,初见姨母时还算精神焕发,如今好似失了魂。
“懂事的孩子。”姨母弯着嘴角,却感受到那丝无力,“好好听傅者的话,知道吗?”
她点头,伸手抱紧姨母,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亲密,她第一次触碰,好近,原来人的拥抱可以让她放下所有的戒备,可以泛起她所有的快乐。
马车朝着宫门驶去,恰逢朝臣门下朝的时机,宫门外也热闹得很。
“二哥,据说这次边城的暴乱厉害,好几个官员被杀了。方才太子站出来,竟和父皇请命管此事,我看此事悬啊。”九皇子玉德鼓弄着朝服的腰扣,走在玉恒身边。
“太子近来确实得意,此事不提,朝堂中也多了有不少大臣支持他。”玉尧说道。
“这可怎么办?要是他再办成了边城的事,父皇到时肯定会对他更加器重!二哥,这可不行!”
玉恒本是平坦的眉间多了一片川,思虑了一会儿问,“八弟,我记得你的母亲是边城贵族吧?”
“是,家母娘家确实是在边城,做的是布料生意。”
“那边城的事情由你去处理,记得千万别伤及百姓,务必要抢在太子之前将这事解决。”
“是,明日我就出发。”
“诶,八哥,你最近不是忙着查太学的事吗?”
玉恒一丝疑惑闪在眼眸,“太学?八弟你最近很闲?”
“我总觉得父皇处治的那三个少傅,不是幕后黑手,而且此事怕和颜师父有关。”
玉德皱着脸,斜着看着他,“颜,颜师父?十年前的案子,你还想翻出来?”
玉尧没出声,只是平拉嘴角,对上玉恒的眼神。
“也罢,谁让当时他和颜师父关系最好呢。不过八弟,此事暂且放一边,边城的事务必,记住!”玉恒背着手,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这一瞬间,急促的马蹄声朝着他迎面而来,车夫靠着整个身子的力拉着缰绳,除了马凄惨的嘶吼,马蹄声愈发接近……
眼看着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