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为苦,醉芙蓉

风之岸月之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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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雯这辈子最大的奢望,就是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可以陪着自己,因为宋夫人当初的陷害,他这辈子都不能人道了,跟女人,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可是他又不是子房那样的身子,一个孩子,当真是比星星月亮还要遥不可及,五年前,从他开始接触医术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打算了,歪门邪道,旁门左道都好,只要能成,他什么都能接受,就算是跟不喜欢的人,不认识的人一夜风流,他都认了!

    要是真能有的话,孩子总归是自己,他可以陪着自己,由自己亲自教养,可是……

    今天遇上雅娘,与她说起这事的时候,雅娘的话,却是把谢雯那最后的一点幻想都掐灭了。

    子房去后院寻到他的时候,他就这么呆呆的站着,看着满院子里的药架子,脸色微白,眼神空洞着,像是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子房脑子糊涂的,可这个时候他也看出谢雯的不对劲,子房心里慌着,拧着,他也不敢说话,只是走到谢雯身边,伸手将谢雯抱住。

    谢雯眼睑一闪,才回了神:“你来了”。

    “小谢……”子房喊他,却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谢雯轻笑一声,他仰着头,努力睁大双眼:“我没事的,你放心,我很好的,不过就是这种药不存在罢了,我没了一个孩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子房动了唇,可是却不知说什么好,他想说:不怕,我把蛋小瓜送给你。可是好像又不对,万一小谢不喜欢蛋小瓜,反而更难受怎么办?子房不知道自己怎么办才好,他紧紧抱着谢雯,急得眼眶发红,却不敢出声。

    谢雯似忍了太久,忍不住,他突然转身一把将自己用力抱住,力道紧得像是要掐碎了子房一样,子房疼得难受,却不敢挣开,他听到耳边颈子里的呜咽声,顿时一怔,子房眨眨眼,也跟着满眼水雾。

    谢雯呜咽着,子房就陪着他一起默默掉泪,后院里,两人抱成一团,半句话都没有。

    崔南观不放心他们,过来的时候却拧起了眉。

    谢雯把脸埋在子房的颈子里,崔南观看不见他的样子,却清楚的看到子房的样子,他眼眶通红满是水雾,一脸的泪痕,泪珠儿似有指尖般大,颗颗滚落,不像是平日里受了委屈时的样子,现在的子房看上去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痴傻,他对谢雯的事像是感同身受的一样,崔南观看着,心里是既疼惜又担心。

    七爷与雅娘等人过来的时候,谢雯跟子房还没分开,他们看着,谁都没有上前,倒是七爷叹一声,只让众人都回了。

    谢雯这人,不是那个人,他是不肯轻易示弱的。

    众人回了堂屋,灶台上,水壶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明明就很是暖和的屋子,却让众人觉得这里像是外头一样冰天雪地的。

    “一会,你先带子房回去吧”七爷突然开口。

    崔南观点头。

    阿酷今日过来,原本是有话要跟七爷说的,只想着谢雯今天的样子,显然不合适说话,他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玄射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拧眉:“一会我同你们出去”。

    雅娘揉着眉心,虽没说话却也知道,自己今天惹事了,不过好在,她本来就是收到崔南观的信才过来的,所以一会也得走人……

    后院里,子房陪着谢雯,一直到下午快黄昏了,谢雯才把他放开,两人相互看着对方,就是一双眼又红又肿,谢雯盯了半响,突然扑哧一声笑了,他声音哑着,推了子房一把:“你哭什么?”。

    “你难受了”子房揉着鼻头,声音也哑:“你难受了,我也难受,我帮你哭的”。

    谢雯轻叹:“傻,哭还有帮人的?”。

    “可以的”子房神色认真:“其他的我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不过能帮你我一定帮的!”。

    子房神色太过认真,认真的差点看不出他傻的。

    谢雯盯着子房看了许久,他脸色渐缓。

    谢雯这辈子被坑害的不比子房轻,可是……能认识子房,也许是他的福气。

    当初是怎么会跟子房答上话的?

    谢雯认真想想,却只记得。

    那一年,陈府后院,面不出众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狐裘,他气质清雅,风姿清傲,只缓步行走在那桃林底下,谢雯遥遥盯着他看,当时也不知怎的,竟觉得那少年似与众不同。

    ——这位公子,在下宋谦之,冒昧打扰,可否请问公子名姓?——

    他没忍住,上前问了名姓。

    少年回头,眉目里闪耀着几许耀目的光泽,笑容清淡。

    ——公子不敢担,我姓张,名唤子房,你们叫我子房便好——

    而后子房堂堂而谈,竟是将陈府桃花的上品次品全道了出来,宋谦之站在一旁,虽然听得惊奇,却也觉得,这人当真是傻的,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哪里能说得出来?因为子房,陈府桃花以次充好的名声不胫而走,宋谦之虽然觉得这人笨,却也觉得这样挺好。

    没有算计,没有阴谋,真真实实,是如何便当是如何,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安心,是以后来他跟子房的往来也频繁了许多,只是啊……

    发生的一些事,宋谦之死了,那个满身风韵清雅,堂堂而谈的崔家大少奶奶……也没了。

    发生过的事,谁都没有办法去抹平,更不可能当他不存在,宋谦之这前半生过的兢兢战战,唯独只有来了桃花村后的谢雯,才是真正活过的,可是……即便这样,有些事,也不是子房能代替的……

    子房走的时候,谢雯似乎已经没事。

    回家带路上,子房眼睛一直红肿着,看得崔南观心疼得厉害,没忍住,又伸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还在为小谢难受吗?”。

    “恩”子房声音闷闷的:“南瓜……我们把蛋小瓜送给小谢吧,他好可怜啊”。

    崔南观问:“你舍得?”。

    “小谢会对蛋小瓜好的”子房说:“再说,我有你,有蛋蛋,还有爹跟娘,可是……小谢什么都没有”。

    是的,谢雯什么都没有,他现在只有一个外公,虽然那是唯一的亲人,却到底与他不是太亲……

    崔南观两手将子房整个抱住,他深深吸了口气:“你问过蛋蛋吗?他会舍得吗?”。

    提到熊蛋蛋,子房沉默了。

    熊蛋蛋是因为有蛋小瓜才会要南瓜的,要是他知道自己要把蛋小瓜送人,熊蛋蛋……

    子房不知道熊蛋蛋会怎样。

    两人沉默着,回来家,院子里,熊蛋蛋看着无精打采的,山竹在旁边逗他玩,子房心里有事,他不敢上前,就站在一边盯着熊蛋蛋看。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张怡端着碗,刚从堂屋里出来就看见子房的异常。

    子房没理她,他只盯着熊蛋蛋看。

    “蛋蛋”子房喊他。

    熊蛋蛋抬头一看,立马朝天扑了过去:“爹爹”。

    子房蹲下来,想要他要说的话,怕熊蛋蛋难受,子房自己先红脸眼眶。

    熊蛋蛋着急了:“爹爹你怎么了?你被人欺负了吗?”。

    崔南观在旁边看着,轻叹口气。

    张怡狐疑的看他,他只是摇头。

    “蛋蛋,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别生气好不好?”。

    “爹爹,你,你到底怎么了”。

    “蛋蛋,以后要是有了蛋小瓜,我……我能不能把他送给小谢养?”。

    熊蛋蛋一怔,似乎理解不了这个话。

    张怡听得也楞,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送给大大夫?”熊蛋蛋歪歪头,一脸迷茫:“那天以后还是我弟弟么?我还能看他跟他玩么?”。

    “可以的”子房说:“小谢就在这里,想蛋小瓜了,我们就去小谢家找他玩,只是蛋小瓜以后就跟着小谢了”。

    熊蛋蛋抓抓头:“那应该可以吧,又不是不能一起玩,不能叫我哥哥了”。

    这两人的童言同语,说得崔南观心里一阵难受,他们……明显都不懂,这送出去,是什么意思……

    晚饭时,包氏听说这事,她满脸狐疑:“这小谢既然这么想要个孩子,怎么不找个姑娘成亲呢?我记得,村子里可是有好些小姑娘都挺喜欢他的啊,要是他都看不上,不然改天我去帮他问问其他的姑娘?”。

    “不用了,娘”。

    包氏看着阿酷:“为什么?”。

    阿酷微微拧眉:“他娶不了”。

    包氏一怔,总觉得自己……没听懂。

    崔南观轻叹:“谢雯早年被家里嫡母迫害,伤了身子”不能人道了。

    宝石一脸惊讶,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庶大爷摇摇头:“这些大户人家,实在是……”太可怕了。

    张家如今只是落没,可这嫡庶,都逼得他这个家差点散了,而那些真正的大户人家,却是轻则伤身,重则伤命。

    “我觉得……咱们张家,从阿酷这里开始定个家规吧”庶大爷突然说。

    众人看他。

    庶大爷拧着眉,一脸严肃:“从阿酷这里开始,张家不得再娶平妻,立姨娘,抬通房,凡是咱张家后世子孙,但凡触及,一律从家谱里面除名,不算我张家子孙!”。

    庶大爷这话,明显让众人心里都惊了一跳。

    庶大爷这话,对于子嗣为重点人家来说,都算是离经叛道了。

    张怡拧眉,迟疑着:“可是,爹,这样,万一子嗣……”。

    “那东西,有时福气没有,那就多积点德”庶大爷叹:“香火这是先人给的福气,没有许是积德不够,再说你看看那些大户人家,家里可不就是一群太太姨娘的,可是这子嗣不一样艰难?到底是先人不庇佑,还是人为的,谁说得清楚,再说……这到底是为了香火,还是这损害香火?更何况,你看看小谢再看看子房,难道……还不够吗?”

    张怡没再说话。

    阿酷也是点头。

    张家若是以前的时候,庶大爷还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显然不想不行了。

    有阿酷跟崔南观在,张家迟早会大变样的。

    那边,庶大爷给家里定了个规矩,这头,谢雯似乎因为被刺激大了,他把之前给崔严吃的那些药,全都熬成一过锅,自己喝了。

    七爷闻到药味进来的时候,谢雯已经喝了三碗,他整个人飘飘呼呼的,脸色发红,看着像是喝多了似的。

    ”谢雯你够了!”。

    七爷上前抢过谢雯的药碗。

    谢雯身子软软,踉跄着退了两步,他靠着墙,似乎有些乏力:”我知道呢,我一直在痴心妄想,所以我现在不想了,我现在就绝了这些妄想”。

    七爷把药碗往柜子上重重一放,阴沉着脸看他:”你喝酒了?”。

    ”没喝”谢雯笑:”好像是吃了醉芙蓉,药性起作用了,我有点热,但我没喝酒,我清醒的呢”。

    ”我送你回房间去”七爷将他扶过,往房间里送。

    谢雯挂在七爷肩头,突然一把捏了七爷的下颚,望着他:”七爷,你跟我做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