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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月怔怔地盯着那浑身颤抖不已的小宫女,她的脸上充满着临死前的惊恐和绝望。颜月不禁苦笑,为了维护皇后的名誉,为了杀鸡儆猴,无疑颜月此时应该同意杀了这个不足为道的小宫女。可颜月却怎么也开不了这口,曾几何时,颜月把那救病救人当成自己的天职,又怎么可能如此草菅人命。当然颜月杀过人,可每次杀人也只是在为了自保和救人,却从没杀过无辜之人。
虽然颜月还没有开口,可容嬷嬷已从颜月那悲天悯人的表情中读出了答案。没有心机,没有手腕,更没有狠心……这样的一个女人又怎么能够胜任这一宫之主的地位?容嬷嬷的眼神再转向那颤抖的小宫女时,再也没有开口。
“娘娘,娘娘,请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来生来世,奴婢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娘娘的恩情……”一室的沉默让那跪地的小宫女感觉到了某种希望。
颜月盯着她,想要开口放过她,却在开口时不由自主转了话锋道:“说出让本宫不杀你的理由,如果说得不能让本宫满意,那本宫绝不饶你。”
“娘娘……”小宫女失声痛哭。
“本宫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不要在哭上lang费时间了。”颜月淡淡地道。有那么瞬间,颜月觉得自己的心真得变硬了,也许这个小丫头所答真不让颜月满意的话,颜月倒真有了杀人之心。
好在那小宫女还真不算笨,她张大眼睛紧张地思索了一会之后,便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娘娘,如今在这皇宫之中,很多宫人和公公们都猜测娘娘不能生育。而这些人和霞儿都走得甚近。如果娘娘此时把霞儿杀了,说不定不仅堵不住这皇宫之中的幽幽之口,而且会引来后宫中人更多的猜疑,传言越来越利害;反之,如果娘娘不杀霞儿,而是责打几大板子,众宫人便会知道是娘娘惩戒霞儿管好自己的口,众宫人也都不会再言乱语;再者,如果娘娘此次不杀奴婢,奴婢必会感激娘娘的菩萨心肠,此生惟娘娘效力,这样娘娘即积了德,又多了一个忠心之人。”
颜月听到后来竟忍不住笑了出来。瞧不出这个小宫女虽然年幼,说话却一套又一套。更重要的是她说出了一个道理,幽幽之口,岂能尽封。颜月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只在乎慕容炎怎么看。不管能不能生孩子,关键是慕容炎他怎么想。
“既然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赦,容嬷嬷,打这丫头十个板子,如何?”颜月对着容嬷嬷道。
“老奴遵旨。”容嬷嬷虽然不满颜月最后的处置,但也不提反对意见。而那个小宫女再度不停地磕头,感谢颜月的大恩大德。
只是当众宫人退去,当颜月的身边只有容嬷嬷时,容嬷嬷还是多说了一句:“娘娘,可知养虎为患吗?这个丫头若是不念今日赦免之恩,这十个板子就成了她的仇恨,那样岂不是埋下了一个祸根?”
容嬷嬷说完之后便离去,惟留下颜月一脸的无奈。祸根也罢,忠心也罢,这些都与颜月现在心头之事没有任何的关系。颜月的心中只记得当日华师傅诊了脉,眉头皱了又皱,却只是说了句“没什么问题”。只是真是没什么问题,又为何给自己开了这么多的中药?为何叮嘱自己先吃上三个月再说?
吃中药已然有好几日了,连宫里的丫头公公们都传得沸沸扬扬,那清心殿难道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吗?慕容炎难道还不知道此事吗?自那日午后一别后,慕容炎一直没来天福宫,是忙于政务还是什么?颜月心中即有些渴望又有些害怕!
药的苦涩抵不上颜月的心情,终于走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理想地步,岂料却遭遇了这样的难题。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即使是思想那般开明的时候,若夫妻中有一人不能生育,婚姻生活能继续幸福维持的也少之又少,何况在这个时代,何况自己的夫君又是一代君王。
肩上突然多了一双手,颜月愕然回头,却见慕容炎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后。想见他,想问他,可真是面对他时,颜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此时,颜月连抬头认真打量他的勇气也都没有了。
“月儿怎么愁眉苦脸,在想些什么?”慕容炎话一问出,颜月已觉心酸不已,眼泪竟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月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责怪朕这些日子没来陪你?朕这些日子忙得连觉都睡不踏实,你知道前线军情,还有这朝务……”慕容炎从没见过如此表现的颜月,一边解释一边将颜月搂在怀中安慰,一时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颜月本以为慕容炎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才不来找自己,听他这么一说心情放松了几分,再瞧着慕容炎一脸的着急,这才慢慢止住了眼泪,在慕容炎的一再追问下,这才抽咽着地道:“慕容炎……万一,万一我不能生孩子,怎么办?”
“谁说你不能生孩子?”慕容炎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这些日子以来,慕容炎一直忙着处理朝务,朝务焦心不说,再加上前线这几天一天一个急报,慕容炎每天都耗费大量的时间在批阅回复他们的折子。根本不知道这后宫之事,何况这本不是什么好事,纵是小李子也不敢用这样的消息来分散皇上的注意力。
“我,我是说万一,这不是这么长时间,我……”颜月有些结巴。天天坐在这里猜测慕容炎的态度,岂料人家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你进宫也不过月余,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了孩子。纵是身体不好,凭你的医术又有什么不能治好。原来朕的小月儿这般愁眉苦脸,是为了着急生孩子。”慕容炎显然根本不曾将“这不能生孩子”之话放在心上,说着还笑了起来,不忘取笑颜月一番。
“也不是着急,只是,只是有些害怕……”颜月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朕知道,小月儿一定是生气朕不来看你了。朕不来,月儿没办法一个人生孩子,这不朕来了,小月儿不用再愁眉苦脸了。”慕容炎继续低声取笑着。
颜月的愁绪被慕容炎这么一搅和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再瞧着慕容炎一双取笑的眼眸,那眸中似乎还有着某种奚落,颜月更加脸红了,猛地一下推开那紧抱着自己的慕容炎,那慕容炎趁机松开了颜月,瞧着颜月却又不禁长叹了一声。
现在轮到颜月着急了,瞧着慕容炎刚才的样子不像有什么事,怎么突然他又变得有些愁眉苦脸了。难道他非常介意“不能生孩子”之事,难道刚才的他是故意安慰自己才那般说的吗?
“你……你怎么了?”颜月咬着唇紧张地追问道。
“朕心中烦躁,前线军务上,司空将军与那毕成功意见一直相左右,朕心担忧。偏那轩辕耀晖还给朕捅了个大娄子。”慕容炎慢慢地道。颜月只听得心中一惊,前线之事颜月并不上心,而轩辕耀辉颜月却不能不上心。上一次轩辕耀辉帮助自己给朝堂官员下药,再让自己趁机能给他们催眠,难不成事情暴露了!想到这里,颜月几乎是颤着声地问道:“轩辕耀辉他怎么了?”
看到颜月一脸的担忧,慕容炎心中更有些烦躁,想到了想这才慢慢地解释道:“本朝法典规定,允许商人运粮到北边,再回到盐课司换取盐引,然后便可自由销售食盐。本朝也有律文规定食盐分区售卖,越界运售就是贩卖私盐,应当依法处死。比如这江北不产盐,江南转运盐使司为了维持暴利,不允许江南所产之盐运往江北。但商人趋利,他们费尽辛苦拿到了盐引,自然想谋取暴利,便时常有越界运销。对此,府县里向来睁一眼闭一眼,但盐司衙门却全力抓捕越界的盐商,扭送县衙要求按贩售私盐论处。”
颜月听着,当即定下心来。只要不是上次愚弄朝臣的事,按理说都不是大事。当然乍一听这朝政上的事,颜月怎么听都有着那么几分不理解。慕容炎再解释了一番,颜月方才明白。原来这各地转运盐使司分管地方盐务,直接对朝廷负责。而地方县衙等却希望那盐商,毕竟盐商手里的盐便宜,能让老百姓真正得到实惠,地方官员也能从中得到一些好处。
看到颜月似乎理解了些,慕容炎这才接着说了下去:“清云山庄的人在大军尚未开拔之前便开始运粮输边,拿到了盐引,接着又将所得之盐,通过各种途径运到了江北,销售一空。江南转运盐使司当然不会善罢干休,所有才会如此紧追不放,上告到刑部,要求处置清云山庄的主人轩辕耀晖,其罪名便是贩售私盐,应该外死。
颜月只听得头脑嗡嗡直响,大脑乱成一团,怎么也整不出一丝的头绪。这清云山庄为朝廷运输粮食本是好事,做好事挣点针钱怎么就要被杀呢!这都是什么道理。
看着颜月一脸的茫然,慕容炎不禁叹息:“此次要保轩辕耀晖,必要废除旧的律文,试想那盐分区售卖之律文定在商人可以运粮输边换取盐引之前,现在全国商人都可以通过运粮输边,拿到转运司的盐引,却又不允许商人自由买卖,这样一来,商人又怎么可能会运粮输边呢?朕的大军在前方又如何能保证粮草呢!”
“何况轩辕耀辉他挣的钱可大部分都上缴给朝廷了。”颜月后知后觉地补充道。慕容炎不禁失笑,慢慢地道:“朕当然知道,只是也要给转运盐使司一些交代,毕竟他们占在理上。”
慕容炎说着再度陷入了沉思,现在朝堂之中以王丞相为首大多站在那转运盐使司一方,而小部分朝臣基本不表态,轩辕耀辉基本属于被孤立的一方。在这种情况下,能为慕容炎出主意的人真的少之又少了。
颜月怔怔地盯着慕容炎,这才发觉,短短的几日不见,慕容炎他似乎消瘦了不少。原来他的烦心事是那么的多,相比之下,自己为还不一定存在的事情发愁,真是有些过于忧虑了。身为妻子,本应该为太夫分担忧愁,颜月虽然从没想过政事,可瞧着慕容炎的样子,也不禁开动脑筋去想。
莫名地,颜月突然想起高中时学某篇古文时听老师说过的一个典故,那典故中似乎有那么一句:“列国纷争,尚且移民移粟;天朝一统,何分江南江北?”
“你说什么?”慕容炎一时没有听清楚,颜月再度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列国纷争,尚且移民移粟;天朝一统,何分江南江北?”慕容炎激动地重复着,突然重重地抱过颜月,在颜月的脸上用力地亲了几下,笑着道:“朕的小月儿果然聪明!朕想到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