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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为了能让心平静一些,闭着眼睛把第二天的行程在心里预演了一遍。
5:30叫早,组织人们看日出;
7:00餐厅集中吃早餐,期间问询接团时身体不适的客人身体情况;
7:45出发去黄花沟,车行20分钟,在风电厂放20分钟照相,组织下沟;
9:45返回,乘车回市区;
12:00在****大酒店吃午餐;
13:30集合登车;
14:00出发;
14:30前抵达五塔寺,参观30分钟;
15:10登车15:20抵到大召,参观45分钟;
16:15集合登车;
16:45抵达羊绒衫店购物,购物45——60分钟;
18:00在旁边的***大酒店用晚餐;用餐1小时45分钟;
19:30入住****大酒店。
每一个导游干久了都有这样的职业病,特别是安排以后的事情时,都不由自主地要把每一件事都像制订军事行动一样的细化到每一小时第一分钟,甚至整件事情的每个个步骤都在脑子里严格按照顺序安排得紧紧凑凑,一切不可预见的因素都被尽可能地排除在外,可以这么说,导游思考和安排这些工作事务的时候,就好比一个程序员在编写程序,精细到每一条指令,每一段语言,每一个参数都必须准确无误。这是一种职业要求的最大好处就是锻炼了一个人想事情做事情的计划性和系统连惯性,磨炼了一个人的独立组织、统一协调的统揽大局的能力。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至少说明这个导游工作能力是被认可的,同时他的责任心也是被认可的。但是,矛盾总是有他的两面性,如果太过于强调想问题和做事情的计划性、可预见性,就必然会影响到一个人除去导游带团工作以外的私人生活和事务处理,因为导游工作虽然总是要面临很多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整个带团计划是死的,除非遇有特殊情况,才会有所调整,而正常情况下,导游必须按照出团计划执行带团任务,可想而知,一个团是这样做,两个团、三个团,若干个团都照着一套固有模式去做对一个人的习惯会有多大的影响。重复,不断地重复是习惯养成的一个硬性条件,而重复得多了,超过了合理的限度,就会行成机械化的条件反射,甚至会成为思想当中的一种枷锁,就好比《摩登时代》里的卓别林,拧螺丝拧得多了就变成了精神分裂,这是一种夸张的艺术表现,但在很多重复性劳动中都会有到现实的影子。又好比一个干了多年的程序员,就算是和朋友吃饭,哪怕是洗个澡也要像编程一样,以至于变成程序性的奴隶,甚至因此而患上强迫症。
进行这样的思考,对于陆川来说,已经是不需要再运动更多脑力而可以下意识地完成的事情,每一年不论是地接团还是全陪团,这样的思考练习陆川不知道要进行多少遍,以至于只要给出一个大概的出行时间和基本的出行目标,陆川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不用任何参考工具和资料将一套比较完整的行程安排脱口而出。用陆川的话来说,这些行程安排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它们自己跳到他的脑子里的,他只是把它们变成语言而已。
这又好比是一种神经麻醉剂,当有心烦的事情时,一想这些问题,整个人的思想就不再受情感的支配,而是一种纯理性的活动。
陆川躺在床上始终睡不着觉,主观上是因为刚和白丽丽闹了那么一出事,心里觉得不痛快,客观上这私陪房里就算人们都睡着了,但比睡在发电厂的车间里还要吵,没有几个不打呼噜的,没有几个不小声打呼噜的,再加上门窗关闭,体汗、脚臭在人体温不断聚集的作用下充斥着整体房间,热空气往上走,所以睡在上铺的陆川就要比底下的人更多地呼吸着这种污浊的空气,让他心烦意乱。特别是对床那位山西的全陪,侧脸对着陆川,从他鼻子里发出来的鼾声就在陆川耳边三四米的地方不断炸响,每一声就像是中了迫击炮一样震耳欲聋。劳累了一天,最需要晚上这几个小时的睡眠来补充体力,谁曾想今晚私陪房里如此闹人,陆川都想干脆去车里睡得了。
脸没洗,脚没擦,衣没宽,带没解,再加上这想睡又睡不成的困扰,陆川觉得混身上下从里到外透着那么一股无法形容的难受。陆川索性坐起身,背靠着墙,像个守墓人一样,在黑暗中看着这些躺在床上尚在呼吸的尸体。隔窗可见探照灯下的院落,空无一人,陆川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2:18了。整个草原在死一般寂静中沉睡着。陆川调出了白丽丽的通讯录,看着这三个字,他在想不知此时的她睡了没,独自一人在蒙里肯定是不好受的,更何况她还是个女的。陆川想给她发短信问一问,可是刚打了一个字就罢手了。都这么晚了,在那样安静的地方,肯定要比自己这里好入睡得多。何必在打搅她呢!
陆川正无聊地翻看着以往的信息记录,从中查找着一些现在看来还有意思的内容。突然在手机的屏幕一闪,新短信接收的铃声响起。陆川没有把手机声音关了,而且他用的短信铃声还是变形金刚的金属变身的声音。这一响不要紧,周围几个人像一种动物一样的哼哼几声,鼾声居然没了,陆川赶忙把手机调成震动,小心地看看下边有没有把谁吵醒。还好,都睡得很死。没一个醒的。
陆川打开了手机短信,发件人是白丽丽:“陆川,你睡了么?”
啊!?这么晚上她居然还没睡?陆川有些诧异,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她回话,想了想,还是回吧,这么晚她都不睡,不是有心事,就是有别的事。
“没有呢,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睡不着,这里太安静了,我有些怕!”
“正相反,我这里又热又吵,想睡睡不着!”
“那你来我这里吧!”
“不了,这么晚,我要一下床把大家都吵醒了!”
“噢,那好吧!”
沉默……
“你还难受么?”
“不难受了,谢谢你的醒酒汤,喝了很舒服!”
“这没什么,应该的,你替了喝了那么多酒,理应照顾你的!”
“你是因为我替你喝了酒才做这些的么?”
“也不全是,但这是主要的!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几杯酒?你和那个女人也不认识。”
“不为什么,就是怕你晚上喝多了,管不了客人!”
“那你叫我走就行了,没必要跟她喝酒啊?”
“没事,就是想喝,这是女人的事,你不懂!我还想喝你喝呢,看你脸红成那个样,我都不敢再让你喝了!”
……
“不对,我觉得你有心事,你喝酒像是在斗气!”
“没有,你别多想了。晚上你是不生气了?”
“没有,不是生气,只是一时走神!”
“如果我哪句话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别,你并没有什么错,我说了是我的问题,跟你没有关系,总之有些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的。”
“那你不能对我说么?”
。。。。。。
“怎么,不管你以前经历如何,我感觉你有些事情一直压在心里,这样不好,对你不好,如果我值得人信任的话,愿意当你的听众!”
“丽丽,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这样不好,咱们都是在工作,在团上还是不要谈个人的事了,如果下团前有机会,我会讲给你听的,我也愿意你的听众,如果你愿意讲给我听的话!”
一分钟的等待。
“我愿意!!!”
“你真的不能过来陪我么?我一个人好孤独!”
“还是不要了,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好!”
“为什么?是我愿意的,你还担心什么,我不会让你负任何责任的!”
“不是你想的这样,是我不还接受不了,真的!”
“你没单独陪过女人么?”
“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我觉得这样太随便了,我不喜欢这样。请你原谅好么,不是因为你不好,是我的原因!”
“那好吧!我困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半天,那说了一半的话,也算是有了一个还算让人心安的结局。陆川的心也不再麻烦了。合上了手机,陆川重新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就在陆川迷迷糊糊,晕晕欲睡的时候,草原上大风突起,轰隆隆的雷声卡啦啦地在夜空炸响,整个房间都在巨大的冲击波中颤抖着,脆弱的钢窗夹不住那稀松的玻璃,一阵雷声过后,屋内的窗户突鲁鲁地跟着抖动着。天空被一串贯穿天地的闪电瞬间照亮,极短地强光将所有建筑物的影子夸张地放大,仿佛赐了它们魔鬼般的生命。倾刻间巨大的雨点便如石子般地砸向了大地上的一切,窗外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就像机关枪射一般的密集。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雨声就转变成如瀑布倾泄而下的哗哗声。在瓢泼大雨中,闪电和雷声仍然密而不断地骚袭击着大地。
陆川正思谋着这场雨有可能下多大,对明天半天的草原上的行程会不会有影响的时候。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而且这次不是短信,而是直接的电话:“喂,陆川!”是白丽丽,她还没有睡,陆川知道这个时候她睡觉,不发短信,而是突然打电话肯定是有特殊情况了,而且从她的声音里明显地感觉到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是我,你怎么还没睡,突然打电话什么情况,包那儿是不是出事了?”
“陆川,我不知道,我本来睡着了,可是这在包里听外面的雷声好大,好吓人哪,我怕。刚才包外面有个男人生拉硬拽地非要进我的包,我以为是你呢,就跟他说话,可是一听声音好害怕啊,那个人我不认识,他非要进我包,现在还在包外面喊呢。你快过来看看吧,我好害怕!”
从手机的背景中,陆川不仅听到了雨声,也听到了白丽丽口中那个非要砸门进来的男人的狂喊声,以及白丽丽通话期间偶尔发出的因为受到惊吓而发出的“啊!”“啊!”的声音。
陆川什么也没想,抓起手机,拿起背包,空上外套,取出雨伞,几个分健步冲出了私陪房。在草原上如果真刮起大风,下起大雨,普通的一把雨伞是丝毫抵挡不了这疾风骤雨的强力推动的,刚一出门,打开的伞就被一股强风吹得里外大翻了一个儿,陆川一把没抓住雨伞,被风一下子卷进了黑暗之中。陆川顾不得去捡伞,索性把包搂在怀里,边跑边从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握别在了腰间。
到处是水,到处是泥,在雨水的冲刷下,从私陪房到蒙古包一百多米的地距离变得如果红军走过的大草原一样湿滑不堪,深一脚浅一脚,陆川的身上全部被淋透了,鞋里灌满了泥汤雨水。他跑过一道埋在水下的土坑里,身子一滑,整个人趴在了泥汤子里,陆川起身也顾不上许多,抓起背包,照直跑向了白丽丽的毡包。
跑到离毡包还有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陆川看到在包前有一个黑影不停地拍打着包顶,还大声地喊着:“开门,让我进去,快开门!”
陆川从腰间抽出了那样东西,手里拎着一节,凌空荡着一节,快速地跑到了离包五六米地的方,大喊了一声:“住手!你干什么的?”
那个黑影听到身后的喊声,停了下来,转身站在雨里望着陆川。
陆川再次大喊:“你是谁,干什么敲人家的门?”
那个黑影明显比陆川要高半头,他慢慢向陆川走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嚷到:“管你球事,爷住这儿,你管得着么?给爷滚!”
陆川把包背到了身后,举起手电照向那个黑影,在灯光晃过的一瞬间,陆川看清了那人的脸,不认识,这是个陌生人。听口音是外地人,这是个什么人?从哪来,想干什么?”
就在陆川犹豫的时候,那个人扑向了陆川,一把夺下了陆川手里的电筒。陆川被他这突然一击搞得猝不及防,“你干什么?”陆川大吼道。
“爷的事你少管?”那人又扑向了陆川,一把揪住了陆川的衣领,上手就是一拳,打到了陆川的脸上。陆川没想到这人来势这么凶,他本来想把他吓走,可没想到这家伙不旦不跑,反而先动手了。陆川被他这么一拳给激怒了。他抡起手的那家伙就朝黑影的后背砸了过去,正中他的肩头。那人一躲,没想到陆川手里还有家伙。但是,人在近身肉搏的时候,往往是极端亢奋的状态,对于疼痛是相当麻木的,而陆川这一击也没打在他的要害部位,只让他感觉到肩膀短暂的麻木,却没令他夹失战斗力。
那人又扑了上来,这次陆川有了充足的把握,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黑影的攻击方向,顺势一闪身,躲过了他的正面一击,转身来到了他的后方,瞅准机会,抄起家伙在黑影的尾巴骨上就狠狠地来了一下。那人像是触了电一样,趴在了地上。陆川冲上前,用手里的家伙锁住了他的双手,单膝顶住了黑影的脖子。一场战斗就这样结束了。那人因为受到重击而没了斗志,又被陆川锁住了手和脖子,自知不是陆川的对手,不停地求挠。
陆川问他为什么袭击自己,那人喘着粗气,喝着雨水地说:“大哥,大哥,挠了我吧,挠了我吧,我半夜上厕所走错了,找不着包,看这包里亮着灯,里面就一个小妞,就想进去玩儿玩儿,真没想干什么。这又赶上雨才来硬的。大哥,我不敢了,你放了我吧!”
陆川一听这气不打一处来,朝那人的头上就狠狠地来了两拳:“我让你玩!我让你玩儿!,大晚上地跑这来耍流氓来了,你还敢跟我动手,你信不信我把你胳膊腿打折了?你以为这儿没警察管你是不是?”
那黑影再次求挠道:“大哥,大哥,你厉害,我不敢了,你放了我吧,我保证再也为回来了!”
陆川心想这人已经这样了,再整他一定意义也没有,他更担心包里的白丽丽不知怎么样了。于是把那人从地上揪起来,一边按着他一边说:“我告诉你,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许再回来,我告诉你,你这张狗脸老子是认住了,明天要是还让我在这草原上看见你,我见一次打一次知道不知道,老子管不了你,还有警察能管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我保证再也不回来了!”陆川收了劲儿,一把将那人推到两米之外,又挥了挥手里的家伙。那黑影见状,头也不回地就消失在雨夜中。
陆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地上拾起了手电和背包,以摸了摸兜,看看重要的东西都还在。于是转身来到包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声惊呼:“谁!谁!走开走开!”
陆川知道白丽丽吓坏了,他赶忙说:“丽丽别怕,是我,陆川。那人已经被赶跑了,你别怕了,快开门吧!”
不一会儿,包里的灯亮了,门慢慢地打开,白丽丽惊魂未定地小心探头看着外边,陆川说:“丽丽,别怕,是我!”
白丽丽一见是陆川,像见了救命恩人一样的冲出了蒙古包,一把搂住了陆川,边哭边说到:“陆川,你怎么才来啊,这个人把我吓坏了,我好怕啊!”
陆川拍了拍白丽丽的后背,安慰着说:“天黑路不好走,我一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他没把你怎么着吧?”白丽丽紧紧地搂着陆川,一声没出,只是摇了摇头。陆川赶忙把她接回到包里。从里面锁上了门。
惊险的一幕过去了,回到包里,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打湿了,陆川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后背、腿上全是泥水,白丽丽的头发也被打湿了。
回到包里,白丽丽依然搂着陆川的胳膊不放手。在这个惊恐的夜晚,陆川成了她唯一可以相信,唯一可以给她安全感的男人,她说什么也不会让陆川再离开了。
白丽丽还在为刚才的惊吓不停地抽泣着,陆川脱下了湿透的外套和鞋子,坐到床榻上,不停地拍打着白丽丽的后背,安慰着她,还给她倒了碗热水让她喝了压压惊,慢慢的白丽丽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
此时她才发现陆川的衣角和裤腿还在往下淌着泥水,脸上也沾着泥。于是赶紧把自己的毛巾拿出来替他擦了又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