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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胡说!”墨大及时制止了墨四的念头,沉声道,“这两个人是死是活,是杀是留,都必须由二爷做主,我们是没有资格独断的,懂吗?做好你们的事情就是了,其他的不要多想。别忘了,我们是二爷手里的刀,不是二爷的脑。这刀要是都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不能再用了,知道吗?”
如墨众人凛然听命,却不知,在他们内部整顿的时候,邵元节和邵启南,已经开始实施了下一步的计划。
庆宴居客栈。
刘睿最近感到十分的头疼,因为京城的花花世界实在是对人的诱惑力太大了一些。他的同窗们几乎都已经把自己的银子快要花光了,而该做的事情,却显然还没有做过。
一向自诩为这些同窗们之中最具领导才能的一个,他渐渐觉得心力交瘁,甚至已经失去了刚刚来到京城时候的热情。屋子不愿意出,就连床,都不愿意起了。
所以,当日上三竿,刘睿的房门被扣响的时候,里面的人一阵慌乱,悉悉索索迅速的穿上了衣服,又草草收拾了一下床铺,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这才手忙脚乱的打开了房门,却看到,门外,站着两个身着道袍的陌生人。
“怎么?刘公子不请贫道进去吗?”邵元节面上带着慈祥老者的和煦笑容,就这么面带着笑容,对刘睿说道,“贫道住在刘公子隔壁,此时也可以算是近邻了吧?只是慕名而来,想要和刘公子结识一番,并不值得刘公子如此的警惕。”
刘睿只是惊于一个陌生人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敲响他的房门,而听了邵元节的话,他便觉得自己将人家堵在门口有些不太好了,立马让开了道路,对着邵元节笑道:“道长说哪里的话,请进,进来坐吧。”
刘睿引着两人走进屋中,随手关上了房门。
庆宴居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豪华的客栈,但胜在规模不小,魏水定下的那些屋子,每一间都是单人,而且很宽敞,设施齐全。
刘睿将两人请到桌边坐下,拎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然后才问道:“刘某初到京城,无亲无故,不知道两位是怎么知道刘某的?”
邵元节听罢,笑道:“只是慕名而来而已!”
“慕名?”听了这话,刘睿的眼中充满了狐疑。说他有名气,在绍兴或许还说得过去,但在这京城,他可是没有什么名气的!说是慕名而来,这并不是正常情况!当然,刘睿的性格如此,不会随便让人下不来台,他紧接着便问道,“不知道道长是从哪里慕名而来的?若说在绍兴,刘某的确有些许的虚名。但在京城,实在就是个无名小卒子而已!”
邵元节知道他产生了怀疑,对他解释道:“刚刚贫道就已经说过了,贫道是住在您隔壁的,平日里进进出出,听了其他人的议论比较多。对您,颇有些溢美之词。所以,知道刘公子今日并没有出门,就想着上前跟你结交一番了!刘公子,该不会怪贫道冒昧前来吧?”
这么一说,糊弄魏水或许不够功力,但是糊弄个未经世事的书生,已经是十分的足用了。刘睿听罢果然放下了警惕的心理,就这么,相信了他的话,并且说道:“道长过奖了,都是同窗好友们谬赞几句,当不得真的!反倒是道长您,看上去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倒是像是个得道高人的样子啊!而且,还有这位兄弟,也一样是身上颇有道家风范!学生刘睿,难得与两位相识,却还不知道,两位姓甚名谁,仙乡何处啊?”
一听刘睿这样讲话,邵元节便在心中淡笑。果然,还是这种不经世事的人比较好糊弄,让他帮忙牵线搭桥,或许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呢!
一边想着,邵元节一边回应他的话,说道:“贫道名叫邵元节,字仲康,号雪崖。这是我的孙子,名叫邵启南。我们二人是江西人士,贫道自幼丧父丧母,拜入龙虎山穴道。我这孙子便是从小生在龙虎山,长在上清宫。若说有些道家风范,那便是自幼耳濡目染所致。”
“哦,原来是雪崖道长!您的大名,学生早已如雷贯耳,实在是失敬,失敬!”鬼知道刘睿到底是什么时候听说过什么‘雪崖道长’的大名,更不知道那里就如雷贯耳了。反正出于性格使然,刘睿对于面前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是尽可能的表现出了应有的客气和尊重。
而他这么一来,便给了邵启南一个错觉。那就是自己的祖父还是蛮有名气的,要不然,这个书生怎么能一听说祖父的名字,就这么激动?而且,还说如雷贯耳,失敬失敬之类的词,这不就是早就知道自家祖父的大名吗?
年轻人,激动起来,就难免失了本心。邵元节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辞让对方的褒奖,邵启南已经开口笑道:“那是自然了!我家祖父自幼便入龙虎山上清宫达观院,修习张天师所创之正一道。曾师从范文泰道长,得《龙图规范》之秘。后又师从李伯芳,黄太初,尽得其术。在龙虎山,也是颇有盛名……”
“住口!”在邵启南刚刚眉飞色舞的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邵元节就已经料到,自己这个孙子又要惹事情了,便在一旁频频的对他使眼色,感觉无效后,还在桌子下面猛踢了他几脚,可惜都没有作用。他只得变了脸色,怒声呵斥。随即,很是不好意思的对刘睿笑道,“劣孙自幼被贫道惯坏了,实在是疏于管教,刘公子莫怪,莫怪。”
刘睿虽然感到这个邵启南说起话来很是无礼,也很是讨厌,但毕竟还要看邵元节的面子,因此,刘睿虽然心中十分的不愉快,但也只能连连摆手,说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小道长性格直率,还是很不错的。”
邵元节知道他这是敷衍的说法,尴尬的笑了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实际上,邵启南年幼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而是在几年前经历了一场所谓的‘雷劫’之后,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毫不避讳的说,甚至可以看做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从前的邵启南,木讷寡言,头脑也不够聪明,但十分的听话,很得邵元节的喜爱。而现如今的邵启南,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木讷寡言,而是抓住机会了就说个不停,心直口快之余,像今天得罪人的时候也很多。而且,也没有了当初听话的样子,反而是事事都极有主见。因为邵启南变得很聪明,所以,此时的邵元节,是既会像从前那样喜欢他,却又在很多的时候,觉得十分的头疼!就像现在!
被邵元节喝止,邵启南自然是十分的不服气的。
在他看来,自己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凭什么要受到祖父的呵斥?而且,再者说了,就算他说的有错,祖父也不应该当着刘睿这个外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啊?
想到这儿,邵启南不禁又想起魏水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在桌下暗暗攥了攥拳头。凭什么?凭什么魏水看起来就可以活的那么好,而自己却需要整天奉承着这个老头子,却还要被他训斥!人生为什么总是这不公平?难不成老天爷瞎了眼睛?只知道照顾魏水那样的货色,反而对自己这样本该做人上人的人不闻不问吗?
邵元节自然看到了邵启南僵硬的表情,不禁暗自叹了口气。想想自己初到此地的目的,又觉得不应该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没有什么用处的插曲,而白白的浪费掉了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攀关系的好机会。
于是,长叹一声,邵元节强露出笑容来,对刘睿说道:“不知道刘公子对道教有没有什么了解呢?或者说,对于正一道,有没有什么了解?”
刘睿想了想,回答道:“说了解,也仅仅是了解一点儿而已。因为当今陛下在潜邸之时,就已经表现出了对道教的崇奉,所以,学生也就跟着书院里的恩师多少了解了一些东西。谱写清词,亦或是讨论讨论道术道法之类的,学生还是可以粗略的说道一些的。”
“哦,原来是这样?”邵元节听罢,笑容顿时变得比较真诚了,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也算是我道门中人了。不知道,刘公子有没有兴趣,听贫道讲讲关于正一道的事情?”
刘睿听罢,点头道:“当然,如果雪崖道长想要讲给学生听的话,学生自然洗耳恭听。”
邵元节满意地点头,对刘睿说道:“说起我道门的分宗分派,实际上,应当是开始于宋、元时期。但也有人说更早,可以追溯到东周先秦的时候,所谓的古之黄老道学。传至今日,一共可以分为五大派系,分别是正一道、全真道、真大道、太一道、净明道。其中流传最广,信众最多,流渊最纯粹,也是起源最早的,就是贫道龙虎山之正一天师道。相传此道为天师张道陵所创,传至第四代天师张盛之时,宜居贵溪龙华山,即为龙虎山之道门肇始!贫道所说的这些,刘公子可明白了吗?”
刘睿刚刚是听得很仔细的,所以,在邵元节问出‘是否明白’的时候,他便当即点着头,回答道:“自然明白!”
他确实是听明白了。
这位龙虎山来的道长,实际上,并不是来找他讨教什么学问的。而是来向他宣讲所谓的正一道的!刘睿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特意找到自己,跟自己讲上这么多的长篇大论,但却也并不觉得反感。
左右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也是没有什么事情做,听人讲讲这些,又不会少块肉去。而且,不管是道门也好、佛门也罢,亦或是刘睿常常读的儒家的各种典籍。他都觉得,完全没有必要非得去争个谁高谁低,谁是正宗,谁是邪门的。
世间的学说无非两种,一种为善,一种为恶。只要这种学说是教人向善的,而不是想要利用谁去牟利,亦或是教唆人向恶的,那就是好的学说,值得一听,也值得学习。
邵元节也知道,刘睿是真的把这些叙述给一字一句的听了下去。不禁觉得,这个小伙子还真是不错。有很强的耐心,又不斤斤计较,还能够专心的听别人的说法,实在是难能可贵!
心中这么想着,他却还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本意。见刘睿听得认真,便像是随口所说一般,问道:“不知道刘公子对正一道有什么印象?”
刘睿先是一愣,随即很是愧疚的说道:“学生自幼读的是圣人之言,虽然也读过《道德经》、《庄子》等等书籍,但并未曾了解过太多的道门的事情。怕是这一点,就势必要让雪崖道长您失望了!”
“诶,不会不会,怎么会失望呢?”邵元节连忙说道,“刘公子若是有兴趣,贫道倒是很愿意为刘公子讲解一番!”
左右无事,多了这么个讲故事的,刘睿也没有必要非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说道:“既然道长愿意,便给学生讲讲无妨。”
邵元节听罢,当即说道:“何谓正一?正者不邪,一者不杂。正一之心则万法归一,故曰正一。这个,就是正一道取名的意义所在。门下弟子修习道法,各个劝人行善。贫道认为,这样的道门,方堪称道家之正宗啊!”
这是把话给挑明了!
邵元节的话已经没有办法再直白了,虽然刘睿依旧不能明白,邵元节这些话跟他说了又能有什么用处。但他是听出来了,邵元节话里话外,都在说是谁才应该是道门正宗的事情。
这个,在刘睿的眼中,其实没有必要争论。因为不用说旁的,本朝太祖皇帝朱元璋在建朝之后不久,就已经恩赐第四十二代正一天师张正常为真人。并且还降下诏书,让正一天师世代掌管全国道教。从那以后,每一任的正一天师,无一例外的,都被封为大真人!
这在大明,就已经从政治上,确定了正一道对天下道教的领导地位。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已经认定了的!而且,就算没有认定,跟刘睿说,也没有什么用啊?
于是,刘睿只得问道:“雪崖道长所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您跟学生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学生只是一介贱民,就连科考的机会都没有,这才在家乡入钱塘书院读书,而后又被恩师送至京城。为实现那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学生已经赌上了这一生,不求全胜,但求不愧而已!像学生这样一个,自己的梦想都无法实现的人,不知道道长您是看上了学生哪里?觉得学生可以帮您确立谁是正宗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学生不免要让您失望了,学生并没有那个能力,没有办法让您得偿所愿的。”
一听刘睿这样讲,邵元节就知道他想歪了。但是,却也说明了,他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这样的话,只要让他觉得他是可以帮上自己的,那他当然就愿意帮这个忙了!
想到这里,邵元节对着刘睿笑道:“如果刘公子能够帮得上贫道,是不是愿意为贫道出一份力呢?”
果然,刘睿毫不犹豫的便答道:“救人之急当然是应该的,如果能够帮得上,道长您又没有什么恶意,学生自然愿意帮帮您的,只是……”
“刘公子就不必妄自菲薄了,一个小忙而已,您一定能够帮得上我的!”邵元节说这话,都已经用上了‘您’这样的敬称,不禁让刘睿想要推辞都说不出话来。邵元节满意地点点头道,“听说刘公子出自绍兴的钱塘书院?钱塘书院应当和本朝陛下最为宠信的魏水魏二爷有些渊源吧?”
刘睿点点头道:“这是当然,实际上,据恩师所说,钱塘书院就是二爷出资兴建的。也是二爷给了我们这些科考无路的人,一个起码有些光明的出路!”
“那便好说了啊!”邵元节状似十分兴奋地拍手笑道,“既然刘公子你确实和魏二爷有渊源,那么,想要见到魏二爷,就应当并不是什么难事了吧?刘公子可以没有能力帮助贫道,但是说起魏二爷,他若是要帮助贫道,那岂不是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这还不容易了?所以说,还请刘公子帮帮贫道这个小忙,只需要你帮贫道牵个线、搭个桥。不需要太多,只要能够请动魏二爷赏脸,与贫道说上那么几句话,就足够了!”
这个要求……说起来,倒也不过分。但是刘睿就是很不愿意答应。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面对魏水。魏水给了自己那么大的信任,希望自己等人能够成事,可现在呢?不仅仅是成不了事!反而还又要给他添麻烦,这真是……真是岂有此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