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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弗利德先生……我,我今天做的选择,正确么?”
“总之,先把敬语去掉吧。就叫我弗利德就好了。”
哈特和弗利德回到艾叶兰镇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因为还有帮蕾娜小姐买白布的任务,而市场早就结束了,两人便找了间旅店,暂且休息一天。
哈特还是第一次睡旅馆,以前他来镇子的时候,都是为了节约开支在直接露营的。不得不说,旅店的条件真的是!!!
有够烂的……
根本就和哈特家没有什么区别嘛!
非要说的话,哈特的房子以木头为主构建结构,这里是以石头为主,就这么点的区别。床也是在木板上面铺了几层毛皮,能对付就对付。不过重点是新鲜感。弗利德并不介意住宿环境,哈特直接是花着弗利德的钱,有牢骚也不敢发,况且,也没有那么糟糕嘛!唯一糟糕的地方就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果然,现实和梦想差了很远啊。
对于刚刚经历了那么刺激的大冒险的哈特而言,今天着实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少有的,他兴奋的睡不着。躺在结实——或者是硬梆梆——的床板上,感受着兽皮毛茸茸的温暖感,哈特向旁边床上的弗利德发起了话题。
睡不着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像之前那样,和自己的偶像继续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呐……弗利德……我,今天做的选择是正确的么?把他们放在哪里不管。不是都说,以德报怨什么的什么的?”
对于今天格伦那个光头的背叛,哈特还是有点不能释怀,不,应该说,他现在冷静下来了,越发感觉不对劲了。
“那个……弗利德你要我选择,其实,是想看看我的人品吧?那,我最后的选择,是正确的么?”
哦?居然想到了这一层么?
弗利德耸耸肩,笑道:“不用想太多。我说过吧,骑士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是人,就有正确错误,不同人,见过不同的事,就会有不同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所以,人类会在怒火上头的做出错误的选择,也会因为价值观和世界观做出与众不同的选择,也会因为没有全面的看待事物也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可惜,我们自己无从知晓。评价我们是后人该做的事情,我们只要做出最真实的选择就可以了。错了,那么去弥补,然后吸取教训,下次不要重复。不用太在意,少年。”
正常情况下,人们都会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如果一个孩子每天都在被他父亲酗酒之后毒打,那他就不会赞同这句话。他的父亲死后,他不仅不会痛苦,还会很痛快。
不同的情况不同的对待,经历过不同的事情,就会有完全不同的感觉。骑士也是人,是人,就不可能全知全能,是人,就会被感情所左右,同情心也好,憎恶感也好,不管是哪种感情,都是人必不可少的。它们可以被压抑,但是不能缺少。
哈特今天的选择,或许有更好更恰当的处理方式,但放着他们不管,才是最符合哈特心情的。
因为这个淳朴的孩子刚刚经历了差点丧命的情况,没有要求弗利德补上一刀已经是宽宏了。这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最真实的选择。
弗利德很满意哈特的选择。
“呐,弗利德……我所知道的骑士……是不是和现实中的骑士有点不一样呢?”
“嗯,是有点。不过,别太在意就是了——说起来。”
弗利德不太想继续跟哈特讨论这个问题,对于这个淳朴的孩子而言,自己说的太多,很容易让他直接全盘接受自己的观念,这就不太影响他的未来了。
“说起来,你想去么?骑士学院。我看了一下,招生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把你护送过去。”
这样的话,我的报恩就结束了。
就从黑骑士给自己起名为“弗利德”(自由的)而不是“布莱特”(光明的)就能看出来,比起死板的神圣骑士精神,他更喜欢四方游历。
“我……想去……可是,姐姐那边……我又有点怕。”
“怕?怕什么?担心她不支持么?”
弗利德笑道,在他心里蕾娜小姐应该是非常关心弟弟,而且格外的温柔体贴的,没道理会拒绝吧?
“不……我是……觉着那样对姐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让她一个人生活……什么的……”
哈特的声音很消沉,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他和姐姐相依为命,说是姐姐带大的孩子都没关系,有着深厚感情的姐弟俩个,忽然要分开,也难怪哈特会这么想。
“嗯,这么说也是呢。到时候,好好跟姐姐谈一下吧。对话才是沟通的桥梁。你一个人乱猜也是没用的。”
如是安慰着哈特,弗利德主动把话题转移到冒险上面去,一直聊到了深夜,哈特才在疲倦袭来之后睡去。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两人早早的爬了起来,帮蕾娜小姐买了两块白布,两人骑马迅速回到了村子。
即便耽搁了些时间,到达村子的时候也才刚刚是早上而已。这可比哈特平日里跑一趟快得多了。
“姐姐,我们回来了!”
伴着少年放松的声音,他伸手推开了自己的家门,少年海蓝的眸子里,映出姐姐同样海蓝的眸子,还有她眸子里的惊愕。
“你,你们怎么这么快?”
蕾娜赶紧两口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嘴里,脸颊鼓鼓囊囊的。
即便如此,她一个女人,嘴里能装下多少东西呢?更何况,她手里的东西是野菜根,即使是用力,也很难咬断的粗陋食物……
“姐姐……”
哈特的眸子扫了一下桌面,野菜根和飘着野菜叶子的白水,这是姐姐的早饭。没有面包,没有奶酪,没有肉干,也没有炖菜。
对比一下平日里自己的伙食,哈特心里一阵阵的泛疼,他不顾自己已经是半个成年人了,大大的张开怀抱,死命把姐姐搂在怀里。
“哎哎,怎,怎么了啊,那个,弗利德先生看着呢……”
蕾娜犯了难,弗利德温和的笑了笑,把两匹白布放在桌子上,悄悄的退了出去,接下来的时间,属于姐弟两人。
在门口,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反正自己现在是亡灵,衣服脏了就扯掉,再用死气凝聚成新的就可以了,弗利德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真是感人的姐弟情呢。最平实的,也是最深入人心的。
弗利德一边想着,一边解下了马匹身上的钱袋,仿佛一个小桶、鼓鼓囊囊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的钱币数量不少。
这是弗利德这一次外出获得的报酬。五枚金币一枚银币十六枚铜币。
当然,五枚金币不可能这么多,弗利德很贴心的帮姐弟两人换成了铜币,五万零一百一十六枚铜币,那数量可就不少了。
没错,这是帮“姐弟两人”兑换的。匹夫无罪怀必有责,如果一个山村的少年和村姑忽然出手一个金币,那么肯定会引起轰动,还会惹来麻烦,那可不是弗利德想看见的。正如他的原则,报恩,要确确实实让对方得到恩惠,而不是满足自己报恩的心理诉求。
兑换成铜币,就不会那么显眼了。
这些钱,弗利德准备全部送给这对善良的姐弟。对于生活拮据的家庭而言,钱是不会贬值的。
真是美好啊,人类这种生物。虽然也会有格伦那样的败类,可不得不说,好人也是不少的。
闲来无事,弗利德便开始把数过一次钱在数了一次。这些钱,足够姐弟两个人生活到三五年了,如果继续这么拮据的生活,说不定能用半辈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是弗利德数到第四万六千多枚硬币的时候,哈特出来了。眼角带着泪痕,明显是刚刚哭过。山村少年略显粗糙的脸上泛着红,海蓝的眸子在一片血丝中,显得更加具有神采了。
“怎么样哈特?”
“姐姐……同意了……她想跟你说什么……”
哈特的声音有些哽咽,弗利德的点点头,提着铜币袋子,走了进去。
蕾娜小姐各方面都称得上一个姐姐的典范。
容姿端正,长发飘然,性格温柔体贴又落落大方,关心弟弟又不会过度的强迫他。而且,最重要的是,支持自己弟弟的理想。
尤其是……
弗利德看了看桌子上的白布,估摸着它们穿在哈特身上的样子。
从一开始,蕾娜就默默对弟弟的梦想表示了支持。对于一个山村的猎户家庭而言,布的需求很少。特别是两匹。
大概,这就是姐姐最后能为弟弟做的事情吧。让他体面的走出这个山村。
“我弟弟,真的是感谢您的照顾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我,我给您跪下吧……”
一看弗利德进来,蕾娜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弯下膝盖就要跪下,弗利德赶紧拦住。
“那里的话,我才是,如果没有哈特,我就真的葬身于山林了。和我的命比起来,这可不算什么呢。”
“您真的是,太谦虚了。我听哈特说了,他想去试试看,去就读一下格罗斯帝国的骑士学院。虽然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是那个孩子从小就没出过什么门……我又是个妇道人家,帮不上忙,能不能,请您帮他一把呢?”
蕾娜说着,脸颊泛起一丝羞红,这得给他填多少麻烦啊……可是,为了自己弟弟的旅途顺利,蕾娜宁愿丢脸,主动请求弗利德的帮助。
“这是我的荣幸。这也是报恩的一部分。还有这些。”
弗利德把口袋放在桌子上,沉甸甸的发出呼啦一声,钱币清脆的撞击声让蕾娜吓了一跳。
“这,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哈特一走,家里的生活就更是难挨了。总不能天天啃菜根吧,这是哈特和我共同赚来的佣金。请允许我送给你们——否则,哈特就算出门了,也会经常担心您的生活吧?”
弗利德巧舌如簧,说服蕾娜把钱币留下来,让哈特能够心无牵挂的出发。
蕾娜推辞了一翻,最后还是拗不过弗利德的坚持,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而哈特,跑到了森林里,最后确认了一下陷阱里的猎物……
可惜的是,这次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