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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像金纱般洒落下来,静谧的雪野与尸体、鲜血以及哀伤构成不协调的画面,聂蕴慈如同行尸走肉般呆傻在那里,麻木的眼神和蠕动的嘴角还有凌乱的头发让她看上去像一个疯妇。
我想起之前景承对她说的那句话。
死亡从来都不是一种惩罚。
聂蕴慈为她的自私冷漠和无情付出了代价,但远比死亡对她的伤害更大。
景承不经意在看时间,我明白这个举动的含义,昔拉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杀掉我们所有人后他便会引爆炸弹,现在我们的命变成拖延他最后的筹码。
景承高举起双手对着对讲机说:“这里是你的猎场,我们早晚会成为你枪口下的猎物,不过在你开枪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你想知道什么?”
“《理想国》,这本书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景承面无惧色问。“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拿回那本书?”
“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五阶魔方程序,梁鸿藏有程序的储存卡藏在书中邮寄出去,我不能让程序提前暴露。”
“储存卡?”景承表情有些诧异。“《理想国》这本书里隐藏的秘密就是储存卡?只有这个?”
“你认为还有什么?”昔拉反问。“只不过是一本书而已。”
“为什么要制造炸弹,是他让你做的吗?”景承继续问。
“他?他是谁?”
“凯撒。”
“凯撒?”对讲机里昔拉的呼吸很均匀,说明他已经做好射击准备,同时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呼吸并没有任何变化。“凯撒是谁?”
我和景承对视,很显然昔拉并不知道凯撒的存在,我突然感觉我们一直追踪的昔拉或许根本与凯撒没有丁点关系。
因为在他身上我只看见单纯的杀戮,但他的杀戮对于凯撒来说是没有作用的,这种野蛮疯狂的举动完全不是凯撒的风格。
凯撒代表着黑暗他最终的目的是吞噬所有光明,而我就是代表光明的那个人,因此凯撒会对死亡赋予意义,用来摧毁我信仰和人性的意义,但回顾昔拉行凶的过程,他似乎游离在凯撒的理念之外完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在你认识聂蕴慈后的八年时间内,你残杀了那么多人目的只是为了帮她早日完成项目开发?”
“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会不惜一切去帮她实现。”
“蓝蝶和纸条呢?中州湿地森林公园凶案中,为什么要在死者喉咙里放那张纸条?”我大为疑惑问。
对讲机那边只有昔拉均匀的呼吸,短暂的停顿后:“你们现在知道这些还有意义吗?”
“能不能给我们留一点道别的时间。”景承下意识瞟了一眼时间。
“当然可以,我喜欢看见猎物临死前垂死挣扎的过程。”
景承转身注视我们,目光从我们脸上一一扫过:“对不起,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我们彼此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生离死别,但记忆中似乎并没有伤感和遗憾,因为我们对自己坚持的信仰从来无怨无悔。
“来世,如果有来世你们打算做什么?”景承一脸轻松问。
“来世希望不要让我认识你。”我苦笑一声。
景承无奈的摊开手:“对不……”
我上前一把抱住他,或许是我从不知道如何定义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的情感,但莫名的真挚和信赖,也许真的如同他所说,只有同类才会拥有如此单纯而牢固的情义。
景承应该和我一样,并不善于表达情感,所以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我怀中有些不知所措,手嫌弃的拍了拍我后背。
“再见,二哈。”我松开他时声音竟然哽咽。
“你,你是在哭吗?”景承低下头带着讥讽的挖苦。“你是在为我难过?”
“最后能让你难过的居然是一个男人。”苏锦笑的无奈。“我感觉自己好失败。”
“谁说我哭了。”我偏过头努力让自己坚强。
“你呢?你来世想做什么?”陆雨晴问景承。
“海盗。”景承不假思索回答。“好像我挺适合当海盗的,不用被约束自由的在大海上驰骋,探寻失落的宝藏或者征服巨大的海怪,总之随心所欲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那我来世成为一只海鸥吧。”
“海鸥?为什么是海鸥?”
“我会伴随着你的海盗船飞翔,停留在骷髅旗的最高处见证你征服世界的传奇。”陆雨晴的长发在风中飘舞,我在她眼里看见了一往情深。
“看样子来世我是摆脱不了你了。”景承淡笑,回头看向苏锦。“你呢?”
“我还是会当警察。”
“为什么?”我问。
“我怕来世找不到你,我会在原来的地方等你出现。”苏锦对我说。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融化,我捧起她的脸在额头轻吻。
苏锦把头埋在我胸前,我听见她深吸一口气,抿着嘴表情坚毅的向后退了一步:“和你们共事是我的荣幸。”
我意识到她打算做什么,刚想上前被她阻止:“让我们最后的时间变的有意义!”
苏锦说完临危不惧望向雪野的远方:“我很后悔当时没有一枪击毙你,你身上的伤就是我留下的,来吧,向我开枪!”
我听见对讲机中传来枪栓拉动的声音,苏锦在牺牲自己争取最后的时间,我没有悲伤:“我很快就去找你。”
她转身望向我们,在冬日的阳光下她的笑容是那样灿烂:“再见,我的朋友们。”
“等等,你还没问我来世想当什么。”
我们全都一愣,景承并没有挂断宫文心的电话,她的声音不合时宜传来,瞬间打破了悲壮的气氛。
“你想当什么?”景承问。
“海盗猎人。”
“海盗猎人?”
“我会跨越七海去追捕你,最终我会成为打败你的女人。”
景承笑了,一如既往的不羁,显然他很憧憬来世和她的对决,或许这就是宫文心一直吸引景承的地方。
她是唯一打败过他的女人。
“破译了吗?”景承问。
“我追踪到所有端口,并且用病毒程序修改了五阶魔方,从现在开始被激活的端口无法再接收到指令传输。”
“听见了吗?”景承拿起对讲机。“你手里的五阶魔方程序已经没用了,不如这样,你放下枪走出来投降,你至少可以得到一次公平的审判。”
“没有炸弹我一样可以杀掉你们。”昔拉声音冰冷。
“人总是喜欢犯错,而且经常在同一件事上犯相同的错误,比如你现在就是。”
“我犯什么错了?”
“雪野四周全被大雪覆盖,你可以轻而易举找到一处隐藏地点利用地势狙杀我们,然后再带着聂蕴慈逃离出境,你肯定对自己的计划很有把握,毕竟想要从茫茫雪野追踪到一名专业的狙击手几乎不可能,所以你才会有恃无恐,但你有没有想过,狙击手最大的危险就是射杀目标后不立即转移。”景承从容淡定继续说。“上一次你就是被反击,只不过她没有选择击毙你,不过看来你好像并没有吸取教训。”
“除非这里还有另一名狙击手,否则我为什么要担心暴露位置,何况你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位置。”
“这么说你不打算放下枪投降?”景承意味深长问。
“我在瞄准镜中见过太多猎物在临死前的绝望,但你是唯一让我感到可笑的,你见过老鼠要求猫投降的吗?”
景承淡淡一笑点头:“临死前有话对你说。”
“你还想说什么?”
“不是我对你说,是有人想对你说。”
“谁?”
景承从身上拿出另一部手机,放在对讲机面前。
“Sariel,在索马里阵亡的兄弟让我转告你,他们在地狱等你……”
“Andreas……”
呯!
随着枪声的响起,对讲机中传来一阵短促的声响,然后除了呼啸的风声外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我们全都茫然的愣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山丘上一个白点在移动,慢慢向我们这边走来,等走进我才看见那是一个穿着白色伪装服的男人。
Andreas!
我吃惊的张开嘴,我在公园见过这个男人,他曾和昔拉一起在特种部队受训,但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Andreas从我们身边走过,眼神有着战士的坚毅,没有太多的话语,停留在景承面前:“谢谢。”
望着Andreas消失在雪野的背影,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通知了他来阻击昔拉?!”
“没有谁比他更熟悉了解昔拉,也没有谁比他更仇恨昔拉,索马里营救行动后他一直活在沉重的负罪感之中,所以我答应他,找到昔拉会告诉他。”景承拉起衣领回答。“当然,我给过昔拉机会,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
“等会。”苏锦走回来细想片刻。“你早就安排了狙击手对付昔拉,那么,那么你知道昔拉根本没有开枪射杀我们的机会,你,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们告别?”
“我喜欢看你们真情流露的样子。”神经质的微笑挂在景承的嘴角。
陆雨晴和苏锦几乎是同时抓起雪球打在他身上,我回头看看聂裳夫妻和聂隐已经僵硬的尸体,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
“昔拉必须先开枪,Andreas才能锁定他的位置。”景承应该是猜到我在想什么,在我耳边压低声音说。
“三条人命!”我无力的叹息一声。“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这不是我提出的交易。”景承偏头看向瘫坐在雪地呆傻的聂蕴慈。“我同样也给过她机会,只是她也选了放弃。”
我们带上聂蕴慈找到昔拉的狙击位,他倒在一滩凝固的血泊中,子弹穿透他的眉心,瞪大的眼睛好像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我注视到他的扩散的瞳孔,渐渐涣散光泽仿佛能把所有色彩侵染成阴冷的灰色。
我蹲下身掀开昔拉的口罩,竟然发现他在对我诡异的笑,是的,他即便已经成为一具尸体,可上翘的嘴唇依旧保持着笑容,我想起聂蕴慈对他的笑容。
那笑容纯粹、干净和圣洁。
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融化阴霾和喧嚣,就如同天使的微笑一般,所以聂蕴慈一直叫他Angle,事实上我也被尸体圣洁笑容感染,感觉面前是一个陨落的天使。
直到我用手触碰到昔拉的嘴唇才发现,他的嘴竟然无法像正常人那样闭合,突然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他想要展示的笑容,而是生理的缺席导致他拥有和罪恶残酷内心截然不同的面容,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一直戴着口罩的原因。
就在我被震惊的瞬间,聂蕴慈突然冲上来拔出我的枪,发疯一般对着昔拉的尸体开枪,她用最决绝的方式发泄着愤恨,随着昔拉尸体中弹后的起伏,足足一个弹夹的子弹让昔拉的尸体变的血肉模糊。
恢复宁静的雪野还回荡着聂蕴慈扣动扳机发出的空响。
“看来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让你如愿以偿。”景承站在旁边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声音透着冷漠的刻薄。“只不过结果和你想到不太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