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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外官道上,数十辆马车缓缓驶离,在一队马车前后各有二十名身着异装的佩戴弯刀侍卫,带刀侍卫骑着棕黑色高头大马。
侍卫们本就生得体魄强健,骑在高头大马上更显威风凛凛,更有一股隐隐的煞气四溢出来,其中在一辆马车旁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蓝眸的孩童。
蓝眸孩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额前一缕桃心发向后梳着变成了一缕辫子,不过两三寸长的辫子尾端系着一束宝蓝色璎珞。
虽是八九岁的模样,但骑在骏马之上却非常稳健,一双浅淡蓝眸中带着神采飞扬,对着旁边马车掀开的窗幔口兴奋的喊着:“姐姐,你看我骑的好不好?”
叶婉茹所乘马车前方的一辆马车中,耶律德尔正盘膝而坐,脊背挺得板直,手里拿着一本看了大半的书籍,听到这声问话后,摇头失笑。
他对于一个八九岁的孩童骑马,且脚尖将将能勾住马镫的事情一点担心的神色都没有。
飞儿从四五岁开始就练习骑马,且只骑大马,耶律德尔还记得飞儿第一次骑马时的场景。
那时候飞儿太小,站在地上也仅仅超过马儿小腿,却趁着马儿卧地时偷偷爬了上去,小小的个子只能趴在马背上,被狂奔的骏马吓白了脸也不哭,只是回来时却紧紧攥着缰绳被甩在马腹一侧。
事后飞儿还向他们几位兄长邀功般的展示过这一独门绝技。
飞儿从来都是这样,有什么好东西或者自己喜欢的都会向亲近的人展示,大约小孩子表达亲近的方式只有这一种。
他是拿婉儿当亲妹妹看待,不然父王见他信中如此夸赞一位妙龄女子,想要他娶婉儿为王妃时,他也不会建议父王将婉儿封为义公主。
飞儿虽然年岁小,但将来的成就也定然不低,他自是乐意飞儿和婉儿亲近,情似亲姐弟才好,等到了皇宫大殿时,也免得被有心人看轻。
耶律德尔一想到被父王不断催婚和那几位对他穷追猛打的姑娘,就有些犯难,思及此,他轻摇头,将心思重新放在手中的书上。
大约两情相悦的爱情是求之不得的,但繁衍子嗣却是未来一国之主的重要之责,耶律德尔素来和煦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道哀伤。
他见过不少两情相悦之人共结秦晋之好,像父王和母妃、像叶大人和叶夫人,但他见到更多的却是一对对怨偶、数不清的妃嫔姬妾和众多庶子庶女。
就如大耀国国主,后宫之中妃嫔无数,导致众多皇子更是相互争斗,无论是天家兄弟还是权贵之子乃至平民百姓,大概兄弟阋墙都是大忌。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若是这些人能相互取长补短,何愁不会创造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他此番前来大耀国确实为考察大耀国国力,虽为联盟所来,但更深一层却是起了吞并之心,不止是大耀国、甚至周边数国。
试问皇室男儿,或是现在的各个国家的执掌者,谁没有一统天下,创下霸业的雄心壮志?
他耶律德尔权谋之术和治国之道皆具,又正是满怀雄心壮志的年纪,但到来以后,接触到顾清临和婉儿便改了心思,不为别的,只为不愿看到那个情路坎坷胸怀天下的女子再度伤心落泪。
因为他知道若是到了兵临城下的那一天,只怕那个娇弱女子会选择最惨烈的一种方式保全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不忍、也不能,耶律德尔彻底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深蓝色的眼眸中神情坚定,只要他在,他便会一直护着这个姑娘。
他们卓阳国最尊贵的塔拉塔娜公主!
“飞儿的骑术非常熟练,姐姐可做不到。”坐在马车里的叶婉茹看着窗外的飞儿,脸上和眼中都带着夸赞之色。
同坐在车厢里的虹玉和碧玺趴在窗口略带羡慕的看着窗外纵马驰骋的飞儿,虹玉叹了一声道:“估计我这辈子都不敢骑马,看看那高头大马就觉得吓人!”
“就你胆子小,你看小姐……”碧玺口中啧了一声,话说了一半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正手拄在下颌上看着窗外的自家小姐停住了。
碧玺的神色有些懊恼,她家小姐从前也不过是偶尔在马场内练过骑射,还都有段小将军同陪,可那次小姐却是从金陵城一直骑马赶到苍崖山。
近千里的路程,自家小姐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可想而知,她本想借此打趣虹玉两句,却不想提起了这件事。
和段小将军有关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禁忌的话题,但她却不想惹得小姐伤心,她知道旧事重提,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虽说一直围在小姐身边转的顾公子配不上小姐,但耶律王子如谪仙般的人物,又温柔体贴,更是对自家小姐好的没话说,她私下里还和虹玉谈论过此事。
若是耶律王子娶了自家小姐,想必会让自家小姐走出那段伤心,若是小姐能敞开心扉接纳耶律王子,以后不是又多了一段佳话?
但现在……,碧玺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小姐。
正在看着飞儿在那里显示骑术的叶婉茹自是不知道身边的贴身侍女已经在乱点鸳鸯谱,但碧玺欲言又止又带着懊恼的神情她却看得分明。
城外的长丰亭内叶洵夫妇和任梦瑶三人伫立在亭内,看着这一队人马渐行渐远,直到在视线中变成一个小黑点的时候,佟安卉才叹息一声。
叶洵双手负立站在亭下,带着暖意的春风拂过他的衣摆,连带着下颌上的胡须也随着轻轻摆动,听见佟安卉的叹息,叶洵看了一眼佟安卉。
叶洵开口对身旁的两位妇人劝慰道:“此去卓阳国是福非祸,夫人不必叹息,也请嫂夫人放心,婉儿是个稳重懂轻重的,何况还有耶律王子相护,想必不会出了差错。”
“这道理我们都懂,可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此去路途遥远,此时金陵城中以见春色,但北地以外卓阳国怕还是被白雪掩盖着,我只担心婉儿的身体会承受不住。”佟安卉叹了一声,眼中有散不去的担忧。
自从恒毅出事以后,从前乖巧伶俐的女儿一次次外出远行,叫她这个做娘的如何不忧心?可是这话她不敢说,怕伤了将军夫人的心。
更何况恒毅已逝的事情一直隐瞒于将军夫人,因为婉儿说得对,不能让将军夫人没有了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