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孤身一人,如同躯壳

沧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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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初夏17岁,那一年她失去了自己的母亲。那一年她似乎更加封闭了自己,那一年在这个病房内,林政霆牵起初夏的手泪眼朦胧地说:“初夏,以后爸爸照顾你。”

    她从未这样清楚地看过林政霆的脸,或是她此刻才真正地看清了这个男人,原来他还有心,他还懂得什么是爱,他辜负了自己母亲的一生,这一句“爸爸照顾你”,她真真切切地等了十七年,还要搭上母亲的生命!

    有些人,为了一份虚幻缥缈的爱情去付出一生。

    有些人,不经历失去,永远也不懂得珍惜。

    世间的悲欢离合每日都在上演,爱恨纠缠是千古难解的谜底。

    那一天后,那个曾经的初夏仿佛彻底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漠灵魂的再生,她变得无喜无悲,无泪无笑。

    “司机逃逸了,当时撞上的时候只有两个目击者。”警察看了一眼手中的笔录,一脸愁苦。

    林政霆挎着脸:“目击者怎么说?”

    “说了一个车牌,但是个假牌照,我们也搜查过现场,除了当事人的血迹和几片车碎片,其他什么都没有。”

    “没监控吗?”

    “呃,乡下哪还有什么监控啊。您放心,车祸这方面我们还会继续追查的,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们。”

    林政霆的眉头越皱越紧,面带冷疑:“那几块车碎片我能拿走吗?”

    “那可不成,您也知道,证物什么的不能带走。”

    “那好的,谢谢。”

    “您也节哀顺变吧,我们一定尽力追查这事。”警察摇了摇头,便走出去了。

    忆婉的葬礼是林政霆亲手操办的,葬礼上大多是忆婉的一些远房亲戚,虽然那些人平时都爱背地里说闲话,可一旦收到了消息,几乎都带着悲痛的心情赶了过来。这是林政霆第一次公开承认他是她的丈夫,可她却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只能躺在那副冰冷的棺材里。

    看着林政霆苍白无神的面容,初夏突然意识到,小时那个站在自己面前,仿佛一座大山般坚不可摧的男人,竟然如此的脆弱苍老、不堪一击。她打从心底地承认,他恨这个男人,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却从未在她最需要父爱的年纪,尽过父亲的责任。可这一刻,她无比地害怕失去这个男人,毕竟,他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初夏机械性地对前来哀悼给予慰怀的亲友鞠躬,粗糙的麻衣衬得她无比苍白,现在的她就像一只了无生机的布偶,眼神空洞,身材黯淡。

    直到,他的出现。

    似乎从来也只有他,会出现在她最脆弱的时刻,会给她冰冷的心带来一丝暖意,给她黑暗的人生点亮一寸光明。

    陆逸来了,跟在他奶奶后面,看到他的瞬间,初夏的眼睛里才有了一丝微澜,但很快又恢复了淡漠。如之前一样,鞠躬道谢!

    “夏夏长大了,也别太伤心。”陆逸的奶奶一脸惋惜,对着个年幼丧母的女孩十分同情,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又转身拍了拍林政霆的肩膀说,“节哀顺变吧,以后好好照顾初夏。”

    陆逸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初夏,眼中布满了心疼和担忧。初夏不敢看他,陆逸就是有这种魔力,在他面前,她伪装的逞强都会被击溃,她害怕眼泪会决堤。她低着头,努力强忍着,可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于是她只能用力咬着唇,直到把嘴唇咬破。

    陆逸看着她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彷徨,无助。他俯下身,心疼地拭去初夏脸上的泪水,以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初夏,逸哥哥在这。”

    听见陆逸的话,初夏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哀乐毕,初夏眼睁睁地看着厚重的棺盖将母亲永远地封锁在了那个狭小而冰冷的空间里,重锤的每一次起落都带着一颗长钉被牢牢地钉进了棺木里,也仿佛钉进了她的心里。好疼,她真的好疼,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千钉万锤过,沉闷的敲击声正在撕扯她的神经,妈妈,她到底该怎么办,她不能没有妈妈!她疯叫着追着即将下落的棺材,铺天盖地的绝望侵袭而来。

    林政霆眼睛里同样布满了血丝,哀痛万分,他死死地拽住初夏绝望的喊道:“初夏!你妈死了!真的死了!”

    “妈!”初夏看起来像个疯子,跪在地上流着泪哀嚎着,看着冰凉湿冷的泥土逐渐掩埋了母亲的棺材,她的心也仿佛随之一点点的死去,于是她只能像无助的溺水者一样,苦苦哀求着林政霆,“爸,你放开我好不好,我要跟着妈妈一起去,我不想活了,活着好难受,好难受。”

    林政霆悲痛地抱住女儿:“初夏,你还有爸爸,你还有我啊!”

    只有亲眼见到了女儿撕心裂肺的模样,林政霆才意识到,当年那个挂在他脖子撒娇,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跑的女儿,已经变得和他那么陌生,他欠她们母女的,已经太多了,在初夏的心里,爸爸这个词,早已模糊得只剩下一个看不清的轮廓。

    林政霆自责地护住了初夏,“爸爸答应了,再也不会离开你。”

    初夏怔了一怔,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熟悉的面孔,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初夏!初夏!”

    初夏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叫她,可她真的好累,也好痛,心钻心的痛,如果可以,她希望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因为活着太累了。

    初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还是熟悉的味道,昨天的事情仿佛是一场噩梦。

    “妈。”初夏艰难地站起来,朝客厅走去。

    “醒了。”林政霆坐在少发上抽着烟,看见初夏出来,将手中的烟头摁灭站了起来。

    “原来是你。”初夏脸上带着失望,眼睛瞬间失去神采,看着烟灰缸内满满的烟头,才明白原来这一切不是梦。

    “初夏,跟爸爸去s市吧。”

    “我不想离开这里。”初夏瞥过脸去,语气冰冷。

    她不想离开,因为这里有她和妈妈的记忆,她习惯了这里,她也不想去s市,她不愿意是适应新的环境,新的人,更不愿意见到政霆家中的妻子和孩子。

    “转学手续已经给你办好了。”林政霆像是看穿了初夏的心思,斟酌着开口道“其他的你不用担心,爸爸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就当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你不觉得晚了吗?”初夏直直地看着他,冷淡道:“那5年,我最需要你的那五年,你在哪?”

    “我欠了你妈一辈子,你就当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偿还一点,好吗?”林政霆眼里是无尽的自责。

    初夏哭了,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在普通人家里,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最无忧无虑,享受天真自由的年纪,她也同样地渴望着大人的疼爱。

    “我能相信你吗?”

    林政霆眼中终于看见了一丝赎救的希望,抓着初夏的手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初夏最终还是答应了林政霆离开邢家乡,去s市。

    反正她在哪都一样,孤身一人,如同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