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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四个死者,死前应该都去过同一个地方?”将萧珏勘验完尸体后得出的线索整理了一番,我似乎觉得,这可能就是这四个死者之间的联系。
“只是香灰的话,可以作为辨别死者之间关系的特征吗?”哥说,“但凡佯装高雅之人,何不以焚香来装作一个格调。而且现下自诩修行之人,也多焚香作为生祭。这香灰可能存在很多地方,未必是她们去过同一个地方吧?”
“香灰确实可能存在于很多,并非特定的环境,但是如果这几名死者所携带的一些香灰之中,都有某种特殊的药材,那么巧合的可能就很低了。”萧珏说着,让守望将几个小包放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摊开。“第一个死者鹞珠的胃里,发现了这种没有消化的香灰;第二个死者缗惠,是在她的鞋子下发现的这种香灰;而第三个死者洹娘是在手指甲里;而第四个死者月棠,则是在鼻息里。”
胃里,鞋底,指甲,鼻息……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四个小包里几乎看不见的香灰,确实隐隐有一种怪异的味道,“萧珏,那你所说的药材,这个味道……到底是什么?”
“麝香。”萧珏说道。
“麝香?!”我哥好像很惊讶,略感迷茫,“可是麝香,不是一些香水里都会有的用来催情的香料吗?”
“麝香是鹿科动物麝的雄性腺囊中的分泌物干燥而成,是一种高级香料,如果在室内放一丁点,便会满屋清香,气味迥异。麝香不仅芳香宜人,而且香味持久。据我所知,麝香除了是高级香料之外,也是中药,如果单一的讲它可以催情是不太可能,除非用另一种香料调配。麝香在未加工成香水前,除了它有些实际的治疗作用外,还有让孕妇易流产的副作用,但是这是指未加工成香水前,一瓶香水的香料会使用几十种甚至上百种,麝香只是其中之一,调香师只会使用一点点,将它用在辅香上,大部分女香都会在后味或者中味使用麝香的,甚至像一些婴儿香水也是有麝香成分的。”在女性用品上,我的了解自然比我哥要多一些,不过萧珏可能未必理解香水是何物。
萧珏蹙眉,他虽已经习惯了我和我哥动辄说些他比较不容易理解的东西,但是却很认真地在听我们的对话,试着接受我们所谈及的内容。“主辟恶气……温疟,蛊毒、痫至,去三虫。这是神农氏对于麝香的记载,麝香极其珍贵,平常人少有机会可接触到,除王宫之外,就只有少数世族有此殊荣,而四名死者都留下掺有麝香的香灰,这一点,应该不仅仅是巧合了。”
萧珏说得没错,我们忽略了麝香在古时候的稀有性,这个年代还没有人工养殖一说,所以麝香的数量极其微量,普通人终其一生可能都难以得见。
“在四个死者身上,还能找到其他的特征吗?”我心下困惑,但是隐约已经想到,这件案子只怕又会与所谓的王族贵胄有一定的联系。
“第一名死者鹞珠,据记录来看,她是在值夜当晚下落不明,却在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死在宫中一口井里,致死的原因是她脖颈上的咬伤没错,她的脖颈几乎被咬断,但是身上因为挣扎所留下的伤痕几乎没有,这一点很奇怪。任何一个受到袭击的人,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都会本能地去反抗,更何况死者所遇到的凶手,以咬断她脖颈这样残忍的手法将她杀害,除非……如果否定凶手是一下子就将她咬死的话,那么就只有她自己放弃了挣扎这一个可能性了。”萧珏说着,目光却笼罩了一层雾色。
凶手不可能是什么妖怪鬼魅的,所以造成要断脖子致死者死亡这一结果的,除了野兽就只能是人为。王宫之中,守卫森严,如果想要一击致死,可以想到的野兽就只有老虎、豹子、狮子、熊等等这一类大型的凶猛野兽,这样的野兽进到宫里的可能性不大,而是即便它进到宫里,也不可能在毫不被发觉的前提下,伺机伤人致死。那么凶手就只可能是人,但是人绝对不可能咬断另一个人的脖颈的同时,造成一击致死。那么剩下的可能,就像萧珏所说的那样,是死者自己放弃了挣扎,任由凶手将她杀害。
这样一来,凶手应该是死者认识的人没错,否则任何一个人在面对陌生人的袭击时,都会反抗,在宫里,不时有侍卫巡逻经过,鹞珠虽然进宫时间尚短,但是她应该知道王宫里守卫的严谨,只要她大声呼喊,是一定会引起注意的,凶手想要得逞就很难了。
如此,杀害鹞珠的凶手,大致可以锁定在鹞珠认识的人之中。
“第二名死者,缗惠,是臣谨大人的爱女,缗惠的遇害,我有疑议的是,她身上留下的伤痕。”萧珏说着,眼神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了我小腿上,“缗惠在死后,身上的伤才逐渐浮现出来,有一些伤是磕撞所留下的,但是在她刚刚死去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在发现缗惠尸体的同时,我想更多人的关注,应该都是在凶案现场的血腥惨烈上,有一部分伤痕,比如说划破肌肤流血造成的直接伤害,会更容易被人注意到,而之后被发现的,是缗惠身上几乎遍布全身的磕撞伤。而这些伤因为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呈现出来,所以当时不会被人所留意到。我在想,如果联系起来缗惠头顶撕裂的头皮,她生前的最后一刻,可能都在经受折磨和毒打。身体肌肤直接破裂的伤口,一处是脖颈上的咬断伤,一处是胳膊上的划伤,还有一处是腿上,胳膊和腿上的这两处伤都不浅,但这极有可能是凶手在虐待她的同时,例如,抓着她的头发将她磕撞在不同的地方,然后胳膊和腿是撞在了尖利硬物上,划伤造成的。”
难怪他要留意我的小腿,是我昨日不经意磕撞,倒让他明白了死者生前的最后一刻,可能是经历了毒打和虐待,所以造成了那些伤痕。
但是,“我们向缗惠的情郎,也就是据说她当晚偷偷离开家去见的那个人,焯服,证实过。当晚焯服和他的好友召覃在酒肆中饮酒解闷,两个人一直在一起,都未曾听说过缗惠与焯服有约定见面的事。酒肆老板可以证明,他们是天亮才离开酒肆的,而缗惠是在天亮之前就被发现死在市井之中。所以我认为焯服的作案可能性很小。”转过头,看到昀儿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故意停了下来,问他说,“昀儿,你是不是注意到了什么?”
昀儿很谨慎,“娘,我……”
“昀儿,你如果留意到了什么,就直说,现在大家在讨论案情,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就算是说错了也没有关系。毕竟现在这么多人在,不会因为你说错了什么就影响了个别判断的。”我哥留意到昀儿的犹豫,所以将昀儿推到大家面前来,“你不是很想要像你爹娘一样,可以成为一个断案如神的人吗?”
昀儿似有决定,但是他还是难免有些忧虑。
“说吧。”我见他一直在看着我,所以向他点点头。
昀儿终于拿定了主意,故意抬起头来,还是有些拘谨。“娘,昨日我们不是去那酒肆之中,见到了焯服公子和召覃公子吗?”
我应了句,“嗯,所以呢?”
“昀儿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有些奇怪。”昀儿一直在心里反复犹豫的就是这件事,“虽然能看得出召覃公子和那就酒肆老板都没有说谎话,但是在召覃公子出现之前,娘你明明在询问焯服公子,案发当晚发生了些什么,那酒肆老板就在一旁,但是他却没有主动向我们证实,当晚那焯服公子和召覃公子就在酒肆中饮酒到天亮。是后来召覃公子到了之后,自己说出了这件事,老板才承认,我在想的是,那老板当时的反应,好像有些害怕召覃公子一样,他没有主动说出与召覃公子有关的事,是不是因为召覃公子背后有什么样的势力,是那酒肆老板不敢得罪的呢?”
在听完昀儿的话之后,我和萧珏相视一笑,我伸手将昀儿拉到身前,摸了摸他的头。“不错嘛,可以观察到这一些,说明你当时有用心在发现,确实进步了。”
“娘,那我发现的这件事,是不是有帮到你?”昀儿很是得意。
“其实夫人一早就留意到了,已经让我去证实过那位召覃公子的身份了。”竹牙在一旁打趣。
昀儿有些落寞。
“不过我发现的,和你发现的还不是完全一样,我当时率先留意到的是,那位召覃公子的衣着打扮,和平民有很大的差距,而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恰好可以侧面表现出这个人的性格。而召覃公子在案发当晚,和最重要的嫌疑人一起出现在酒肆,所以这一点一定要去证实。”我和昀儿解释说,“而你在知识面上不如娘亲广,所以用直觉去发现周围人的神态和反应,找出破绽。所以慢了娘一步,现在知道,娘为什么让你多学些东西了吧?”
昀儿自信心又恢复了,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尽管不甘心,倒也服气了,点了头继续留意我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