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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夜里天凉,您还是早些床上歇着去吧。”皇贵妃姚蔓蔓拿着披风走来,盖在拓跋宏的身上,“皇上您都已经在这里看了一天一夜了,到底在看些什么?臣妾倒是看不
明白,这雪也下了一整夜了,果真是隆冬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冷。皇上可得格外注意身子一些。”
拓跋宏就这么坐着望着窗外,良久才说,“蔓蔓,你看洛阳城外,肯定又是血光冲天,尸横遍野吧。” “原来皇上是在说这个。北宸王先是和白莲教子桑部一战,如今又和离州钟离部一战,现在应该也和裴耀庭他们对上手了。”姚蔓蔓向着门外望去,突然发现这里正是
对着洛阳城的方向,浅笑了一声说道,“自是该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拓跋宏将手边的奏折随手扔给她,“裴耀庭的奏折,最快的雪鹰传来的消息,当夜,王兄离州死战,钟离部损失惨重,只剩下钟离澈带着少部分人撤走,白莲教的势力
,自此全部瓦解,支离破碎,难成大气。裴耀庭已经占下离州,而王兄带着人往北宸州撤走了。”
北宸州,以北宸王名字命名的州郡,是北宸王的封地。 “皇上不是一路安排了很多人阻杀吗?他要从洛阳城撤到北宸州,那也要一个月的路程,中途这么多军队,皇上还怕消灭不了他们区区数万人?”姚蔓蔓将零落的几本
奏折捡起来,叠好,放在拓跋宏身边。
拓跋宏又望向门外,大雪纷飞,看不见洛阳。
“是啊,朕都已经安排好了那么多人杀他,他跑不掉的。”拓跋宏自言自语。 姚蔓蔓深深叹了口气,“皇上,北宸王已经知道三年前的事情,您已经没有退路。即便是您不动手,他也会反。因为他要为三年死去的那些人报仇,皇上应当是最了解
北宸王的性格。”
“朕知道,轮不到你来提醒。”拓跋宏脸色阴沉,“朕先发制人,朕安排好了一切,朕,不怕他。”
姚蔓蔓立即福身,“臣妾逾越。臣妾只是想说,皇上,您没有错。帝王是不会错的,您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蔓蔓。”拓跋宏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将她搂在怀中,“朕……只是有点儿,难过。你信吗?” 姚蔓蔓靠在拓跋宏怀中,轻声说道,“臣妾知道。臣妾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安公公拿着北宸王送来的十八珍下去。北宸王待皇上太好,所以皇上觉得亏欠,臣妾明白
。但是皇上,也只是做了一个君主会做的事情而已。臣妾,永远都站在皇上这边的,永远。”
“你不明白,你怎么能明白,谁都不会明白!”拓跋宏情绪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了,“你们知道什么?那是我王兄,那是我的王兄!”
他声嘶力竭,如此天性薄凉的人,眼中竟然湿润了。
谁都不会明白的,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他这么对他好了。再也不会有了。
被他亲手扼杀了,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被他,亲手扼杀了。
还小的时候,因为皇后和贵妃是亲姐妹的原因,他们兄弟仨人一起长大。他,拓跋谌,还有那个死去的二皇子。
父皇在外打仗常年不回宫,虽然拓跋谌不过只比他大了两三岁,但是长兄如父,明明差不多年纪的人,却照顾着他们这些弟弟妹妹。
只因为他是拓跋皇族长子。 等到二皇子在火灾里丧命,王兄愧疚母后先选择救他,害的拓跋宏变成如今的痨病,也或者是因为把对去世的亲弟弟的感情全部移到了他的身上,对待他,就真的如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一样,包括对后来的拓跋临而是。 但其实说起来,愧疚的人不该是王兄!那又不是他自己的选择,是自己那个母后,那个根本不爱自己的母后,那个为了讨好太妃讨好皇上的母后,竟然连自己儿子都
不管就先救别人的儿子。
那是母后的选择!是母后选了王兄,要愧疚也该是母后愧疚。
可是如今这个依旧坐在慈宁宫里高高在上的女人,却过的好好地,拓跋宏看不见她的愧疚,只能看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偏心拓跋谌。
拓跋宏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是她的儿子,哪有母亲能够对自己儿子这么狠心。
撇开母后不谈,父王常年征战,王兄得太妃和母后万千宠爱于一身。他啊,比起那个优秀的王兄,真的差的太远了。
要不是太妃坚持,他连太子之位都没办法留住。
年纪很小的拓跋宏就开始怨恨母后,也怨恨拓跋谌。如果不是他,母后肯定就会救自己了吧。
谁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小孩子才记仇,他记了那么多年。
从垂髫儿童到如今的一国之君,拓跋谌越对他好,他就越恨他。
明明他心里清楚,这世上能够这么对他好的人,也就只有王兄这么一个人了。哪怕是心腹黎清,都远不及。
明明他心里清楚,当年的事情不怪王兄,得了这一身痨病也怨不得旁人,那并不是王兄可以选择的。真的要怪,他该怪自己母后。 明明他心里清楚,王兄早就不欠他了。他陪了他这么多年,为他打下赫赫江山,为他守新晋王朝国泰民安,为他和群臣对抗惹上狂妄的名声,永远挡在他的前面,永
远保护他。
哪怕是到真相揭开的最后一刻,都不肯相信,幕后黑手是他。
他多疑,可是却从没有怀疑过拓跋谌。连黎清都不知道,他不是不信任拓跋谌,他只是恨。
因为恨,所以明明相信他,也要怀疑。到底在恨些什么他都不清楚了,最开始是恨那场大火,后来就是恨他对他太好。
拓跋谌对他的感情太深。他一定要做一些什么把拓跋谌逼走,才能证明,看吧,他对我也不过如此。
他可以为我去死,但是我不过杀了几个他在乎的人,他就要我死。 他一边利用着拓跋谌的亲情,让他鞍前马后,一边在他背后捅刀子,用他的信任和感情来伤害他。这让拓跋宏觉得自己很厉害,把那个全天下最厉害的人都玩弄于股
掌。
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上拓跋谌,但是这样的人却栽在他手上。那种成就感,比当皇帝都爽。
但他能做到这一点,不过是仗着拓跋谌当他是他的亲弟弟罢了。 “我逼走了他!我把他逼成了我的死敌!蔓蔓,他说过会一生一世保护我的,但不过是死了些蝼蚁,他就跟我翻脸?他就要杀了我?他不是可以为我去死吗?既然知道
我要他的命,他就直接去死啊!为什么要违抗我。你看,他对我也不过如此啊。”拓跋宏脸上扬起一抹病态的笑,让姚蔓蔓都觉得瘆的慌。 死的那是蝼蚁?拓跋谌情同手足的木奚,红颜知己柯瑜,数百个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高级将领,个个都是国家的栋梁。八千将士,全部是他的嫡系士兵,死战到最后一
刻,没有一个逃兵的好汉。这些人,在拓跋宏眼中只是蝼蚁,可是在北宸王眼中,是他的命。
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北宸王,已经做的足够了。
只不过皇上容不下他,皇上这么病态的性格,又能容得下谁?现在走的是拓跋谌,下一个,又会是谁? “可是……这世上再也没有王兄了,再也没有这么一个人会如此对我。”拓跋宏望着洛阳城的方向,眼中晶莹,姚蔓蔓以为他会哭,但是没想到他笑了,“那从今以后的
路,我就一个人走了。王兄,其实我早就想,当你的对手。我,绝不会留情。”
这一刻,他的眼中只剩下的冰冷的恶毒,属于拓跋宏的软弱和悲伤全部褪尽。
姚蔓蔓虽然躺在他的怀中,但是这一刻,却也觉得刺骨的冰冷。
……
南川城。
楚媚在城墙上张望,一连七八天了,她每天都来这里看着。
季墨走过来说道,“王妃,我安排了人在山口处等着,王爷一来,就有雪鹰传消息过来。我们这山上天冷,听说王妃特别怕寒,还是别站在这冷风口吹了。” “坐在屋里我更难捱,站在这里,好歹能够好受些。你就别当我是在等他,只当我是让我自己心里畅快一点。”楚媚礼貌地笑了笑,说道,“你怎么也出来了?城中的百
姓都转移了吗?”
季墨点头道,“劳王妃挂心,一个月前我们就开始转移了,现在留下的,都是自愿跟王爷走的。” 原来在一个月前,解开了军令状之谜以后,季墨和拓跋谌私底下进行了一次坦诚公布的谈话。季墨和拓跋谌已经并无仇怨,反而是季南川害的拓跋谌差点死了,当然
了一切罪魁祸首是皇上。而拓跋谌未雨绸缪,和季墨有了一个约定。 因为那时候已经差不多肯定是皇帝所为,那么翻脸也就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做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和皇帝翻脸,拓跋谌他们要在第一时间返回封地,否则就会被拦
截。
而往南川城翻山过去,是一条近道。季墨选择了跟着拓跋谌,拓跋宏那样的皇帝已经不值得他效力,解除误会以后的北宸王,是一个值得人跟随的王。
季墨他们也无法继续一直窝在这里过日子。拓跋宏得知他已经知道事实,极有可能会过来灭口。
与其被动等死,不如就跟着拓跋谌,一起去他的封地,也能施展自己平生所学。 至于上次他们买凶的银两,季墨也说了,疑似白莲教的人,之后确定是从离州运来的,也为最后将钟离部确定在离州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