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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萧罪名尚未定下,暂时关押到了宗正寺。
宗正寺毕竟是□□皇室之人的地方,环境倒也不算恶劣,说是收押,倒更像软禁。
此案公审定于次日午时,审堂之上坐了皇帝与众德高望重的侯爵。
此事涉及皇室,皇帝按礼观审,坐在公堂上方,而公审之人则位于右边。雅罂一案由凌如墨负责,因他官品未到,无法亲自审理,便作为状告人位于皇帝左侧。他穿了一身正经的官服,平日里张扬跋扈的面容不苟言笑起来倒有了几分威严。
凌笙坐于观审堂下,此刻虽是阳春三月的气温并不算冷,他却穿着厚厚的狐裘,还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黑色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仅有几缕轻柔的发丝垂下,黑白交间,颜色倒似是亮银。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公审之人为宗正寺寺卿卢云容,他一敲惊堂木,宣人带上凌萧。
凌萧依旧是昨日的装扮,形貌看不出一丝狼狈。
他似是拿准了凌如墨不可能会有什么证据,没有昨日下狱时的慌乱,反倒面色不善的看着他,随后才像上方坐审的皇帝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凌萧顿了顿,相比于昨天,他已经淡定了许多,就算事情真的暴露,他哥也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他出来,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卢云容一拍惊堂木,道,“五殿下,你可知罪?”
凌萧为皇子,朝中地位便仅次于皇帝,卢云容身为臣子,在凌萧尚未定罪之前尚无直呼凌萧名字的权利。
凌萧脸上闪露一抹悲戚的神情,重重地磕下一头,“父皇,儿臣冤枉,求父皇明察。”
凌如墨冷笑,道,“你命人于绝云山以活人血肉祭养雅罂,将之用在朝中臣子身上,证据确凿,还想抵赖不成?”
凌萧怒视着他,隐忍道,“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
“带证人!”凌如墨幽幽地添上一句,“一号。”
“?”
听到他那句一号,众臣不解,反倒是凌笙不禁无奈地笑笑摇摇头。
凌萧紧攥着拳头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一会儿,便有两人被带上来。凌萧一看,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
被带上来的两人是前些日子刚辞官的臣子,为官时地位不低,此刻理应是归家养老,如今却作为了证人来到公堂。
“五日之前,共有七位大人辞官归家,却突逢歹人追杀。”
凌如墨话说一半住了口,凌萧身体颤抖起来,却还是强作镇定地说,“这又如何!”
那两位证人涨红了脸,当即磕头道,“请陛下为罪臣做主啊!”
卢云容看了皇帝一眼,看他面容威严,默了默,敲了惊堂木,“你且说来。”
凌萧不由得慌了神,指着两人口不择言,“父皇,这两个人一定是他派来诬陷儿臣的,儿臣冤枉,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看他那副做伪样,凌如墨早就烦的直咬牙,猛地拍了一下桌案,肃然道,“安静。”
凌笙此时也淡淡地开口,作为观审人之一,他亦有权发言,“五弟即是冤枉,何不听他二人把话说完?”
皇帝看了堂下两个证人一眼,道,“说。”
皇帝开口,凌萧也不再好怒言,只能垂着头听着。
那二人从头说起。
为官十余载,两人虽无大功,却也未行贪墨之事,可说身家清白。
直到一年前,凌萧说府上有一批新入的熏香不同凡响,请多人往他府上做客。那时几人同凌萧便常议论书画琴棋,两人自然不好拒绝,岂料那一去便没了回头之路。
凌萧在每人的桌案上都放了一炉熏香,袅袅殷红的烟气飘起扩散在空气里,荡漾出沁人的芳香。众臣都是文人雅士,多是爱香之人,对此香大肆夸奖。
离开之时,凌萧还大方地送了每人一盒。
直到用了那香六七天后,众人才察觉不对。
这香使人过于依赖,实在难以戒掉。凌萧借机以此香意图控制他们,他们不甘控制,却难熬缺香的难熬,若是欲将此事告知他人,凌萧更会直接下杀手。
几日前他们与其他几人接到凌萧的命令辞官归家,本以为就此解脱,却不想凌萧根本没打算放他们回去,走到半路就遭遇凌萧所派的杀手追杀。他们二人还算幸运,一路逃到云州,恰遇逍遥世子相救。
二人支支吾吾地将话说完,凌萧便按捺不住地站起要对他们动手,周围守卫立即制住他。
凌如墨道,“五殿下急什么?”
凌萧指着凌如墨怒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诬陷于我!”
凌如墨的脸色沉下,慢悠悠地说,“是不是诬陷稍后便知,此事还没完呢!”
凌如墨命人将两个证人带下去,对守卫道,“带证人……二号,徐姚。”
既然人都排上了号,自然不止两个。那逃脱暗杀的两人已经让凌萧觉得失策,内心已经不如之前平静,整个人已经有了几分慌乱。
当一身灰蓝麻衣的徐姚出现,凌萧脸色煞白。凌如墨不告凌萧强抢民女,徐姚也不是什么美人。
进来的女子体形单薄,面黄肌瘦,让人一看就不自觉地想起前些日子鹤州迁徙的难民。徐姚脸色还有一块疤,看起来似是烫伤留下的疤痕,粉嫩的新肉覆在半个脸上,一直延伸到脖子,最后被衣襟遮住,这让容貌本不出色的她看起来十分狰狞。
在场之中,也只有凌如墨、凌笙与两个年过古稀的老臣面不改色,就连皇帝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徐姚颤颤巍巍地低着头进来,跪拜道,“民……民女徐姚叩见皇上。”
毕竟是未见过世面的平民女子,一时见了这么多大人物到有些慌了。
她转头看了凌萧一眼,脸色惨白,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几分。
凌萧心急地望向凌逸,却见他低垂着眸子并不看他。
凌如墨冷笑地敲着桌案,发出“噔噔”地缓音,慢悠悠地开口,“徐姚是静王府中的神医在绝云山意外所遇,当时她落入一处山洞,身受重伤,若非神医采药偶遇,只怕早已身死。”
凌萧当然记得眼前这人。他在别苑养女妖雅罂,那妖食人血肉,嘴却刁钻,只食处女。他每日都送女子到密室之中,徐姚便是其中一个,那日雅罂嫌徐姚貌丑,便没下口,说什么看着倒胃口,凌萧只得把人送出去,命人送去养绝云山的雅罂花,不料那女子竟逃脱了去。当时找人的下属说人死了,他也没多想,却不想她还活着。
徐姚紧张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便由凌如墨述说,她在下面泪流满面。
说到凌萧在一个密室里养了一个食人的妖女,皇帝深邃地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一妖可抵千军万马,皇帝在登基那日发生的事让他记忆太深刻。瑶玉染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生生屠了造反的上千军马。
凌萧被皇帝的眼神看得打了一颤,他指着凌如墨怒吼,“空口无凭,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凌萧行得端坐得正,清者自清,又有何惧!”
徐姚一听,忍不住哭骂道,“好一个行得端坐得正,造下这等杀孽,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徐姚!”凌如墨打断她,命人将她带下去。
辱骂皇室可是重罪,即使凌萧被审,皇子的身份也还在,并非徐姚一介平民能骂的。
徐姚被凌如墨这一吼也唤回了理智,知道自己失了分寸,抹了眼泪退下。
凌萧攥紧了拳头,不断地安慰自己冷静。
所有证据已毁,只要他不承认,任凌如墨手段高明,又能把他如何?
凌如墨看他这副样子,不由得想起民间一句俗语——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话虽说有些粗俗,倒是十分适合他。
凌萧看他一脸嘲弄,心理憋着一口气,却碍于高座的皇帝不敢发。
凌如墨朝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型,说出那几个字。
众臣都一脸茫然,倒是凌笙看懂了他的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凌萧忍着怒火朝皇帝重重地磕了一头,声音哽咽,“父皇,儿臣确实未做过此事,父皇明鉴!莫因他那一面之词……”寒了儿臣的心。
他没说出后话,但在场众人都明白。
此事重大,皇帝必然会派人调查,又怎会因凌如墨那一席话当即给凌萧定罪。
面对拒不承认的凌萧,皇帝也不由得恼火,若非礼制,早就一纸诏书将他贬为庶民,他望向凌逸,只见他低着眸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禁沉寂了几分。
这时凌笙道,“五殿下,此事我与世子早已查明,到时父皇复查,这些到底是不是欲加之罪,自然见分晓。”
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凌笙面对这个祸首,也不再愿意叫他一声兄弟。
凌如墨看了凌笙一眼,默了默,还是将凌笙中毒一事提到此案之中。
“我与静王殿下查明雅罂一案,尚未上报陛下,静王殿下便遭歹人下毒。”
凌萧眉眼一动,有些慌乱,“这又有何干!”
凌如墨道,“前日神医为静王殿下解毒,静王府再现歹徒。”他适时地沉默一番,才道,“歹徒身手不凡,我好不容易抓了他,竟发现那是五殿下近身侍卫。”凌如墨算了算,证人好像该是第三个了,便道,“来人,带三号证人,徐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