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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与梦不语都很喜欢眼前这个少年，自然不是因为他‘救了’他们两人，也不是因为他还算不错的天赋，亦或者身份。
而是因为这名唤作黎明的少年，是个少年。
少年与少女，向来是这个世界的未来，永远充满着无限的朝气与可能性，哪怕是他们都比不得。
每每见着，总是会回想起自己的年轻岁月。
——这个年纪爱恨都好看，风月都浪漫。
“天赋还算不错，只比生儿差一点儿。”凡尘暗中点评道。
以他与梦不语的实力传音，黎明自然不可能察觉丝毫。
少年依旧在迎着风，陷在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惆怅里。
梦不语点了点头，知道凡尘并非是在秀儿子。
因为他们两人的孩子，天赋几乎已经是顶尖的级数，放诸浮生万年以来的年轻天骄而论，都优秀至极。
除非遇见更离谱的，乃至可以称呼为神诡的那一级数。
前者，指的自然便是这一辈天下四公子中的前两位，圣域道公子，菩提寺禅子梵伽。
这两人拥有着达到凡尘这一级数的潜力，事实上，这已经是浮生大陆至高的天赋，算是最顶级。
而今的天下三君，皆未曾临至大圆满境界，不是不能，只是命不好。
他们在至高境上境之时，只需在有千年，便足以冲击至高境大圆满，达到浮生大陆境界的巅峰，足以万古留名，震撼历史。
遗憾的是，爻天末年，三人舍命一战，能够活下来都是奇迹，何谈境界更进一步，为此浪费了千年时光，留下了无法痊愈的神魂道伤。
至于可以称为神诡那一级数的后者，指的自然也只有那两位，幽渊与明月。
这两人的潜力，便是连梦不语都看不透彻，她相信凡尘这等境界与眼力，同样未必能够明白。
——这是浮生大陆的异数，就像是当年的太玄冥帝与浮生妖主，任谁也想不通，天地间为何会诞生这种存在？
如同一棵树，从来不会结比树本身更大的果子，偏偏这等神诡异数，便是比树本身更大的果子，让人实在费解。
“先天剑体被人狠心废去，却又依靠自身的大毅力修成后天剑体，而今在剑道一途的天赋确实卓尔不凡，若无意外，这少年的天赋在这一世代，足以入前十五位。”
梦不语同样给出了见解，与凡尘几乎没有差异。
那么，若无意外，这个少年便会是浮生大陆未来的顶梁柱，是足以留名青史的一方巨擘。
……
……
见猎心喜，两人自然便多问了两句。
何况无论是否真的‘救了’他们，但这少年出手援救是事实，是值得鼓励的好事，他们自然会道谢。
道了谢后，凡尘又好奇问道，刚才少年轻喃的‘三年之约’是怎么回事儿？
黎明这才回过神，顺路跳上了马车车厢的顶上，像是躺在草席之上，悠悠的讲了起来。
或许是在外历练拼搏三年，快要归宗，近乡情更怯的缘故，他而今面对两个陌生人，话反而敞开了许多。
像是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时而得意洋洋，时而慷慨激昂，满是少年的自傲与朝气。
最重要的是，任谁也听得出，他是在炫耀。
炫耀自己的身份，炫耀自己的努力，炫耀自己的成果……
就像是他一路之上救了许多人，皆是不求回报，但一定像是刚才救了凡梦两人一般，留下自己的大名。
——大侠黎明！
他只是一个兴趣使然的大侠。
梦不语静静的倚着凡尘，听着后面车厢顶上，那少年说到一半，便隐约想到了一件事情，因为稍有久远，她最开始竟没反应过来。
原来这少年便是，那位太清宫明三姑娘出生时，便被定下的婚约者。
可惜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不太可能完成，涉及的问题与纠葛太过复杂，远非两个孩子的婚事那么简单。
“那你待如何？”梦不语好奇问道。
那位明三姑娘好歹是她义姐养大的妹妹，虽然她们这一辈，都将明风铃看做小辈，但那小姑娘的身份却是不容置疑。
如果这少年想法比较激进，她可以劝一劝。
“当然是履行三年之约，我要亲手用这柄‘玄夜重剑’，打上太清宫，在万众瞩目之下，将那位明三姑娘战败，让她低头认错！”
“然后狠狠的将退婚书甩在她面前，让她感受我当年的耻辱！”
“最重要的是，我要觅得一个比她更加高贵的年轻姑娘做道侣，让她望着我们的背影，陷入无边无际的悔恨，求而不得，肝肠寸断！”
不知想着从哪里的戏本子中，看到的情节，躺在车厢顶上的黎明意气风发，发梢随风扬动。
少年抱着那柄‘玄夜重剑’，眼瞳中满是慷慨激昂。
听到这少年的打算，梦不语忽然有些话想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
此事应该有误会。
虽然那位明家三姑娘骨子里藏起来的性子，有些奇怪，而且看似跋扈嚣张，但实则很是温柔，会顾忌旁人的感受，内里更是体贴。
所以梦不语不认为明风铃会刻意羞辱这少年，也不觉得她会无意中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给这少年造成伤害。
多半另有曲折，只是这少年不知。
最重要的，让梦不语不知该怎么劝的理由是，那位明三姑娘在年轻一辈中的实力，真的很强。
作为明大仙子的传承者，浮生万古第一宗，太清宫未来的执掌者，明风铃的天赋与实力，都极为可怕。
哪怕不曾执剑，想来便是天下四公子，也不愿与她真正生死搏杀。
若她能够执剑，便能如当年的明大仙子一般，将会成为震慑天下五域的无解存在。
——换而言之，这少年真的打不过明风铃。
无论现在还是未来。
至于寻觅一个，比明风铃更加高贵的年轻姑娘做道侣，梦不语也不知该怎么劝，因为这是一个更不靠谱的想法。
那位明三姑娘，作为太清宫未来的执掌者，加之她的辈分，本就是而今天下间最尊贵的小姑娘，没有之一。
若这少年将此当目标，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道侣了。
或许是越想，越觉得这少年可怜，连梦不语都不知该怎么劝，左右干脆不劝。
后辈自有后辈的福气。
凡尘同样想到了梦不语所想，也有几种思路点拨，但觉得没必要。
似乎……这样更热闹些？
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解决办法。
但他还是给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忠告，也能算是非常实用的建议。
“就算你要与那位明三姑娘论战，也不要单人孤剑闯太清宫，没有谁是第二个道涯仙君。”
最重要的是，当今执掌太清宫的不是明老宫主，而是明大仙子。
建议的第一层意思，是避免让这少年灰头土脸，就如同浮生无尽岁月里，无数想找太清宫麻烦的人，大都惨败了，唯有无夜这等级数，方才成功。
但无夜那时，早已经剑荡东土，举世无敌，以浮生万古罕见的昊天剑体，踏入了至高境界，成就无量剑身。
这少年还差得远。
至于凡尘言语之外未尽之意，则更是简单。
当年无夜找太清宫的麻烦，实则找的是明老宫主的麻烦，问题还不算大。
但而今谁若敢找明大仙子的麻烦，便是在找天下五域的麻烦，就连他与梦不语都不好袖手旁观。
黎明好似没有听懂凡尘更深层的意思，但依旧沉思了片刻，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凡尘的话，还是有些道理。
“单人孤剑闯太清宫，以我现在的实力，确实不太够格，万一到时候明三姑娘输了不认账，我打完了小的来老的，太清宫的人非要把我扣下怎么办？”
听到这少年的感慨，倚着凡尘的梦不语不禁莞尔。
她很想告诉这少年，以你现在的实力与境界，真的打不过明三姑娘，何况就算侥幸能赢，以明大仙子的气度，也不会和小辈计较。
“你可能需要找一位神秘又强大的人物，拜为老师。”凡尘则是给了个拱火的建议。
“在太清宫非要扣下你时，你那位老师能够强势出手，震撼所有人，给你长脸撑腰。”
听到这话，黎明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但道理归道理，这样的老师要去哪里找？
“普天之下，能够做到这等事情的人，唯有至强境修者，但我能去哪里拜一个至强境的老师呢？”黎明突然头秃，想不到人选。
如果能有至强境修者做老师，他何必三年苦自游历。
“你觉的北疆的不语魔尊如何？我听闻她还没有弟子。”凡尘说道。
事实上，这是很多人都忽略的情况。
梦不语曾经教导过魅烟行，亦教导过梦蓁蓁和烟芋芋，但那三人主修的，却是《烟雨红尘》。
严格来说，传承的是彼岸红尘的功法，而不是天门魔尊的正统功法。
迄今为止，梦不语还未曾以师尊的身份收过徒，没有亲自完整指导过任何一个后辈，修炼《天魔大同》。
一旁的梦不语听此，亦是明白凡尘的意思，重新打量了这少年一二。
她并不擅长剑法，且这少年根基是道修的道树，而今已经快要聚拢二莲元婴，重头开始修魔，没什么太大意义。
此外，这少年本身就是东土七曜大宗之一，剑冢的嫡系传人，没太大理由，另投外域宗属，自然不能与她学天门魔尊的传承功法。
换而言之，她并不适合收这个弟子。
但凡尘那般说，她自然不会拂他的面子，若是这少年心诚，她倒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暂时做一回老师，点拨这少年一二。
……
……
清风徐来，吹动车厢的顶上。
黎明的发依旧随风瑟瑟，满是少年的潇洒与不羁。
听到‘陈小凡’的提点，他倒也稍微想了想，随之摇了摇头。
那位不语魔尊远在北疆，现在赶去拜师未免来不及，更大的问题是，对方凭什么收他为徒呢？
但饶是如此，少年心性不会服输，更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怯懦。
“呵，就她？”
黎明悠悠望着蓝天，青涩的脸颊上布满了倔强与倨傲，眉宇间更是有三分故作姿态的淡淡不屑。
“至强境之耻罢了，除了当年的天鬼魔尊，她还打得过谁？我何必拜她为师。”
虽然黎明心中清楚，恐怕整个剑冢的人加起来，也不够那位不语魔尊一个人打，但言语间的气势，总归不能输。
最重要的是……
黎明悄悄左右看了看，除了这对旅人夫妇，山涧再无旁人，刚才他那大不敬的话，想来这对旅人夫妇，也不敢与人复述。
那么就没可能外传。
那位不语魔尊，也永远没可能知晓。
既然如此，放肆些又如何？
微不可查的，一缕清风拂过，悄悄从黎明的脖颈拂过。
好在那真的只是一缕清风，好在梦不语不喜杀人，更好在凡尘在她身边，她的心情没有差到极点……
若是有一点没有‘好在’，这少年将会很惨。
“让他赶快去太清宫，我会传信义姐，嘱咐明三姑娘好好教训这小子。”
梦不语现在是一句也不想劝，只想这剑冢少年赶快过去挨打，最好多被打几次，体会一下人生疾苦。
转过头，凡尘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似是觉得有趣。
这让梦不语略有委屈，暗中传音道：“我、我只是修炼的年月太少……”
至强境的修者中，她的年龄最小，哪怕比那位明二仙子，都要小五百岁左右，打不过那些人，不是很正常吗？
当大家的天赋，都已经高到了某一个领域的顶级，不相伯仲，余下拼的自然便是经验与岁月。
像是戏本子里那般，主角几十年修仙便能超越许多千年老怪，在现实中怎可能发生。
哪怕是幽渊与明月的成长，都需要以百年来计。
有风来，吹拂来许多落叶，一片微倦泛红的枫叶，拂在了梦不语的肩上，凡尘替她掸落。
“不气，至少你嫁的不错。”
凡尘笑意盈盈的模样，明显不是安慰，颇有看热闹的意思。
何况这话，简直坐实了至强境之耻的评价。
传音刚落，梦不语便愈加生气，狠狠的锤了凡尘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