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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梁四公主虽说因着可笑的不祥生辰,被梁帝在襁褓当中就丢到了偏远的乡下,几番辗转后才被自己的舅舅收养长至如今,但现下她成了西梁与隋朝最好的联姻工具,梁帝便也是不得不重视起她来。
至少这个婚礼,他给了不少的嫁妆,确也是将这个打小被遗弃的四公主扮成了真正的公主那般,不过这些东西,那可怜的四公主没享受到,反倒让萧思尔捡了个大便宜。
撵轿内铺着一层层的云锦丝被,萧思尔跪坐在里头,因为柔软,所以她的心情也跟着慢慢放松了下来,她这人没什么好的,就是心宽的很,许多事情既是逃不过,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是如今,一想到来此地的遭遇,她还是忍不住懊恼的叹了一口气。
话说昨天晚上,她将将摆脱养父母的围追堵截逃到城里的一个小旅馆,还没来得及把旅馆那破破旧旧的小沙发给坐暖,在整理东西的时候,包里的铜镜就莫名其妙的掉了出来,那是她奶奶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
所以她本能的伸手去接,可刚一碰到那铜镜,她手上就一阵刺痛,再睁眼的时候她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鬼地方来,话说当时的她真的是很懵逼,放眼望去,刚还是简陋非常的小旅馆,怎地一眨眼就成了满目的黑灯瞎火高墙林立?
一阵过堂风吹的她登时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脑子里飞快的划过一幕有些相熟的情景,萧思尔忍不住又是哆嗦了一阵,看了看周围的古老建筑,精致又不失大气,磅礴又含婉约,却是有些熟悉的。
青石板路上传出哒哒的马蹄声响,逆着天光,一道瘦削又不失匀称的身影策着壮硕的马匹行将而来。
萧思尔惊的瞬间回过神来,瞅了一眼自己一身睡裙,头发犹自湿哒哒滴着水珠的狼狈模样,她撒丫子便往墙根下跑,却还未等她到了匿身的巷口,自家的领子就给人从后头给拎住了。
“你是谁?宵禁之时你鬼鬼祟祟在此意欲为何?”带着酒气的呼吸喷薄而出,声音里满含了郁结与愤懑,萧思尔心头骂娘,只怪自己点儿背到了极点怎地就遇上了个醉鬼?脑子里却飞快的转着应对的法子。
却不想她这厢还未想出个说辞,那厢里拎着她领子的人忽地贴到了自己的背上,犹自急切的自后伸过一只手来,她握在手上的铜镜霎时被人夺走,一个惊惑的声音夹杂着强势与怒意忽地响起,“你怎会有这镜子?!”
萧思尔莫名的哆嗦了一下,这感觉让她觉得有那么些熟悉,只道自己千万不要那么倒霉一来又遇上那个克星,但她又不敢真的转过身去跟他对峙,只能怯怯的往前缩了缩,想与身后那人拉开些距离,却不想下一刻她就几乎是被人提了一般一下转过了身去。
“是你?!”
“真的是你?!”
“果然是你!”
自家的惊叫声中,萧思尔听到那人惊讶的,狂喜的,冷漠的声音响起,似是错觉。
而明明是黑灯瞎火的阴暗墙角,可萧思尔却分明看得清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闪出了错乱冰冷的光,吓的她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直至抵上了身后硌人的墙壁才堪堪停了下来。
“那、那个你、你好像认错人了……?”呼吸了好一阵萧思尔才平下自己惊恐慌乱的心脏,但因着那人沉在墙面投下的黑暗里,萧思尔与他又隔着两步的距离,所以她并看不清对面那人的容貌,但只看着身量的话,应该不是那个克星才对。
毕竟她离开的时候,她才将将到了她胸口的高度,再看这人,比她都高了不少,自然不该是同一人的,暗自里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莫非说话磕巴的毛病这辈子都没法子改了不成?”刻薄的,讽刺的熟悉的话语自对面传来,萧思尔心头一怔,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我嘞个去!真是那个克星!!
月华倾泻,阴影里的那道身影缓身端露在萧思尔的眼前,一样的轮廓,一样眉眼,就连那刻薄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顿时萧思尔如失了气儿的气球,整个人都萎了下去。
“怎么?不认得本王了?”傲慢的神情,高高在上的语气,月华下那不可一世的少年伸腿踢了踢蹲在地上兀自泄气的萧思尔,语气里似乎有那么些不真切的欢喜。
“起开,姐姐现在没空搭理你……”萧思尔混乱了,这一定是在做梦的……
“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学乖不成?是谁允许你用这样的语气同本王说话的?”带着绵香酒气的温热呼吸在萧思尔的头顶划过,无比真切,使得她又是哀哀戚戚的打了个寒颤。
萧思尔弄不清现在的情况,破罐破摔一般往地上一坐,抬眼去看眼前的那少年。
月光下他那光滑洁白的肌肤堪比天上那轮美妙的月,斜飞的眉宇下是一双狭长的双凤眼,眼角微微上挑,怒时威严狠绝,柔时情意绵绵。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瞬的星光点点,而后便如暗夜般沉寂下来,像是要将万物都吸入那黑暗当中似的。
打小就挺直的鼻梁比之前长开了不少,又高又挺,如今看来竟是让那绝妙的容颜多出了一些动人心魄的张力来。厚薄均匀的唇瓣,在看向她之前本是微微抿着的,可是看到她抬头看他之后,随着眸子里隐去的光点,竟是轻轻向上挑了起来。
妖孽!顾不上砰砰跳动的心脏,萧思尔暗骂了一句。
萧思尔这番气愤憋闷的神情,使得少年原本攒紧的眉头不知不觉间松开了,瞧着她挫败的脸蛋,忽又想到那一年的背叛,那一年的冷眼,那一年的不辞而别,少年心头便是止不住的冷了下来,分明知道她并不是她,可心头的戾气却一层层的涌出,按捺不住。
唰一声,少年站起了身来。
萧思尔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犹未及说上一句,便听到长身而立的少年冷冷丢下一语:“明日与本王的婚礼,你若是好好表现,这镜子便赏了你吧。”
辩驳的声音被急促的马蹄声掩盖,少年离去的背影里,萧思尔昏头昏脑的被人带到了一座华丽的宅子,及至今日上得通红的撵轿,这才真真明了过来,这还真不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