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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听着人声鼎沸,苏烟染在床上只眯了半个时辰,人处于兴奋状态睡不着觉,不就是到了陆地上嘛,怎么就激动成这个样子了,这段时间果然是太不淡定了,得治。
起了床,吩咐小二打了水过来,梳洗了一番,海上无岁月,这一趟用了五个月的时间,从刚开春到夏天,世杰变化,她终于是到达了日思夜想的大陆了。
海上的景色每日不尽相同,只有从温度的差别,没有陆地上的纷多景色变化。
时至夏时,天气闷热,仿佛和她离开的那一个夏日一般。
街道上的行人衣着轻便,此时正收拾着摊子准备离去,有货郎吆喝着一起走,有女子帮忙收摊然后和男子相携离去,看起来郎情妾意。
苏烟染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这座小城淳朴而宁静,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臂上的晏霖,晏霖扭了个身子,不让苏烟染摸。
“我不是兔子,不要顺毛!”晏霖抗议,摸摸头蹭蹭就好了,还抚摸他的身子,他又不是有毛的那种,要摸摸才舒服,他可是高贵的龙族!
苏烟染不理会晏霖的抗议,但是却不摸了,对着他的脑袋戳了戳,“喜欢你才摸你……”
听到这一句,晏霖眨了眨眼,赤金色的小龙脸上有些红晕,烟染说她喜欢他耶,真是太好了,还没有人,哦,不,仙这般直白的和他说过喜欢……
晏霖心情很好,她戳他的几下他就不予以追究了,看在她给他找灵物,照顾他这么多年的份上,他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洋洋得意的脑门突然被弹了一下,他忘记了自己的神识此时和苏烟染相连,想了些什么直接就说了出来。
“没有比你小的小人了,”从体积上看,奶娃子就是奶娃子,太好哄了。
门被敲了三下,晏霖立即缩了回去,规规矩矩的扮演起他镯子的角色。
苏烟染抿完嘴里的茶,放下的茶盏,才低声唤了声:“进来。”
看来是赵隆派来的人请他们了,开门果然见龙廷轲带着一个小厮进来了,显然小厮先是去通知的龙廷轲,以为他是他们一行人的老大,她也不介意,这本来就是她故意造成的误会。
赵隆很是周到的派了辆马车过来接他们,对手下吩咐了几句,苏烟染带着水萝登上了马车,而龙廷轲原本也想坐马车,但是被苏烟染一句“大男人和女人挤在一起像什么话”给打发的只能坐在车辕上。
龙廷轲隐隐觉得这种事情绝对不是他会做的事情,尤其是屈于一个女人之下,被个小丫头嫌弃的赶出车外,只是因为是苏烟染,他此时并没有发作。
车轱辘滚动起来,马车缓缓行进,六年前她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马车上度过,坐着马车东奔西走,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路途上花费的时间总是多了点,非常好的一个交通工具,坐了几年的船,再次接触到马车这一交通工具,她还真挺不适应的。
马车的颠簸感和在船上的感觉起伏感完全不一样,马车更给人真实感,轮子磕过的实实在在的实物土地。
掀着小帘,苏烟染咦了一声,这个方向不正是西北方向吗?不会这么巧,赵隆的地盘就在这西北方向吗?
受伤的晏霖又开始躁动起来,声音又在苏烟染的脑海中响个不停,他察觉到越靠近灵物的方向,灵力越来越充足,苏烟染按在小臂上才将有暴走迹象的晏霖压制着。
“你不是和我说好了不闹别扭的,我才带你来这里,但是你在做什么!”苏烟染言语冷肃。
晏霖自知理亏,低垂了下头,但是这几年就发现了这么点有灵力的东西,找到了白玉之后就没见着别的了,这都多久了,隔着这么长时间,乍然察觉到又灵力的灵物,他能不激动吗?他现在就恨不得赶快钻过去将这间灵物给弄到手,然后用灵力来恢复真龙之身,但是只有这些对他还远远不够的。
手臂上的晏霖终于安分下来,苏烟染收回了手,“别添乱,我不想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也不想被人像猪羊一样圈养起来的话,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淡定呢,她肯定是被晏霖这破孩子传染的。
晏霖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而晏霖却是新奇的咦了一声,很是兴奋。
“就在这里,我感觉到了,这里的灵气最足,灵物肯定就在这附近。”
不会就这么巧吧?苏烟染跨出马车,看着偌大的门庭,见着里面走出来相迎的赵隆,事实证明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可是总不能一上门来就向主人讨要东西吧,更何况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要是人家的传家宝,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苏烟染整个思绪就围绕在了灵物上,显然忽略了她来这里的正事是为了赴宴,好在一旁的龙廷轲打了头阵,和赵隆寒暄着,苏烟染就打酱油的跟在身后慢慢的走,顺便打量起这座院落。
院落看起来不大,也不是那种富丽堂皇的装饰,很干净,简朴,院内栽着几株树,此时郁郁葱葱,正开着花儿,她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品种,不过很漂亮就是了。
夏天,夜晚来的比较迟,进到设宴的大厅的时候屋内还是掌了几盏灯,有些朦胧之色。
苏烟染这才看见和赵隆一道儿的周为,还有在码头见着的周东也在厅中。
“周为和周东他们是兄弟俩。”赵隆看到苏烟染望了两人一眼,介绍道。
“哦,”苏烟染应声,有礼的唤道:“东叔,为叔。”
见到如此礼貌的漂亮女子,是个男子都会欣喜的,当然赵隆和周家兄弟都是作风正派的人,对苏烟染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喜爱,看到她就像是看到自家儿女,都是差不多的年岁。
坐上了席上,苏烟染不做主要发言人,至于龙廷轲不是蠢人,她提点过的东西,他都能避重就轻的回答过去,气氛是融洽。
看着陆续端上桌的鸡鸭猪肉,苏烟染不禁露出了垂涎的目光,在海上吃的最多的就是海产品,鸡鸭猪肉只能吃些腌制的,就算周叔厨艺再好,她能提出的菜色再多,也是不够这么多年折腾的,都腻了。
看着桌上烤制的金黄色的烤鸡,浸润在乳白色汤汁中的老鸭,酱色浓厚的红烧肉,苏烟染就差流口水了,一看就是色香味俱全呀,这里的厨子看起来很是不错呀。
龙廷轲眼角瞧着苏烟染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这么喜欢吃的女子他是第一次见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吃食,他甚至觉得在她的心中吃的东西的所占的分量会远远重过人。
他举起酒杯,对着赵隆和周家两兄弟,说道:“赵叔,东叔,为叔,我敬你们一杯,多谢你们的款待。”
“我也来敬几位大叔一杯。”苏烟染拿起杯子,本来只有一口酒的酒杯里也许是顾念着她是个女子只倒了一小半。
几人举杯,饮下这一杯酒也算是宴席正式开始了。
晏霖听着觥筹交错的声音,鼓着腮帮子,不爽的哼个不停。
吞下一只鸡翅膀,苏烟染才拨空来和晏霖交流,“你能换一个声词吗?比如咿咿呀呀什么的,一直听一个哼哼声,虽然被你演绎了多个版本,但是请允许我耳觉疲劳……”
回答她的是一声极其不满的哼,要是他现在有灵力,有他的神通,非得哼出一条水龙将烟染这个坏人冲到天边去,只是他现在没这个能耐。
知道晏霖是个人受不了寂寞的,而且他又惦记着灵物,更是闲不住,苏烟染对他的行为表示理解,只是一切等她吃饱了再说。
赵隆几人不经意的抬眼望向苏烟染,见她面前堆起的骨头小山,再看看吃相的高贵优雅的龙廷轲,这真得是一对兄妹吗?
也不是说苏烟染的吃相有多么的不雅,起码这样子比他们几个粗老爷们好太多了,只是吃的又快又多的,一会儿就解决了半只烤鸡,他们还真没见过这种吃相的女子,是不是几年在穷乡僻壤呆着有些和外面脱节了?
赵隆奇怪了,在海上的时候也没见她吃的这么多,吃的这么猛?
察觉到有几双眼睛看着她,苏烟染抬起头,微微一笑,“赵叔,你们家的厨子做的东西真好吃,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了,这些菜好像是上辈子吃的似的。”
此言一出,赵隆几人顿时有些残愧,对苏烟染更觉得有几分怜惜。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我让人再给你做,想吃什么尽管说。”赵隆大方的说道。
在海上过的什么生活他是深有体会,除了海鱼之外就吃不到其余新鲜的东西,鱼肉怎能和大荤的肉食相比,也难为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海上这么长时间。
这些菜不愧是出自名厨之手,自然是美味非常,他也是难得吃上一顿,回来之后已经是狼吞虎咽了一顿,不然他们现在非得和饿狗扑食一般。
苏烟染当然不会客气,但是也要量力而行,桌上的这些食物已经够了,再说了她都已经在这里了,还愁没吃的,先道了谢,没有要求更多的菜。
饭局行到一半,苏烟染借口要上厕所离了位置。
见苏烟染离去了,周东说道:“我们都是些大老爷们,水姑娘陪我们一道儿肯定无趣,”
“东叔多虑了,我家妹子很是随遇而安,若是无趣,她会直接了当的说的。”龙廷轲说道。
“是的,阿东,你别管这么多,水小姐是我见过最有主见的女子,来来,我们喝酒,我们两兄弟这几年聚少离多的,得好好喝上几杯……”周为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向着桌上的几人一敬。
“哥,我看你是酒瘾犯了,在海上几个月没有酒喝,现在是求着喝酒吧。”周东打趣道,手中酒盏却是和周为碰了下,“我们可要今天不醉不归呀……”
两人一口将酒饮尽,相视一眼,随即默契的发出爽朗的笑声。
有苏烟染这个女子在,他们还有所顾忌,现在她不在了,当然是本性毕露,周为和周东两个都是贪杯的人,分别几个月一聚首,必然是要喝个够本的。
船上带上粮食和物资就好了,没有多大的地方给他们放酒,而且有赵隆这个管事在,对他们更是严格看管,酒多误事,即使是闲的发慌也是不会给喝酒的,不管是周为还是船上的其余人都按着规矩来。
“今天我不管你们,周东你有多少窖藏可别心疼,我今天要喝个够劲。”赵隆坐在中间,端起桌上的酒盏就是一口,很是意犹未尽,酒杯实在太小,一口连馋都解不了。
酒这东西,谁不喜欢,他在船上也是憋得慌,兵法有云,律人先律己,他当然要以身作则,也就盼着回到岸上的时间大醉一场。
“来来,给水公子满上……”赵隆招手随侍一旁的婢女上前倒酒,“给爷拿碗过来,这小玩意喝起来太毛毛雨了。”
几人很是率性,可是他们却没注意到一旁的龙廷轲微皱的眉头,龙廷轲觉得他以往的记忆又在作祟了,也可以说是在给他提示,看到他们这种粗鲁行径,他总是有种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的感觉,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在东蓬岛和岛民一起劳作,他就觉得自己天生不是和他们为伍的。
他想他以前一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只人是这一点的提示却不能勾起他更多的记忆,虽然排斥赵隆他们这一派的作风,但是他却是没在脸上流露出嫌恶来。
“赵叔,东叔,为叔,好酒量。”说着也将酒盏中的一饮而尽,倒扣了一下,显示自己喝光了,随即对着上来添酒的侍女挥了挥手,“给我也换大的。”
“好,我就喜欢这样爽快的,”周东对着龙廷轲比了个大拇指,“喝酒就该答完喝,只有那些文人文士扭扭歪歪的才用这种小杯喝,这东西喝上几十杯都喝不出个酒味来!”
“水某大胆问一句,几位大叔是做什么的?常年在海上跑一定很辛苦……”
闻言,几人都是沉默的叹了口气。
“是啊,海上阴晴不定的,一会儿就是下雨,一会儿就是暴雨的,我这辈子算是见识的多了,这海以后真是能不去就不去……”周为感慨道,但是却没有给予龙廷轲正面的答案,这答案也是绝对不会说给他听的。
“说这些让人不快的事做什么?来来,喝酒喝酒……”赵隆岔开话题,他和他们的船一起航行了一个多月,也没见他们对他们的事情有多么的兴趣来打探,怎么现在一时间就有了兴趣来打探,这让他提了下心,却也未多做思考。
龙廷轲见两人将他的话题一下子就错开了去,面上不恼,“是啊,我该罚,该罚,小染现在是提到海就脸色变了,这几个月她是受了惊吓了,知道我现在提起这些不愉快的事,得不理我这个做哥哥的了。”
龙廷轲的话引得几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取笑他是个听妹妹话的。
再说另一边,苏烟染借着尿遁离了席,跟着丫鬟的指引向着茅房而去。
“晏霖,灵物在哪里?你好好感应,我们先去探上一探。”苏烟染和晏霖在暗地里交流道。
听到苏烟染要带着他去找灵物,晏霖立即诈尸般的活了过来,虽然是在黑暗的袖子中看不见,但是那双金瞳却是瞬间兴奋的睁大了,头也昂了起来。
苏烟染一手抚着盘在手臂上的晏霖,就是为了阻止他一时间脑袋过热就忘了她交代的话,此时晏霖正好被她将他的小龙头给压住了,不然他就要作势滑出她的袖子来了。
“别乱动。”苏烟染警告道。
晏霖立时乖乖的将脑袋缩了回去,指使着苏烟染路线。
一路慢走,倒也是和前面打着灯笼带路的婢女走的路一致,苏烟染不禁心跳,不会又来个那么巧,晏霖说的什么劳什子灵物是在茅厕里吧……
好在接下来到了一个岔口的时候,晏霖指的路和婢女带的路有了差别。
四下一看,苏烟染手一扬,点了带路的婢女的穴道,她将她将她靠在了一旁隐蔽的树下,然后闪进了另一条道上,真是上岸就做贼的节奏……
这座宅院真的不大,就算以前她住过的宇文家最小的别院都比这来的大,但是既然是一座府宅,院子还是有几个的。
苏烟染走过第二个院落的时候不禁疑惑起来,这几个小院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为什么赵隆要说他们家不够地方招待他们呢?看他爽快的设宴邀他们过来与宴,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不是那种什么表里不一的人。
她也不用深究,他不愿意在他的府中招待他们自是有他的原因,本来他们就是非亲非故的,没有理由一定要招待他们住在他家。
苏烟染按着晏霖的指引继续往前走,原本挂在檐下的一排的灯笼渐渐的少了起来,现在往前看已然没有了灯笼,这一路走来,婢女小厮也是,之前还有几个来往的婢女,越往这里走越是空旷。
此时夜已经全黑了,一轮钩子般的月弧挂在天际,两旁的树木在地上勾勒出斑驳的树影,风吹过,犹如伸长了手指甲的巫婆。
前院的热闹到这里完全的消散,一丝一毫都传不到这里,仿佛这里与前院已然是两个空间。
原本该鸣叫的夏蝉,呱呱叫的水蛙的声音都没有,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死寂……
作为最开始的无神论者到穿越异世界成为一个小娃娃到现在彻底颠覆一遍的玄幻观,苏烟染觉得就算真的跑出一两只鬼她都能很坦然的说:“哟,原来真的有鬼呀……”
这世界应该没什么事情是她接受不了的事了,她想,晏霖说灵物就在前面了,她极目看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若是是个荒废的院子里的东西,那她就可以不问自取了,但是不像呀,这做院子看起来屋龄并不长,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不应该会有被废弃的地方,难道是原本就存在这个地方的?
苏烟染想着不会是被埋在地底三千尺的老古董吧,突然听到前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豆灯光向着这边过来。
有人,苏烟染立即闪身隐蔽了起来,只见一个女子提着一盏灯笼急促的奔跑着,看模样应该是个婢女,因为跑的快,灯笼在她的手中摇晃的厉害,摇晃的红色中光晕映出一张苍白担心的脸,看她的方向应该是前院。
婢女跑过了她的身前,苏烟染眺望了黑暗深处,还是一无所见,她正猜想着前面可能的情况,晏霖却在吵着让她快点去。
苏烟染不用看,隔着衣袖,手指对着晏霖的脑门就是一弹,真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她教了六年怎么也得有点长进了吧,可是不然,不知道是她实在没有当老师的潜力还是她在他眼里就从来不是一回事儿,毕竟晏霖可是高高在上的仙族,而她不过是个凡人,仙凡有别呀……
苏烟染没有理会晏霖的催促,转身折回去了,这一来一去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这一趟她本来就只打算打探一下,并没有要真得动手。
婢女能动之后,只觉得自己好像眯了一会儿,见苏烟染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她立时一吓,整个人挺直了腰,贴在了墙壁上。
“你能走快点吗?我很急……”苏烟染催促道,看着婢女被吓了一大跳的模样,她只能在心里对她说一声抱歉了。
婢女不觉有它,立即慌忙的提着灯笼引着苏烟染。
因为苏烟染没有听晏霖的话去将灵物给取来,所以晏霖不打算搭理苏烟染,苏烟染觉得耳根子难得的清静了。
从茅房折返的速度就快了,只是还没走到大厅就听到嘈杂的声音,就见到赵隆等人匆匆的跑出了大厅。
苏烟染眼尖的看到跟在赵隆身后出来的侍女正是方才见过的从黑暗处慌忙跑出的婢女。
她挑了挑眉,幸亏刚才没有过去,见赵隆等人急切的模样,那里可能有很重要的人或物。
“赵叔,怎么突然这么匆忙?是出了什么事吗?”苏烟染问道。
“水小姐,对不住了,赵某现在有急事要处理,不能和你细说了,你在这里先等等……哦,不,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吧,我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留你们在这里也是白等……”
赵隆开口就是一嘴的酒气,显然喝了不少酒,衣襟上沾了一片湿,看样子应该是打翻了酒杯,刚才这位婢女说的事情应该是很紧急的。
“赵叔你忙,不用招待我们了,我和我哥会自己回去的。”苏烟染往旁边让了让,让赵隆他们走过。
赵隆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客气话,带着周家兄弟和那婢女就过去了。
龙廷轲此时正站在门边,苏烟染走过去,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龙廷轲道:“我怎会知晓,方才那婢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什么小姐不行了,让他们几个快过去,然后就是你见到的了……”
苏烟染再看了一眼早已经没有人影的拐角处,现在除了两个守在这边的小厮和婢女之外,其余人都过去了。
黑暗深处原来是住着一位小姐,那么这一位快要不行了的小姐才是赵隆他们的主子吧?
苏烟染不会以为这一位小姐是赵隆的女儿,因为太的神情不对,态度不对。
之前送他们过来的车夫,走了过来,“水小姐,水公子,奴才送你们回去,这边请。”
“走吧,”龙廷轲拍了拍有些晃神不知道想些什么的苏烟染。
“恩,”苏烟染走出几步,不禁问那车夫,“你们小姐得了什么病?这么严重?赵叔这几年是在为你们家小姐寻药吗?”
车夫走在前面并不答话,一分钟之后才有些恨恨道:“不是,小姐……”似乎是咬了咬牙才继续说道:“小姐这么好的人,居然……居然……为什么死的不是那个人!”
显然这其中又是一段恩怨在里面,苏烟染虽然有些听故事的好奇心,但是人之将死,总不能现在就拿着别人的私事来当谈资吧。
走出几步,苏烟染停住了脚步,问道:“你们小姐是病了还是?”
车夫不知苏烟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问,而且声音急迫,他回过头来诧异的看了一眼苏烟染。
“发什么愣!问你话不会快点回答啊,活人等你喘完这口气都成死人了!”
“……病……伤……”车夫被苏烟染这么一喝,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苏烟染听完却是转了个方向,向着那一处黑暗处掠去,龙廷轲虽然不知道苏烟染要做什么,但是却是立即跟了上去。
“水小姐……水公子……”车夫急切的喊道,慌慌张的立即跑过去,小姐那里不让人过去呀。
苏烟染和龙廷轲掠至那段没有灯笼的黑暗处,突然有两人持剑横拦在前,阻止了他们的前路。
“站住,这里面你们不能进去!”一人冷声呵斥道。
暗卫,这也是刚才苏烟染没有一直往前走到的原因,还不止这两个。
“你们想看着你们小姐死吗?”
暗卫惊讶,“你有办法救三小姐?”
三小姐?还有排名,看来这还是个家大业大的主,“看过才知道。”
暗卫犹豫了会儿,知道这两位是赵隆带回来的人,赵隆虽说两人还不错,但是却还存在疑惑需要调查,就是说不能完全信任,但是现在小姐病情反复,这是这个月出现的第二次濒危的情况,小姐的命一直都是用最好的药吊着,大夫看了一波又一波,但是每一个能治好的。
看着面前盛气凌人信誓旦旦模样的苏烟染和龙廷轲,暗卫两人对视了会儿,不过一瞬,两人就做出了决定,放下了剑,让苏烟染和龙廷轲走,他们提剑跟在了身后,看管。
现在是小姐的命最重要,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过,虽然两人来历不明,但是只要有可能就要试上一试,少爷这两年不就是如此,搜罗了所有不管是不是对小姐有帮助的药材回来了。
两个起落就掠至了那一片黑暗的最深处,只是此时这里不再是一片黑暗,小院的门里,一排红灯笼俱都点燃了,屋子里很亮,不是蜡烛,苏烟染对这种光芒太熟悉,是夜明珠。
没有人的阻拦,在暗卫的带领下,他们走进了屋子里面,只见赵隆几人都站在床前。
只听得一个虚弱的女声说的尾音,“……骨灰带回去吧……”
声音很细很小,说话也是极其的费力,好似说完这句话就要没了气息一般。
话音落,接着是一阵咳嗽,咳嗽的声音也小,仿佛连咳嗽的力气也没有了。
血气沉滞,久病沉疴,积郁于胸……
这种时候会是谁过来?听到身后动静的赵隆等人侧身向后看去,这一侧身,透过让出的缝隙,苏烟染看清了那靠着软榻的瘦削女子。
苏烟染愣住了,女子身形削瘦,盖在她身上的一件薄毯似是看不出太高的隆起,脸颊瘦的有些凹进去,肤色苍白的像是涂了白石灰一般,唇色更是一片死灰,眼睛里毫无光彩,眼睛直睁开了一条缝,像是无力支撑起眼皮,铺散在一旁的如云黑丝也没有了光彩,似是枯草一般。
苏烟染像是被雷劈一般的直愣愣的站在那里,透过那一条窄窄的被让出来的缝隙看着那苍白的女子。
六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变得行将就木,怎么会这样?
她不敢相信她看到的人真的是那个风风火火的爽利女子,她仍记得九年前她艳丽的模样,只是此时完全无法重叠起来,只是那熟悉的轮廓却让她不会错认。
三小姐,宇文三小姐,宇文筝……
苏烟染觉得喉头堵住了,刚才吃过的山珍海味一下子也变了味,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竟然不成想第一个见面的故人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曾经的辣火金算盘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女子?她才不过二十八岁……
如果不是她想着也许她救了赵隆的小姐,如果灵物真的是在他们手里,就可以有一个交换的筹码,她也不会走这一趟,那么这么一说,她是不是就会眼睁睁的错过宇文筝的死亡。
“在这里,灵物在这里……烟染……就在这里……”
晏霖不断的在苏烟染脑中喊着,只是苏烟染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的,连让他闭嘴的话也没喊,晏霖撇了撇嘴,不再说话,都到了这里了,灵物肯定跑不了,要是烟染不给他拿,他就自己来。
“三小姐,你不能丧气话,您会好起来的,您要坚持住。”是个女子的哭泣的恳求声,“你已经挺过来这么多次了,这一次也一样会没事的,你想想少爷,想想老爷和夫人……还有……还有小少爷……三小姐,您不能死,您不要死……”
苏烟染顿时回了神,而这不过是转瞬之间,没人注意到苏烟染的异常,就算看到她的呆愣,也只以为她是惊讶。
“水小姐,水公子,你们怎么来了!”质问的语气,出自赵隆的口中,显然他不想让他们发现这里。
苏烟染已经整理好了思绪,“我是大夫。”
她说道,掷地有声,人也径自向前走去,看似从容实则她早已慌乱,宇文筝的情况看起来糟糕透了,不行了……
赵隆惊讶,和她相处了这么久,他怎么不知道她会医术,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哪还由得他多加质疑,有一分希望就是一个希望。
苏烟染将正给宇文筝把脉的大夫挤开,她轻轻的抓住了那只手,瘦的只有一层皮,青筋血管尽显,被皮肤盖着仿佛是一截枯木树枝,唯一的区别是尚有温度,只是这温度却是那么低,在这炎炎夏日,摸上去可以说是凉。
不用去寻找脉搏,因为它很清晰的就在腕间,只是跳的是那样的微弱,几乎要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枯竭,这是苏烟染把脉之后的结论。
宇文筝睁开一条缝的眼中出现了一抹红色,那样鲜艳的红色,曾经是她喜欢的颜色,她的生命也曾那样鲜活过,原来她活的最开心的时光不是嫁给他的日子,而是那段骄傲又恣意的岁月……
“我……穿……红……红色……衣服……火化……”她艰难的吐露着最后的遗愿。
撑不下去了,这个身子是这样的残破,她只不过是在吊着一口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