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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临近,阴阳交泰,三圣堂已是灯火阑珊。
几名巡逻的护卫,哈气连天,原本巡视的例行时间是半个时辰,被几个老油条缩减了一半有余。
这当中有一人年纪最轻,名叫小顺,今日刚到三圣堂做护卫。
“诸位大哥,堂规里清楚写得巡逻时间,咱们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小顺毕竟是新人,多少有些顾忌,自然不能和其他人比。
“小子,你是从哪里聘来的?”
领头的男人将壶里最后一口酒喝下,倚老卖老问道。他是今晚当班的班头,姓张。
小顺眼尖,不待张班头意兴索然地放下酒壶,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壶上等好酒递上道:“张哥,小弟从飞鹰堡那边过来,早对咱三圣堂张班头慕名已久,特来投靠,希望能跟着老大您干出一番事业!”
其他几人一副鄙夷之态,小顺仍旧面色如常,舌灿莲花,仿佛张班头当真是那美名远播的人杰,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班头笑骂了一句贼崽子,便志得意满,借着酒气溜了嘴。
“传闻啊这老堂主在世时曾遇到一位仙人,传下了修炼秘籍,靠着上面的功夫练就了刀枪不入、寒暑易节的惊天神通,纵横三郡,在咱大梁国东南部也算是个人物,于是三圣堂势力迅速扩张,尽管是三郡当中最末建立的,但十年不到的时间,先后把本郡大小十几个黑道支流收归门下,什么飞鹰堡,猛虎帮,雄狮门哪个敢掠其锋芒,哪个不退避三舍?要说以前的三圣堂,那是没话说,不过俗话说,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老堂主五十大寿当日,却莫名暴毙。家不可一日无主,何况这么大一个三圣堂。老堂主一死,自然就要立新堂主。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是该由大儿子宇文轩或者小儿子宇文彪接手。老堂主一生娶了一妻六妾,奇怪的是除了正室周夫人生出宇文彪这个独子,其他小妾要么生下女儿,要么干脆无所出,本来宇文轩成熟稳重,深得堂内老一辈赏识推举,理应坐上堂主之位,但有一点,宇文轩乃是老堂主庶出,而老堂主特别惧内,所以正室周夫人在家中可谓称王称霸,极力排挤宇文轩及其拥趸。正所谓赢得声誉,赢不得权力,逐渐地,宇文轩在权力核心处********。这宇文彪呢,吃喝嫖赌,一应俱全,堂里稍有姿色的侍女哪个都逃不了他的贼手,却对其他堂中事物一概不理不睬,谁也知道这厮十足酒囊饭袋大废材,但一方面畏惧周氏手段,另一方面收了周氏好处,也不好生硬掣肘。老堂主过世后,周氏更是一言九鼎,迅速排除异己,见此形势,几大长老先后带领人马自立门户,三圣堂内部分崩离析,留下的中立派也都三缄其口,直到老堂主遗训公布……”
小顺两眼闪光,可临到关键处了,张班头却戛然而止,小顺不由猴急道:“然后呢,然后呢,立了谁的堂主!”
“嘿嘿,这酒不错啊……”
不用他耳提面命,小顺自然明白个中意思,许诺明天照例好酒送上,张班头这才咂咂嘴,回忆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还记得,遗嘱一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继承堂主之位的既不是宇文轩也不是宇文彪,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周氏暴跳如雷,十个不服百个不忿……”
“难道是其他偏房的女儿?”
“也不是!”
“难道……”
“小子你不要乱猜了,任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是一个外人,据宣布遗嘱的族老所说,这人是老堂主在外收的关门弟子,姓白,名璇玑!”
小顺切声道:“怎可能,周夫人能同意才是见鬼!”
显然,在小顺心中,此时的周夫人已然是手腕通天,对于白姓外人很是不屑。
“你忘了老子刚才说过,在老堂主年轻时曾遇仙人传下来一本秘籍,”不等小顺子插嘴,张班头哂然道,“要说这老堂主糊涂一世,却聪明一时,大概是想到自己死后,可能偌大的基业会让周氏搅得天翻地覆,所以干脆找个外人,免得祸起萧墙。任周氏再蛮横,一听这个,当时也怂了,但狡猾的周氏还是想出了对策,以老堂主的手书要白璇玑立了三誓。第一,十年后,交出堂主之权。第二,为避免旁人闲言碎语,白璇玑不能自称堂主,只以执事相称。第三,交出仙道秘籍!前两条,白璇玑爽快答应,可唯独这第三条,白璇玑拒不接受,最后由族老做中,定下十年之期,权与秘籍同交,周氏这才作罢!”
小顺不解道:“今晨我记得翻家训时,看到老堂主去世好像是五年前的事,按理说十年之期未到,现在三圣堂是白执事说了算,但我们这批护卫分明是周夫人安排奴才聘进来,难道说白执事并没有控制住实权!”
“这个……”
张班头虽说喝了两壶,但能在堂中呆这么多年不是光靠鼻子之下这物事的,这物事喝了酒得了意时常会误事。白执事他可惹不起,周氏他更惹不起,其实静下想想,连他自己也纳闷,白璇玑拿着老堂主传下的秘籍可没有老堂主昔日的风采,去年,不知道飞鹰堡、猛虎帮,雄狮门谁请来的刺客,差点要了白璇玑的命。这一年,小冲突摩擦不断,在如今堂中关于白执事和周氏的矛盾如今已经升级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难道说,秘籍不行吗?要是老子参悟参悟,说不定能得到成仙呢?
张班头想入菲菲之际,见几个人给他使眼色,望向他身后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于是,连忙转身,只见一身明罗绸缎的年轻女子端着一只茶盘颤巍巍站着,神色不定。
“小莺姐,这是哪去呀,需要我派人护送吗?”张班头一躬扫地,客气询问。哪知热脸贴了冷屁股,叫小莺的女子,叱声道:“你们在这里闲散游荡,不怕执事看到了处罚么!”
张班头这才注意到再往前走,就到了白璇玑住的院落,一听小莺责骂,老脸也挂不住,但转念一想,自己别有眼无珠触了霉头,小莺可是白执事的红人,衣食住行全都伺候,搞不好枕边风一吹,说自己是周夫人的心腹,正值多事之秋敏感的时候,搞不好就会遭殃。
想到这里,张班头赶紧唯诺称是,招呼手下返身去巡视了。
看着他们一行人消没在高大松柏间的小道,小莺抚着快要爆炸的胸口长吁一口气,手心里的汗这才顺着掌纹浅壑滴落在脚下的方砖上。今晚若是行事败落,也只有销声匿迹的份了,在三郡乃至大梁国东南怕是难有立足之地。
但,女人这一生为的是什么?与其这样如行尸走肉生活觉不出半点柔情蜜意,还不如飞蛾扑火呢,想着,强压下心头的惶恐,摸了摸腰间缠着的软剑,向执事大院走去。
“璇玑,我是莺儿,你在里面吗?”
一座高大阁楼屹立在苍松阴影之中,两盏朱漆灯笼随风飘曳,将脚下的影子照的斑驳参差,很是可怖,小莺强忍着恐惧,咽了口唾沫,手指轻叩门扉。
忽然里面传来了一声冷喝:“滚开,不要烦我!”
小莺心下火起,觉得甚是委屈,曾几何时,她也是娇美如花,这三郡的富贾,哪个不想娶她为妻,她却为了英雄伉俪的梦想跟了屋子里面这个冷血的人,这几年当得牛马,那人不说怜香惜玉,就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轻则谩骂,重则动手,这样的日子她实在不愿意承受下去,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小莺推开门,见白璇玑盘膝坐在床上,因练功生出的氤氲刚刚散去,很是疲惫的样子。
“璇玑……”
“贱人,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直呼我的名讳,旁人听到成何体统!”白璇玑两指衔着一页布满蝇头小字的纸条走到油灯旁引燃,小莺眼中冷芒闪闪,知道他必是将秘籍上的功法烧掉,这些年此种情景不胜枚举。同床几年,别说看一眼那被传得神乎其技的仙法,就连开口询问都会被耳光回敬,白璇玑把秘籍看得比天还重。
“……白执事,这是天山乌云草熬得补药,对元气恢复具有起效,我特意煎给你的!”小莺硬着头皮端到白璇玑面前,如她所料,白璇玑摆了摆手,“放这,出去,最近几日不要烦我,我需要你自然知会手下叫你便是!”
小莺深知所谓的“需要”不过就是泄欲罢了,心下冷笑,但表面依旧笑靥如花,挨着他坐下,只隔着薄纱的丰满胸部贴着白璇玑的手臂,呵气如兰道:“奴家知道你忙,你累,可是没有好的身子,奴家怎么能伺候得你开心呢,说真的,璇……呃……白哥哥你是不是感觉最近身体不好?”
“放屁!”
白璇玑怒叱一声,可分明比刚才的蛮横软弱了几分,灯火印照之下苍白的脸上也有几分红润,小莺见状,推波助澜,“白哥哥,这天山乌云草最是滋补,生脾气,益肾精,对身体……”
“好生麻烦!”白璇玑愤怒打断,他很清楚因为练功过度,元气大量逸散,导致五脏皆虚,双腿沉浮,既然能补元气,喝下便是。
白璇玑一抹嘴,将喝得干干净净的碗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