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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苍在药王谷点整药材,趁着阳光好,让教徒把去年收整的药材搬出来晒晒,以防潮了。
就在曳苍正忙着的时候,一名年轻的教徒急匆匆地跑了来,“曳苍大人!”
“什么事?”曳苍指点着教徒把具体的哪些药材搬出来,瞪了一眼匆匆而来的年轻教徒,没好气道,“没瞧见我正忙着吗,边玩儿去,别来吵我,小心我揍你。”
“曳苍大人,不是我想要吵您,而是我不得不吵您。”年轻教徒有点哭笑不得,“山脚下来了一头灰驴,头顶上有一撮儿白毛,我们认得,那是大人您的宝贝驴。”
年轻教徒的话还没说完,曳苍的语气更不友善,“赶紧的,把那头蠢驴给撵走,谁敢让它上山来,我就揍谁!”
“大人……”年轻教徒哭丧着一张脸,那可是大人的宝贝驴,他们就差没把它当大爷一样伺候着,谁还敢撵它。而且,“大人,就算我们想把它请上山,它也不上来啊,它就在山脚那儿不断踢着蹄子,不上来也不离开,就像……。就像有急事一样。”
对,那驴的摸样就像是有急事一样,年轻教徒说完之后还肯定地点了点头,所以他来禀告之前还和大伙儿窃窃私语了一番,道是那头小驴儿是不是通人性。
曳苍定定看了年轻教徒片刻,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而后反掌在他的额头上拍了一掌,“小伙子,一头驴能有什么急事,你当它是人呢!?”
年轻教徒委屈地搓了搓自己的额头,“大人,我说的是真的,它不上山也不离开,就像在等大人似的,不然我也不来烦大人了。”
“烦死了烦死了。”曳苍抱怨地摆摆手,将手中捏着的一截树枝扔到了地上,往谷外的方向走去,“走走走,去看看。”
年轻教徒立刻笑了起来,要是大人坚持不去看看的话,那他们可真不知道拿那头大爷驴怎办才好,不过,幸好……
曳苍还没走到山下,远远便瞧见了小戳儿撒开蹄子向他奔了过来,一旁的教徒心里感慨,他们就说吧,这小驴儿不肯上山不肯离开,定是在等大人,果然没错。
曳苍看着奔到跟前的小戳儿,一脸鄙视,“怎么,你这头蠢驴,是后悔跟了那个小女娃娃,所以又跑回来了。”
一旁的教徒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心想:大人这是和他自己的宝贝驴置气呢?
可是曳苍等到的不是小戳儿习惯性用嘴蹭他,而是小戳儿跑到他跟前便张嘴咬住了他的衣袖,将他往山下的方向拖。
“小戳儿你这头蠢驴!”曳苍没好气地将自己的衣袖从小戳儿的嘴里用力扯了出来,“还真当你通人性呢!?别忘了你是驴不是狗!别给自己改属种!滚滚滚!老子不要你了,赶紧自己下山去。”
“……”隐藏在树上的守卫险些从树上栽下来。
可是小戳儿这会又像不通人性了一般,只是喷了喷气,又咬上曳苍的袖子,将他继续往山下的方向拖,真像有什么急事一般。
“松开松开,我有脚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这头蠢驴来拖我!”曳苍又一次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出来,这一次小戳儿没有再张口咬住他衣袖拖着他走,而是用脑袋蹭了蹭他,转身撒蹄跶跶跶地往山下的方向跑去了。
曳苍大步跟在它身后,一边愤愤地叨叨,“蠢驴,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一条命的份上,我早就把你煮来吃了。”
末了还不忘交代旁边的教徒一句,“你们都记住了,以后再见到这头蠢驴,就杀了煮来吃。”
说完,身影很快与小戳儿一起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留下一群无奈的教徒。
“何事吵嚷?”曳苍刚刚离开,一道沉稳的声音便在众人身后响起,“是曳苍?走了……?”
“布诺大人……。”众人转身,对着微微皱眉的布诺恭敬道。“回大人,曳苍大人已经跟他的宝贝驴儿下山去了。”
“小戳儿?”布诺将眉心皱得更紧一分,小戳儿不是找不着了,这又是怎么回事?这个曳苍,这几日要寻他商量些事就是不见人影,今儿可算是好不容易知道了他往山下的方向去了,找来却又已经走了,这性子,跟大人可真是有的比。
“是的,大人,正是小戳儿。”教徒看到布诺时心下又是一阵感慨,还是布诺大人最是正常了。
“知道了,没事了,都到自己位置去吧。”
“是,大人……”
圣山山脚南边,苍莽的山林间横着一道完全被枯枝落叶掩埋的石土裂缝,如今铺陈在这地缝上的厚厚落叶似乎被人踩踏过,凹陷了一小块,露出地面以下一个黑漆漆的窟窿,小戳儿就将曳苍领到了这个在它眼里平白出现在地面上的小黑窟窿旁。
此时此刻,地缝下边,林蝉蝉跌坐在一地的碎石枯枝上,双手揉着自己右脚脚踝处,抬头看着头顶那个满是绿色和阳光的小小窟窿咬牙忍着痛,双手攀上了身边的土壁尝试站起身,可是才一站起来便又跌坐在了地上,眼眶里开始浮现出湿湿的雾气。
右脚扭了,左腿也受伤了,小驴儿也不见了,她爬不上这个洞,她该怎么办呢……。?
抬手将眼里的湿气抹掉,是她自己要离开家的,她怎么能被这样小的事情放倒呢?她林蝉蝉才不害怕,她能爬上去的,她才不会就这么死在这种没有人经过的地方
于是,她要咬牙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站起来。
地面之上,曳苍一看到地上那明显被人踩踏的厚厚树叶层,便已猜到是怎么回事,当下眼神立刻变得冰冷,想也不想转身便走,小戳儿没有去追他,也没有急忙奔到那个小窟窿旁,而是停在两者之间,踢着蹄子,看之前者,又看之后者,最后看到曳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才跑到林蝉蝉所在窟窿旁,用蹄子蹭了一把树叶下去。
地缝里的林蝉蝉才又一次跌坐在地,便被腐朽的枯叶弄了一脑袋,抬头看到是她的小驴儿之后,想笑又想哭,抬手又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继续扶墙站起,“小驴儿,我还以为连你都不要我了。”
小戳儿踢了踢驴蹄子。
“小驴儿,我爬不上去,你说,我会不会死在这儿呢?”林蝉蝉手扶着土壁,低垂着眼眸,伤心地说道,“可是,我是不是死在这儿也好?这样我爹和我二叔他们就不会逼着我嫁给不想嫁的人了。”
可当她的话一说完,又有东西从头顶的洞口落下,甩到了她的头顶继而跌落在地。
是一根由几根小指般粗细的藤蔓扭成的粗藤条!
林蝉蝉震惊,猛然抬头,这种地方,谁会来!?又是谁会救她!?当她看到头顶上那张冷的不能再冷的脸时,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再也不能控制地流了出来。
“自己爬上来。”这是去而复返的曳苍,一张脸冷得骇人,冷得小戳儿似乎都能感觉他的阴寒。
他本是想一走了之不管这个中原女娃娃的死活的,可一想到前几日见她那不谙世事的模样,还说出了“苗疆都是好人”的话,便有折回来了,毕竟只是一个无辜的娃娃。
林蝉蝉昂头望着曳苍,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任她怎么抹都抹不停,眼里是满满的委屈,有些不争气道:“好人,我双腿都受伤了。”
果然,曳苍的眼神更冷了,可是林蝉蝉的心底却是满满的暖意。
林蝉蝉没有在说话,曳苍冷着脸,沉默片刻才冷冷道:“往旁挪一点,我下去带你上来。”
林蝉蝉听话地乖乖往旁挪了挪身子,曳苍用力拉了拉绑在树上的藤条,确定足够稳固后,才转过身子往下爬去。
地缝很小,曳苍爬下去之后,堪堪容得下二人并排站着,林蝉蝉这会儿有些羞人,眼泪止住了,但是眼眶还是湿润得厉害,声音变得有些细,“好人,你……要怎么带我上去?”
曳苍下到地缝里来的时候就是背对着林蝉蝉,此刻他只是微微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微微往下蹲身,冷冷道:“上来。”
林蝉蝉有些愣愣地看着曳苍躬在地上的背影,轻轻咬了咬下唇,并没有任何动作。
“你到底上不上来?”曳苍冷着语气不耐烦道,“不上来我走了,你就等着死在这儿吧。”
曳苍的话语刚落,一个小小重量便压到了他的背上,并不重,还带着浅浅的温度。
“抓稳我,自己看好你的背,这里边窄,被土壁刮破了我可不管。”一双纤细的藕白手臂有些羞涩地从后搂上了曳苍的脖子,曳苍面不改色慢慢站起了身,拉了拉面前的藤条,“要上去了。”
其实他大可让她自己抓紧了藤条,他在上边把她拉上去就好,可是这样一来她或许就会磕碰到土壁上的尖利石子,想着好人做到底,便亲自下来将她背上去了。
林蝉蝉紧绷着身子贴在曳苍宽阔的背上,脸颊绯红双唇紧紧抿着,想不挨着他那么紧,可是,一直起身来这狭小的缝里容不上两个人,无奈只能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便是和她爹她都没有这么亲密,虽然知道他是好人,如今也算是自己的恩人了,但是还是觉得很是羞人。
可是这样的感觉却并不令她讨厌,并不像听到她要嫁人那样讨厌,而是满满的感动和欣喜。
心因为这亲密的接触而怦怦直跳,她经常跑到茶楼里去听说书,听得多了也并未记住什么,唯一记得的只有一个故事。
故事很平凡,却令她记忆犹新,尤其是故事的最后一句,如今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说书人是这么说的:丈夫背起了他失去双腿的妻子,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定要背她一辈子。
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也不是什么平日里大伙儿最喜欢听的富家公子和千金小姐的故事,只是一则平常无奇的乡里夫妇的故事,那日茶馆很冷清,大约是大伙都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她却听的哭了。
那时候她就想,她也想嫁一个愿意背她一辈子的人,可当她知道爹爹让她嫁给白公子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不可能了。她不傻,她知道这一场婚嫁不过是一场权力的交易而已。
可是,此时此刻,此时此地,却有人将背留给了她,背起了她。虽然这个人不是中原人,而是爹爹和二叔他们所憎恶的苗人。
“你想要勒死我吗?”林蝉蝉搂在曳苍脖子上的双臂越来越紧,勒得曳苍都快透不过气来了,若非他没有感觉得敌意和杀意,他真是要怀疑这小女娃娃想勒死他。
“好人…。”林蝉蝉却不打算松开手,将脸凑到了曳苍的耳畔,下巴紧紧地贴在了曳苍的颈窝里,“你娶了我吧,我嫁给你!”
曳苍踩在土壁上的脚徒然一滑,带着林蝉蝉一起往下滑了一小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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