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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宁静的银月之夜,大周京郊,依山而建的风华苑灯火璀璨。
安如玉迈着徐徐莲步来到屋后的温泉池子边,袅袅热气弥漫在半空,如同云雾一般的飘渺。
她抬头仰望夜空,皎白银月的周围只有零星几颗黯淡小星,既是那捧月的星,自然不可能压过天上的明月,安如玉唇角微微弯起一抹迷人的弧。
“下去吧。”
她摒退左右,这才动手除去衣衫,将曼妙的身子缓缓浸入温泉池子中。依稀可见,那一身娇嫩的雪肤上还残留着斑驳的印记。
想到那夜赵政淳的孟浪和激情澎湃,安如玉心中不无自得。
再想到他所说的那番话,安如玉心中沉了沉,嘴角瞬间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安-飞-虹!”她咬牙切齿地念出了那个名字,姣好的面容霎时布上狰狞之色。
她没想到这个向来无脑又无胆的女人居然出息了,敢算计惟一的嫡亲妹妹。哼,自己没有本事拢住男人的心,却一味怪别人,还害了她腹中的孩子,简直是找死!
不过,这么一来,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就都顺理成章了,不论太后姑母还是父亲敬国公,谁也不能对她说出半个不字来。
安如玉轻轻抬腕,掬一捧温热的池水洒在肩头,借此洗去一身的乏累。
她已在这里休养生息数月,小产过后的种种不适和被那虎狼之药所伤,受损颇重的身子终于调整回来了。
安如玉自忖不过三十一岁,若是待在现代社会,她还正值风华正茂,在这里,这个年纪却有些不尴不尬的。不过,她相信只要她好好保养,一切都还来得及。
安如玉此时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人正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一脸享受的她。
赵政钰一袭黑衣,隐身在这月夜之中,无意间微微一个抬头,恰好露出了他嘴角上冷淡的笑意。他黝黑的双眸眨也不眨的看着安如玉,神情颇有些复杂。
温泉池中那张娇美的脸庞被已然腾腾热气熏染得满面红晕,白皙中透着红润,看着颇为诱人,让他心头微恙。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与安如玉两小无嫌猜的那些年月。
敬国公府嫡次女安如玉自小誉满京城,她时常出入宫闱,不时还能在圣上面前露脸,自然也与圣上最宠爱的小儿子六皇子渐渐熟识了。
安如玉十三四岁便已崭露头角,才名扬天下,她同时被皇后安氏和贵妃刘氏相中。
按说她最亲近,最常一起玩耍的人非五皇子赵政淳莫属,只是赵政淳生性木讷,不擅言辞。与之相反的是,赵政钰却十分活泼好动,他伶牙俐齿,时常能哄得她笑语妍妍。
春日里,他们一起扑蝶、赏花,夏日里,他们一起捉蝉、捕蛙,秋日里,他们一起捉迷藏,冬日里打雪仗。
他们志趣相投,自然越走越近,可赵政淳总会不远不近地跟着,安安静静地待在边上充当背景板。
那一年的春天,正值京城落樱缤纷的时节,蒙蒙细雨从空中飘然洒落。
僻静的紫芜苑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原来是一袭粉裳的安如玉在樱花树下翩然起舞。她身姿纤巧,身型婀娜,面如敷粉,唇若点脂,眉目如画,说不出的柔媚细腻。
十五岁的安如玉就那样笑吟吟的望向他,她的美胜过沐着春雨,娇艳欲滴的花朵。牢牢锁住了他的心,更慑去了他的魂。
那时的他们青春年少,他郎情,她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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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已经沐浴完毕的安如玉从浴汤中起身,她身姿袅娜,湿润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更衬得她肌肤如雪,白皙剔透,不过,那上面分明是……赵政钰的瞳孔猛地一缩。
赵政霖还在西域,那么在她身上留下那些印记的男人还会是谁?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赵政钰打心眼里不把赵政淳放在眼里,可是今非昔比。
他那沉闷木讷的五哥已成为大周的新帝,而他却流落到乌护城那样鸟不拉屎的地方,说是休养生息,等待卷土重来的时机,实则……
若非他在西域偶遇赵政霖,只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安如玉竟已早早地委身于赵政淳,还生下了孽种!想到这里,赵政钰心中遽然怒意横生。
错眼间,安如玉已取了池边软榻上的布巾包裹住身子。
“红绡~”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传来,那是侍候她的丫鬟来了,赵政钰及时隐去身形。
沐浴梳洗过后,安如玉披着一件浅金色流光纱衣,扶着红绡的手,婷婷袅袅地往屋里走去。
今夜的月色似乎格外的美,安如玉披散着一头半干的长发立在窗前看着外头,她的神思似乎游离。
红绡走过来朝她说:“殿下,夜深风大,您站在这儿仔细别着凉。”
正在此时,一道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拂着一室华美的垂缦翻飞,美若仙苑。
安如玉忽然浑身一个颤栗,她拢了拢身上的单薄的纱衣,旋身躺上了贵妃榻。
红绡侧目看她一眼,双手微动将窗扉轻轻阖上。
紫绫则捧着热汤上前来,奉到她手边。
安如玉微微皱眉,这个时代琳琅满目的养身汤药,效果虽好,口感却让人无法忍受,不过为了调理身子,她还是坚持喝了几个月的汤药。
她几乎是捏着鼻子一口饮下这碗黑乎乎的药汁,紫绫赶紧将另一外小盅奉上,那里头装的则是蜜饯。
说是蜜饯,其实也谈不上口感,只能稍稍压制口里这令人作呕的药味。
紫绫恭恭敬敬地收好药碗和茶蛊退出屋外去,虽然蠢笨,办事不免有些强差人意,却是个忠心护主的。红绡则不同,她嘴巧,脑子也比紫绫好使。
尽管如此,不论是红绡还是紫绫,都不甚合安如玉的意。论长相,论气度,论才干,论手段……她们哪一点都无法与当初的翠蘩、涟漪等人相提并论。
只可惜翠蘩当年办事不力被她私底下处置,红菱破了相不好再用,潋滟过于敦厚不堪重用,她最为看中的涟漪却对赵政霖有了那样的想法,自然一个都留不得。
因着她先前换掉了潋滟和涟漪后,四个身边人都不知所踪,这事已经被人揣测,所以她如今对红绡与紫绫已和善许多,以免再被有心人拿出来作文章。
安如玉眉眼间似乎已经乏得很了张口打了个哈欠,她伸手轻敲后肩,轻启朱唇淡淡道:“退下吧。”
红绡和紫绫闻声,齐齐道了声“是”便旋身退出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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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悄悄,月依依,安如玉一个人享受着夜的宁静,并不知道有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她的屋子里。
那人借着月色,轻易地找到床边,准确地将手中的匕首抵在她的颈边。
安如玉浑身一颤,颤着声问道:“你,你是谁?”
黑暗中,那人冷着声答道:“是我。”
“阿钰!你怎么来了?”安如玉低呼出声,“你不该来这里!”
赵政钰不屑地哼了声,意有所指道:“我不该来这里,还是不该来找你?”
“我日夜思念着你,可是见了你却又忍不住担心陛下会对你不利。”安如玉的脑筋早已百转千回,她柔声说道:“阿钰,你来看我还要拿着匕首做甚?”
“陛下?”赵政钰忽然笑了,他不无嘲讽道:“莫非你是指你的情夫?”
安如玉一惊,她的十指骤然握拢,面已然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悲戚道:“我如今有了世玉,委身于他实属不得已。”
“哦~原来如此。”赵政钰若有所思地扯起了唇角,哂道:“你是为了那个孽种才拼命巴住赵政淳不放。”
不得不说,这话虽不中听,却是真正说到了点子上,安如玉微微一怔。
原本她无疑喜欢赵政钰多过喜欢赵政淳,可今时不同以往。
如今赵政淳一飞冲天,成了大周至为尊贵的男人,赵政钰则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最重要的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赵政霖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不说,还恨毒了她。
安如玉太需要一个强势的后盾,她只得巴着赵政淳了。
若是她不巴着赵政淳,还有谁有能力庇护他们母子?
除了赵政淳,还有谁能带着她披荆斩棘,走上人生巅峰?
事实如此,可是,安如玉望着一脸怒意兼妒火中烧的赵政钰,她哪敢承认?
赵世玉的生父不是赵政钰就是赵政淳,而且他的眉眼看起来既像赵政钰又像赵政淳,就算运用现代医疗手段都未必能确定谁是他的生父,倒不如浑水摸鱼一把。
这是安如玉早就想好了的,她非但不承认,还委屈巴巴道:“阿钰,世玉可是我们的儿子,你怎能张口闭口说他是孽种?”
可惜的是,赵政钰显然并不买账。
“呵呵,你们的儿子?”赵政钰凉薄的面上带着残忍狞笑,阴恻恻道:“赵政淳杀了我五子三女。你说,我也杀了他的孽种,替我那些惨死的孩儿们报仇,如何?”
安如玉闻言又是一惊,她的嗓门也蓦地抬高了许多,“赵政钰,不,阿钰,世玉可是你我的孩儿……啊!”凄利的惨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赵政钰警觉地将手中的匕首往她颈上抵了抵,冰凉的利刃一触到她细嫩的皮肤,殷红的鲜血便渗了出来。
淡淡的血腥味萦绕鼻端,安如玉的身子颤栗不已,眼中布满无法掩饰的恐惧之色。
“阿钰,那都是赵政淳仗势欺人,他强行占了我的身子,我……我忍辱负重,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世玉,嘤嘤……”安如玉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抽抽噎噎道:“阿钰,我是你的玉儿啊,难道你全然不记得我们往日的恩爱了吗?”
一双美目漫着水雾,说不出的楚楚动人,任凭赵政钰再冷硬的心肠也无法不动容。
“我向来都和世玉说,他的爹爹虽然不能天天陪着他,却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安如玉哽咽道:“我把身子把心都托付给了你,可你呢?你和别的女人生了五子三女不说,他们出了事,你不去找赵政淳,却来找我和世玉的麻烦,你把我当成什么?把世玉又当成了什么?这世上就没有比你更狠心的人了,嘤嘤……”
“铿”赵政钰手中的匕首落地。
“他是我的骨肉?”赵政钰将信将疑道:“你真是为了保住我的孩儿才从了赵政淳的,没骗我?”
安如玉抬袖揩了揩眼泪,赌气似的嚷嚷道:“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赵政钰脸上的神情有些变幻莫测,语调也不由软了下来,“玉儿,玉儿莫恼。”
“我为你,为了你,我……”安如玉支吾了一阵却说不出什么来,在眼眶中打着转儿的泪珠儿及时淌了下来,她小声抽泣道:“可你竟然要杀我和世玉,你说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糊涂的爹爹吗?哼,我再不会让世玉认你这个糊涂爹爹”
“我只道,只道你当真的跟了赵政淳,一时被怒意冲昏了头脑。”赵政钰一脸愧怍,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安抚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和孩子受苦了。”
安如玉顺势扑进他的怀里,嗔道:“你这般不问原由地责问我,我的心都要碎了。”
“哪儿碎了,我来瞧瞧?”赵政钰浪迹花丛已久,最了解如何对付像安如玉这般矫情的女子,他攫住她的唇,口中含糊不清道:“玉儿,你可想死我了。”
安如玉的双手用力抵在他的胸口,侧开脸去,欲拒还迎道:“别,外边有人。”
赵政钰勾了勾唇,轻笑一声,只是那笑容却带着冷意,“你多虑了,我既然敢来这里,自然将一切都安排妥了。”
“这里也有你的人?”安如玉颇感意外,莫非他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倚仗不成?她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意味深长道:“还是说……”
莫非,赵政霖其实是赵政钰的人?
否则如何理解赵政霖送给她的庄子,竟会悄无声息地被潜逃在外一年多的赵政钰所占据?
赵政钰已经上了榻,哪还有心思和她说这些,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这不是一个女人该操心的事。”便放下了床帐。
锦帐内,自是一番理也理不清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