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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的旨意一下,内务府就跟着忙起来,内务府管事金晃晃起先一波凳子哥点了人,又开了库房对着单子将圣上赏的东西一水儿的送去重华宫,在库房门口眯着眼,看那浩浩荡荡的一队人离了内务府,还真是大阵仗。
到了重华宫门处,内务府管事金晃晃叫那立门的小太监去通传,只道是。
敏嫔绣帕掩唇可劲儿的笑。
都说人多力量大,敏嫔方目送走了嘉婼便有人道正殿打扫好了请自个儿过去。敏嫔颔首入正殿,又有小太监传内务府的人来量制冬衣了,摆了手示意人请进来。
打入了重华宫,金晃晃一颗心总跳脱着,却总也见不着人,眼瞅着要进了正殿,依旧是没见着人,不过转念一想,兴许是受敏小主重视,在屋里当差呢,平时看着气度也是叫人舒坦的。
他一路想一路乐,低眉顺眼入殿,得先是一个大礼。
“奴才叩见敏嫔小主,小主安好。”在内务府,踩不踩低倒没什么要紧,可这高是一定要拜的,还得拜的热热闹闹。金晃晃跪在地上挺了腰板,还没等人免礼就一迭道。“眼见着要入冬了,奴才带来了些料子给小主挑,依着宫里规矩,须嫔位朝服一套,另外龙褂您能添起来了,两肩前后正龙各一条,襟边四龙,其他常服式样还请小主示下。”金晃晃将手里册子两手举着,借此环顾正殿却没瞧见她影子,心里有些不安,又不能显,实在焦心。
外面寒冬,花房的奴才将几盆水仙摆在了房内。敏嫔挑了一盆模样水灵的搁在正堂里,正摆弄着,外面的人进来一通礼仪和话儿说的可是顺溜。闻其声知是下面跪得是谁,心里也是尴尬的紧:“公公起来说话就是”也不多言,端起茶盏半掩面孔,示意南歌上前收了册子。
且由南歌去说:“小主的意思衣衫素简些也无妨,再添套过节时所须的喜庆衣裳即可”。
金晃晃这边才起来,却也总觉得这声音熟悉的很,不过短短一句,也捏不准是不是自己听岔了。不过那人的矜贵做派倒是十足,这时再联系宫里传的话,想想也不奇怪了。若不是她说这敏小主心性至纯,为这冷遇自己都忍不住要编排几句。“那奴才这便…”本来制衣各个娘娘小主的尺寸总是有的,这式样册已经递到人手里,合该退下才是。可,禁不住那一瞥,那眉那眼,那本掩在杯后却又在一举一动时露出的唇。见过那红艳艳的唇,再去看那水汪汪的眼,岂不是她,如何不是她?!原是这样,原是这样,原是这样!是因为这,她才敢没顾忌地在重华躲懒午憩,是因为这,她才能在主子前偷吃午膳,哪里来得主子,哪里来得奴婢?!主子是她,奴婢也是她。她…她是圣上的哇。
你揣着圣上的旨意,上赶着来取悦她的主子,为了见她的奴婢,用他的旨意,借他的势!你自忖机灵,却是个实在的糊涂蛋!
可心里这口气又怎么能解!她,她变了身份来戏弄自个儿,她怎么能?!
“奴才听闻敏小主这儿对奴才奴婢的最是优待了,却不知今儿奴才可是来得不巧?”金晃晃道。
迟迟不语便是不肯愿意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份,敏嫔垂下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神色动作,不经意一瞥终知晓还是躲不过去。让南歌搬了软凳于他身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来解释这过往曾经的一切一切。良久,带着凄清惆怅叹声:“巧不巧总归会有时间见面的,你……”
“小主说得极是,奴才这般卑贱之躯,比比皆是,确实无谓巧。”金晃晃见软凳在后,反而躬身愈甚。“奴才心思几何,如小主这般智慧定是看透了的,倒是奴才愚蔽之甚,琢磨不清小主的心思万分之一,也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福分恭听?”从小太监到管事,从内务府到御膳房再到内务府,自己的欣慕不曾遮掩,反是迟迟无声相和,以前总清白,今日清白了,却不如糊涂着。之前那奴婢的音容笑貌在脑里驻着不走,金晃晃牙关咬紧了,才不让那些怨愤冲口而出。
一个富贵至极,一个命里哀贱。何来交集?不该交集。
敏嫔挥手让众人皆退,他那话句句刻在心里只觉疼痛难耐。明知道有这一天也想着次次的挽回,而每一次的见面又不忍开口怕相见识的尴尬。终于,还是有了这一天,真真儿是自作孽不可活。心里苦笑连连却不知如何说是好。贝齿轻咬:“你这是什么话?”起身抬手扶起他躬着的身形:“所有隐瞒不过不舍”。
众人退,反倒留自己煎熬,恨不能潇洒从容,却又可怜自己那满腔热情,哪里是能说放就放,说走就走的呢。
“小主当真折煞奴才。哪里是您瞒,是奴才不长眼,错认东珠作鱼目。小主不过是…从不言明罢…”
听听,这事实多叫人难受,错不是她,是自己捧着颗心上赶着让人去摔碎了踩破了,哪里怨得着旁人。
可是再怎么怨,听着那声不舍,也生生不舍了哇,你想想,她懒怠时那张春睡正浓的脸,她高兴时那顾盼神飞的眉眼,她惆怅起来,那立在树荫里辨不清的侧颜……都是她,都是她啊。
不舍?不舍又能如何,但凡说不舍,不还是因为要舍?
“奴才明白,小主必然是有大前程的,晓得了小主心思,才能将差事办的合心。看来今日奴才是极有福分的,不过内务府里事儿忙,也不便在小主这里多叨扰,奴才这便告退。”金晃晃说罢。
敏嫔听着他的话心里也是心伤,主仆有别尊贵有别,他给予的欢喜怕是终不可再得了。转身颓然落座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错了终究是错了,又如何继续下去?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小太监安宁禄昨日主子殿内那盆水仙送去了昭和,得了琉嬅姑娘言便又带回一盆。小心捧着水仙往屋里去,见主子在屋内,可自己手中还捧着水仙也不好行礼,尴尬一笑,将水仙放置于原来那个位置。罢,挠了挠头,往主子那去:“奴才小禄子给主子请安”。
在启祥倒是一身轻松,事事皆有他人照料也顾不上自个。
莞婕妤正于案前看书,闻人脚步声,微抬眸见是小禄子,也不言语,瞧着人捧入水仙搁至窗前,倒是小心翼翼得很。淡笑。
人复至跟前,请安罢又言。他人倒是盼着不必打扫,这人倒是还自个领事做,倒是勤快。
“起吧。琉嬅没安排着?”转眸瞧了眼那水仙,复言“先往那水仙洒点水。”
“谢主子。琉嬅姑娘有安排,不过倒是每每前去打扫早他人已扫好了。”安宁禄说着话,倒有些羞涩,垂下了头。复听着后句,又瞧瞧那水仙,自己可还未照料过花草,最多不过是浇浇那些宫前花花草草。这水仙得主子心可珍贵得很。“这……是,奴才这就去!”安宁禄说着走至一旁拿起那水壶便一个劲倒了下去。
莞婕妤闻人言,轻颔首,见人往窗前去,复拿起书。偶一抬眸竟见那水早已把花淹了。噗的笑了声,搁下书起身之人侧。“好在这花是水仙,若换成其他倒是要栽在你手中了”。掩嘴一笑,接过人手中水壶搁至一旁,“这水仙虽说喜水也不可每日浇水,三五日浇次便好”柔荑轻舀水,洒了些许于花瓣上,“只洒些在花瓣便可”。与人示范完,瞧着那水仙倒是心情好了,勾唇浅笑“日后便由你照料它了。有何不解便问琉嬅,她倒是个好手儿”。
安宁禄见主子走过接过手中水壶,仔细听着那番话,见人言毕,对着那水仙浅笑,竟看看得分了神。
“奴才谨记。嘿嘿,水仙都不及主子貌美。奴才定照顾好这盆水仙,定照顾得它开得更盛!”
“呵呵,没想到小禄子也这般嘴甜。本嫔怎比得上这水仙,凌波仙子。”莞婕妤轻笑,水仙这般好,自个也不过看得它只需点点清水便可活。“那本嫔可等着你带着这开得更为盛时来”。
安宁禄将那水仙捧起,“那主子可得等着,奴才告退。”他捧着水仙也不好行礼,轻轻屈身,一脸欢喜走出了殿门。
这坤宁宫虽是好,却甚是无聊,慕容嘉婼做事也不得不小心谨慎,怕的就是惹了主子不高兴。再加上上次那档子事儿,心里总觉得欠了皇后什么一般。小一月过去,皇上未曾在想起过自己个儿,苦笑,从开始就是自己一厢情愿,他心里有的是怀真姑娘,若是能有一个男子如此待嘉婼,拿命去抵也值得。
慕容嘉婼长叹一口气,桔梗过来,说坤宁宫今天的事儿已经准备完毕,都弄好了,对其点头,示意人过来坐,听人说着这宫里大大小小有趣的事儿。
“皇上生辰在即,各宫忙碌准备贺礼,内务府都忙不开了”。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心里莫名的难过,慕容嘉婼仿若人调入无底深渊空唠唠的。
她和桔梗打听怀真姑娘,竟然也是无获。
爷,你心里的那个她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可知你心里有她?
夜,吴良顺吩咐奴才们掌了灯,这几日忙的是晕头转向的,内务府拉帮结派贪新入宫太监宫女的银子,还有敏嫔的差事,赶至冬衣的差事,这还真是事儿赶事儿。刚闲下来便又想起主子安排的储秀宫秀女的事儿,好像自己还没去禀告皇后呢,思至此忙带了小凳子直奔坤宁宫,至坤宁宫小太监见自个儿过来麻溜的的跑去通禀了。
夜已掌灯,月当未央,宫人来传,皇后颔首令入。
吴良顺得允入内,躬身问安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娘娘万福,这个时辰过来奴才打扰娘娘了还望娘娘见谅。”
“谙达起罢,素日来往也不必拘着。”皇后抬手令起道:“可是皇上有何吩咐?”
免了礼,吴良顺听人言笑了笑道:“谢娘娘。这次奴才过来是奉了皇上口谕,敏贵人叶墨勒粲画册封了嫔位,封号延用为敏嫔,还有前些日侍寝的宗人府副理事柳大人家的千金柳絮儿皇上请您寻了日子也晋封下,主子还言若是后宫里有出挑乖巧的,也请娘娘多费费心留意着。”
“叶墨勒氏得皇上喜爱,乃是其福气,柳氏原就有晋封之意,这几日忙着筹备万寿,到累得谙达跑这一趟。”皇后接毕口谕,吩咐人赐下赏去,复道:“本宫省的了,后宫确当多添几位懂事听话的妹妹侍奉——近日纷忙,皇上可好?”
吴良顺笑眯眯的道:“那便有劳娘娘了。”听其发问忙道:“万岁爷一切安好娘娘无需挂念,且万岁爷还常言说是自从有了娘娘帮着打理后宫。可是让皇上省心不少。得这天儿也不早了奴才也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若无它事奴才这就回了。”
“谙达侍奉皇上经年,本宫自是放心得很。”皇后如是指了身侧宫人道:“且去送一送谙达。”
吴良顺对其施了一礼后道:“奴才告退。”后随着那位宫人一起出了主殿,出来后方才对那小宫女询问起嘉婼的近况,听她说皇后对嘉婼甚是照顾还封了嘉婼做坤宁宫的领事宫女,想来她在这边过的应该还不错,心想着这样也许就是最好的办法吧,本想去瞧瞧她后想了想便是见了怕也不知说啥未免两个人都尴尬还是算了,摇摇头直接回了养心殿。
今儿又有一位小主入宫,这差事落在了内务府黄管事头上,自是喜不自禁这可是美差,打赏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的,接了小主一边带着往储秀宫走着,一边说着宫里的规矩以及一些忌讳入,这新秀入宫只可带一些衣物行李,贴身儿的婢女也可带一位,平时呢都有轮值的宫女伺候,吃的用的还有住所都由储秀宫的管事嬷嬷安排,自己只需要将小主交给储秀宫的管事嬷嬷便算是交差了。
昭和宫东偏殿。
夜也深,瓜尔佳可沁便背对宫门,专心完成手术的画作,侍夏一旁研墨,一时之间并未发现有人走进。到旁,侍夏方才拉了衣袖,正要责怪她一拉毁了画作,便回头见了圣颜,欠身行礼。
“妾请皇上圣安。”
皇帝并未让人唱礼,径直入了殿内去。人不知为何仔细,近到内殿才恍然。“不必多礼,你这是在忙活什么呢?”扫眼瞧过仿似作画,并未过多理会,寻了窗下炕榻落坐。
嘉婼入内方知有人,方才唐突也是逗得自己无奈一笑,尴尬行礼,“妾见过敏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方才唐突,还望娘娘莫怪。”脸颊微红,方才兴奋掩不住,压在心里,想着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再看这人,竟是有过一面之缘,对人报之一笑,敏姐姐在,自是轮不到自己说话。不过这人来着做什么,也是猜的一二,如今除了皇后姐姐,敏妃协管六宫,权力地位恩宠,样样都有。哪个不来巴结?等着敏姐姐决断的档口上,心里却是感激,这宫里,利益游戏的规则下,还能有几个真心相待的姐妹,也是我嘉婼几辈子修来的。
昨日皇上来的晚,睡得却早,叶墨勒粲画许是累极了。自己也未捞着空儿跟皇上言语一句博尔济吉特氏,如今见着人倒是有两分愧疚在。不过这宫里的花儿纷纷绽开,千姿百态,君恩常驻也不是什么易事。瞧人一副聪明像,想来她也会明白。含笑颔首:“坐吧。刚听人说道你封了常在,还未来得及去送礼道贺,你便先来了”复命南歌去取了绀雪凝华紫檀汉玉如意一柄和蜜树凝膏中沉香两盒给她:“本宫不知你爱什么,便将这如意送你,沉香予你同住的博尔济吉特氏,恭贺你们册封之喜。”
一声敏姐姐可是吓坏了自个儿,抬眸却瞧见人已经进来,微愣一瞬忙起身扶她,嗔怒:“奴才好不懂事,容华主儿来了也不知好生伺候着?”摇头拦下人作礼,扶了人去自己旁边坐:“知道你不回安分呆在长春宫,若是出来去哪儿,记得提前禀一声,也好有个准备,如今你和你孩子都娇贵。今儿桔梗怎么不在?”
嘉婼随人落座,笑着看了看那常在,对人一笑,意思是再问敏姐姐,可是来投靠你的?这边却说着,“今个儿贵客在,我来的唐突,怪我怪我。”上下打量那常在,却是个灵力的主,不过身上那股子戾气太盛,还要打磨打磨才行,“桔梗若是跟着,怎会这般自在?”拉着人,“无妨,我不过是饿了,想那……”后面不说人也知道是什么,“既然此刻不便,我且去你小厨房看看可好?”娇嗔,“爷可真偏心,就给姐姐你小厨房,却不给我,我可不依,非要赖着你的不可。”这心性,不知是怀孕多变还是本性,却是难见的场景。对着那常在一笑,似是提点,“敏妃姐姐看上的人定然会不错,不过也看自己的造化。”这宫里,敏妃已然是多苦多难,再也不能让旁人存了异心。
韫裪突听了敏妃开口也是浅笑,“谢敏妃入恩典。”而后听了人话亦是俯身谢恩,只那位主子未曾落座自己也是无颜安然于座便只立于一侧瞧着二人话语。一向端庄的人儿却佯装嗔怒与人话,心里也是羡慕得紧,捏了帕子瞧着二人落座方坐于一侧听着。哪人儿恭敬请安的模样便透出几分对自己的顾忌,只现下贸然开口告辞倒也不妥,便只垂眸瞧着衣摆上的秀样不语,突念了人一句贵客也是抬眸浅笑道:“容华此言可是要折煞妾了。”她的话装似夸赞只抬眸见其眼色却是了然,起身而拜,“能得敏妃的眼儿便是妾的造化,旁的何事妾初入宫闱只怕要一点点儿集攒福气才是。”集福的前提是惜福,遇见敏妃得了她的赏识这福气便是常人怎的都得不来的,至于旁的,现下若无人领着少不得跌跌撞撞,何况棒打出头鸟,这些天儿可是听说不少东宫那个是个不容人的气性儿,自己既然选了这条路便是咬牙也得给人护个周全,一荣俱荣的道理自己也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