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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之王妃,福晋董鄂怀真遂一干众人礼过,将半生吉祥话都吐个干净,想的却是夜里缩窝儿里读过的话本,勾一勾叫叫的小指,同她说。
“这教我倒想起黔驴,萝卜杆子眼前吊着吊着,就教人骑、走、了。”
她远远打量过皇后,铺天过来的就是富贵气,眉头尖翠拢在一块儿,不疾不徐地四处看了圈,鲜有动筷的。暗地里是将个个都评过的,说的是这些陛下的嫔御一个一个娇娇,肚皮却是铁打的,竟是一个两个也不肯吃的。掖好了小心思,就往太后上头那拜一拜,香兜个满袖,乖顺的笑是一处也没消下去的,行止间确确是诚的。
“您先前夸了皇后娘娘,再是程佳还是什么氏的,却偏偏忘了董鄂。董鄂早觉我形秽,又有珠玉在前,若不是董鄂一张厚皮,只怕是怎地也不肯上来拜了。王爷又不肯替董鄂一申——”靖王福晋桃眼蕴足了婉笑,动睫便是生华,袖口掩在唇际,像是促狭的一声笑“啊呀,母后夸一夸媳妇儿?再不然,母后难于开口,陛下也能替一替的。”
皇帝这边正和宫女问话,它俯身上前。
“你胆子还挺大,好好的,你怎就上去了?若是哪位皇亲贵族要了你去,朕看你咋办?”他顺手接过酒一饮而尽。而后询皇后,“宜澜,妃嫔们可有自己的才艺要献,戏班的看多了,也无太多新意。”
“只盼娘娘不弃罢了。”皇后说罢接礼,“多谢娘娘恩典,娘娘厚礼,儿臣甚为喜欢。”
殿上一团和气,下皇后意识往皇上那儿瞧,复含笑道:“虽则各姐妹皆有贺礼,娘娘与皇上可得赐个彩头,让姐妹们沾沾喜气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程家氏一观,因听福晋所言,复闻皇上所言,适才道:“宫中姐妹多是年岁轻,面皮薄,我便想了个主意……抽花签,抽到所行才艺,便有所表演,都是寻常才艺,列座也都是姐妹,只博一欢喜,不知皇上觉得可好?”
敏常在与洛贵人相识那么多日子,连自己的这个位份也因她而来。起先知道是又气又恼,平静下来了可是感恩非常。那一声妹妹真真儿说到了自己的心窝子里,话不多说只同她共饮一杯。继而笑看那戏和人,心里只觉得轻松。
皇太后闻言,亦是靖福晋。
“哀家怎会忘记董鄂,日日还盼着你们能来看哀家。”她突地瞧见,皇上跟前伺候的人,竟与董鄂有一丝相近,但细看又看不出什么。然心下自是了然,为何当初会带进宫。
慕容嘉婼被皇帝一说,不知为何竟是不太高兴,为人在续一杯,小声嘀咕,按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清。
“那岂不就省心如你所愿了。”这话本是在心里说的,可竟小声说了出来,还未知自己已然说出了口。
续酒毕,慕容嘉婼自是退到后头候着。
才人付特哈倾婳本是不知道如何为太后献礼,这皇后娘娘的话倒是好得很,不愧是母仪天下的娘娘。
只听身旁的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无非都是君心妾意,有心无力。
皇上举杯向靖王与靖王福晋,“朕敬皇弟,弟妹,你俩也该争争气给母后生个嫡孙子才对。”他内心翻腾,说出的话也觉闹心。敬后落座自个便又饮了三杯下肚。
吴良顺眼见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寿宴也算是井井有条这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内务府的臭小子们总算是没给他出差错。
他不经意抬头瞄了眼却是吓得一身冷汗,只见着嘉婼居然在台上,心下暗骂这丫头可真是胆儿太大了。小凳子也不说劝,着看回头不收拾他,眼下是只盼着丫头不要出错啊,终于一舞完毕见她下了台真心才算落了下来。
皇帝敬完酒,闻皇后言,手指轻勾人脸颊。“宜澜说的,朕自然欢喜。”
慕容嘉婼不知为何,觉着那王妃好生面熟的样子,也不知为何主子会如此畅饮,仿若觉得那里不太对,却又说不出,只得继续为人倒酒,脚底下踢了顺哥哥一脚,示意他提醒着主子。
皇太后闻皇后言,“如此甚好”,这样之婉也能献上一计了。看皇上敬酒的样子,心下了然,表情亦不变,笑容依旧。
钮钴禄之婉心中一喜,看来姑姑还是向着自己的。
皇后见皇上如是,面颊微垂,半掩含笑道:“皇上抬爱,我便令人预备了。”复应太后以谢,言罢命人呈花签,奉上诸人抽取。
吴良顺恶狠狠的瞧了眼慕容嘉婼和小凳子,便又把心思放在了宴会上。冷不丁的被踢了脚,他扭头顺其目光看去,微微叹了口气小声道:“当好你的差事,别的事儿少操心,等回去了在收拾你和小凳子。”
皇帝看大伙似乎被皇后说的抽花签来了兴趣,自然也明白太后安排秀女的用意,如此,“那后面的节目就看众人自己的表现了,不管是新人,还是旧人,朕都当众晋赏如何?”
皇后需知皇上有心,且道:“有皇上心意,新妹妹哪能不尽心?我替她们先谢皇上恩典了。”
慕容嘉婼对着顺哥哥做了个怪脸,不在理会他,站在一旁侍奉。她看主子有兴致,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也不肯在为皇帝倒酒。
才人付特哈倾婳莞尔一笑,素手敛了衣袖,轻轻念出那花签,音调泠泠带喜:“一月兰花。”对着高位盈盈一笑,“妾身恭祝太后娘娘寿比南山,福与天齐。”
瓜尔佳可沁起身,理了身上的金丝绣花,抽了那花签,吟吟欠身对上座。
“回皇后娘娘,臣女的签面是十二月水仙。恭请娘娘解签。”言罢,她微低首,向皇后示敬。
敏常在趁着机会忙让婢女将寿礼送了。紫砂茶具外层雕刻莲花纹理,她特意嘱咐了用浮雕的方式,又添六本手抄佛经。茶与佛本是相同,太后鲜少过问后宫事,想来也是礼佛之人,不过投其所好。继而随意拿了一张签文,倒是对这花签备感兴趣,不为彩头图个新鲜,作礼:“回皇后娘娘,妾取了八月紫薇”。
皇太后与皇上婢女闲聊,礼也是用心准备,不住点头。“好好,哀家今日当真是开怀。”皇上也唤了声额娘,皇太后眸中竟感湿意。
皇帝见人卖了关子,倒觉有趣,看向太后,“今日皇额娘寿宴,自是太后说了算。”待太后言。
钮钴禄之婉不想放弃这次机会,抽了那花签,行礼言“臣女取了二月梅花。”
惠贵人顾温佳数杯果酒下肚仍不尽兴,只觉这果酒虽,酸甜适口却不比最喜的花雕芳香馥郁。灼华在她耳畔絮絮不止搅得人没了那好心情,白荑托腮看向舞台咿呀着的花旦,甚美,却是听不清唱的词儿,不过多久亦觉无趣。
闻皇后所言,她也觉着抽花签新鲜,缓步上前朝众高位见礼,将满腹吉祥话道尽后才拈了支签,徐徐道出所抽签名:“妾择的十月芙蓉,娘娘,不知这签何解。”
宫女呈来签文于贵人洛如韵,她随意去了一张打开赫然写着四月海棠。不知签底是甚,却也不甚在意。本就讨些乐子想出来的玩法无外乎表演歌舞才艺。在闺中习过取广舍精,何况无心争宠也不怕丢了脸面。
“妾取得是‘四月海棠’。”她福身将自己签面呈上给皇后身边婢子。见高位看了后确认无误才又福身道:“待娘娘解签前妾先为自己请个小罪。”太后千秋之日举国同庆自然无罪过一说,不过寻了个好由头引了下来的话道:“在座各位姐妹的贺礼着实别出心裁。妾不才,既不能同程佳秀女般巧手绣的花开富贵图,也不善歌舞讨太后娘娘欢喜,只唯有偷懒耍滑这般时辰才献上寿礼。望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弃才是。”福身一礼如沐春风般笑道丝毫不见方才那般纸醉金迷的样子。请了恩候着。
皇太后扶手擦拭凤眸,也就云瑶看出了端倪,被人问起。
“哀家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有责怪之意。贵人,哪怕是你只做的一手好吃食,哀家也开心的紧。”
程佳夏槿抽了一个花签,暗暗心想祈祷着一个擅长的项目,打开一看,回复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臣女抽的桂花签。”
花签定花魁倒是好生热闹,慕容嘉婼耐不住性子急,等了片刻也是无心在等,皇上左右侍奉都在,此刻也正在兴头,拉了拉顺哥哥,小声说:“我方才在后头,得了班主带来的一坛女儿红,方才我尝了尝,可比这宫里的酒烈得很,顺哥哥若是应了免了我那出去游玩欠的银子,我就给你送过去。”
吴良顺闻言,左右瞧了瞧,方才一巴掌拍她头上道:“你倒会做起买卖来了,还敢偷偷喝酒怪不得刚刚那么胆大,这酒吗只你说好可不行,一会儿我要要先尝尝才决定免不免你欠我的银子。我看你在这也闲不住,不然你去御膳房那边看看小金子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贵人洛如韵只听皇上发话倒是微敢诧异。听了太后的话应道:“是。”福身后出了位子立于殿中央方便众人观看。花影早早安排好一切宫人麻利的移来檀木桌子及新鲜的瓜果与用具。
常见的女儿家便会在瓜果上刻字,可今日不同,似是拿出了绝活。花影在旁站着并未帮衬。这番技艺练习次数数之不清专注在那瓜上雕刻。在座众人窃窃私语听得倒不真切,只觉得过了那时辰就见檀木桌上一银盘子上呈着一绿皮作叶,经络分明,内里鲜红,外沿粉白,一层一层的花瓣薄如蝉翼的巧果。自然鲜活宛如一朵绽放的牡丹花开正浓。
奴才送上清手的水与帕子,洛如韵净了手花影捧着这巧果,一同跪下道:“妾恭祝皇太后福如东海,太后娘娘福泽深厚千秋万代!”
皇太后只见人端上一些常见的瓜果,并不觉稀奇。没想半柱香的时辰,竟栩栩如生的在果上雕刻出牡丹花。
“贵人不仅厨艺了得,这雕刻之功亦是不凡。”太后连连叫好,“赏,赏翡翠镶金耳坠一对。”
皇帝闻太后一再提醒厨艺,自上次亲尝人厨艺后,也赐了小厨房。如今这一手绝活,的确让人刮目相看。这边太后亦是欢喜。
“那今晚你做个表率,如此心灵手巧,朕便晋你为容华,赐号玲,取玲珑剔透之意。”
慕容嘉婼被人头上一巴掌,想起那日的熙妃,如今的贵妃,仿若对着巴掌过敏一般,真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说顺哥哥着一下子不重,可也是吓到了一些。
她指了指他的手,正色道:“酒,桔梗已然放在你屋里。可这手,日后见不得,唯恐那日吓坏了我,再没有人给你送酒喝。”给了他一个不开心的脸子,去御膳房看看可备好了好吃的。
御膳房内,慕容嘉婼也不知道小金子可在,忙碌人群中寻着。
小金子领了筹备太后寿宴瓜果点心的令,奈何还有个死犟的御膳大管事,是这也不好那也不中,想了好些天儿,直掉头发,才琢磨出个,既别出心裁,又不失中庸的模式来。
打头阵的小样,可得少而精,可不能叫那些个贵人小主吃撑了去,剩下宴席主菜没人动,那掌勺大厨们你一把葱花他一瓢热油就敢炖了俺小金子。
哎对,这宴间上一些清淡的,夹点儿酸甜,水果这会儿得供得足足的,啧,宫里的贵人们呐,可最不喜欢闲着了。
章程拟了出来,剩下的事儿俺小金子可就不称手了,只在御膳房卖吆喝,给大家提点儿神,毕竟这样的大事,谁也不想办砸喽。
小金子眼贼尖,打远就看见了嘉婼姑娘,也不知她来做什,不过转念一想,兴许是师父有别的吩咐,提了嗓。
“嘉婼姐姐!嘿!这儿呐!”
他还是刺溜到了人跟前。
这边太后寿宴正如火如荼。
皇后待众女取之了签子,且念道:
“一月兰花,兰之猗猗,扬扬其芳,请奏古琴一曲。十二月水仙,六出玉盘金屈卮,青瑶丛里出花枝。清香自信高群品,故与江梅相并时,请与择二月梅者合乐舞一曲。
贵人洛如韵暗紫思量。
众人哗然原是这般的心思,虽不贵重可却乐在一个巧字。听太后赐翡翠镶金耳坠一对已是天大恩赐,又听圣上言道晋为荣华赐封号玲取玲珑剔透之意。她更是惊得跪下一番谢恩道:“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如此这般谢了恩才回到了位上。照例是面色稳如泰山看不出异色欣赏歌舞。
殿中古琴兰佐,才人付特哈倾婳落落大方礼。
“妾身接皇后娘娘花签之解,今日太后大寿,献上一曲《神人畅》,恭贺太后福源绵长。”
话音落,双手抚琴身,大指微展,绚了暮色戴玉,指尖微微弯曲。她左手按弦,右手弹弦,一段音律缓缓流出,缓缓抬起螓首,淡淡一笑,琴音袅袅,比那日紫竹林那曲少了一丝忐忑惆怅,多了一丝放纵欢快。双手托、劈、勾、剔、抹、挑自然天成,左手吟揉滑按,让琴曲畅心柔和。右手忽的紧按慢放,一个柔和的颤音悄然泻出,双手起,余音绕梁,殿内回想。
付特哈才人起身复礼,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盈盈福身,绛唇轻启:“妾身献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