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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循声问高行是何时辰了,太监回声禀午时将至。他放下朱笔,唤高行:“去告诉御膳房,今日午膳摆在景仁宫慎嫔那里。”高行去了又回,便安排妥当,也就起身往景仁宫去了。
若舟又报慎嫔,皇上要来,慎嫔不觉愣了一刻。
她小咪了一会儿,让小厨房去做了些饭菜。与若舟一同站在门外,清风吹起几缕青丝。瞧见一人,面上挂上笑,“妾请皇上安。”
皇帝刚踏进便瞧见人站在殿门口相迎,他容颜也浮现几丝笑意,“起来吧。”
牵过她的手,二人往偏厅走去“手怎的这么凉?”
入了偏厅,皇帝见了桌上倒是摆了一些膳食,看得出来并不是御膳房做的,他唇角勾笑,“难为你还记得。”
膳后与她同榻而坐,细谈心事,思及此,皇帝想她心里亦是觉得委屈了吧,唤来高行。
“传旨下去慎嫔晋贵嫔。”
皇帝挥手示意人退,却闻旁边人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提及大封,也难得他有心,“既如此,便依了你的意思。”他与高行说道,让太监一并传了旨。后小憩一会儿,便离景仁宫。
宫中妃嫔沾了慎贵嫔的光。
慎嫔晋了贵嫔,恪常在晋位贵人,玉答应晋为常在,其余妃嫔也都晋了位分。
储秀宫的新秀们心里止不住的埋汰这宫里好大的规矩。畏手畏脚之下不到宫婢叩门来唤时决计不出门。一两刻钟便也罢了,时间长了,一秀女粲画心里那躁动的小性子可就活跃起来了。
她轻手轻脚至窗旁推开一丝缝隙,弓腰将一只眼睛紧紧地贴在那缝上,左瞧右瞧确认没人了才放心的伸手将窗户大大的推开。
五月的天儿花期尚在,从窗户里望向后花园,姹紫嫣红竞相逐艳,花团锦簇的模样映在眼里不知有多愉悦。
心中赞叹到底是天家威严,绝不是寻常人家可堪比的。嗅着空气里隐约馥郁气息,舒舒坦坦的伸了个懒腰。
她落座在窗旁,一首托腮凝视苍穹间浮动的云彩,低喃一句“便是神仙也没我逍遥呢”转而轻轻笑起。
粲画这些子功夫观察下来可是得了一份收获,那便是这宫里的奴才是惯会拜高踩低的主儿。若是知道哪个是名门望族的或是眼瞅着哪个小主样貌出众,这一应供需可都是紧让她们先挑着拣着用,还哪里理会旁人去。
咬碎了银牙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拜高踩低”。
恰有宫女来送膳食,问言愣住了脚。逮着机会可是将那唇角扬的明媚:“这位姑娘见笑了,刚刚粲画说姑娘定不似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儿,想来粲画在这儿也是不缺物什的。”她有意无意的扫一眼她端来的膳食不比那些模样好的,不作它言。
也亏得室内燃香是安息香,渐渐也凝神静气下来。
一轮明月附在空中就如那孤独的人孤立无助那般,明月光撒入窗内照亮了窗前,一张张纸张随风飘落。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多么美的词,秀女清如想起曾经在父母跟前学得汉人诗词是多么愉快的事情,而如今只是自己也只有自己,她弯腰捡起散落纸张,默默收起,兆佳清如从今开始你要认命,这里只是开始。
时至深夜,各秀女都回到各房歇息了。
今日她也知晓了宫中主子们的升迁之事。想想自己还只是一介秀女,面露失望之色,身旁无忧一语道破心事,安慰道:“小姐,怎的不高兴了?小姐放心,现在差不多都是秀女,日后小姐定能脱颖而出的。”
是么?她确并不能断定,一切都是那么模糊。
容华宜澜初入养心殿,一时竟觉恍惚。
自方才接下侍寝始,便直觉入坠云雾,或早于入宫时便晓得该有此时,可临至终究满心里紧张。
这一派锦宫珠玉,明帐流霞,无一不昭示天子之威仪,王朝之荣昌,耳边犹是方才宣召侍寝内侍的恭喜之声,混着嬷嬷一字一句的教导,羞的她满面通红。可嬷嬷仿佛见惯了似的,只一个劲儿安慰道不必紧张,她手中捏着帕子也似棉滚滚的。
或许妃嫔初此皆是此心,既期待又颇生些紧张,这复杂且略带欣喜,便如春日里桃花两三斜枝,含羞带放,恰此左右观思时,内侍进言。
“皇上尚忙于政事,小主且请稍候片刻。”
宜澜闻之轻语为是,待见内侍退下,方一面打量四下,一面漫心里忐忑。
几许折子看过已是夜半,皇帝蓦地记起那人。他往偏殿走去,室内龙涎香阵阵,更添几许暧昧。于榻前脱靴入榻,瞧被中裹着的人,怯怯地看着自己,他邪笑几分。
窗外更鼓似响,殿外门声恍起,原因候的久了,心思稍缓下来,但闻此声,宜澜不由提了几分意。
他便这样由着内侍挑了帘而入,似带了夏月风与星辰,直叫人挪不开眼去。
若说头次相见原是敬,此次便多了两分欢,探了眼去瞧,正见他一面脱靴一面看向这方,不由羞怯起来,面上似生嫣,手自被中偷偷伸出,悄然牵了牵衣袖,娇声且道。
“皇上万福。”
他正眼瞧她,颇有几分姿色,虽不是西施之资,却也别有韵味。皇帝见她似羞非羞,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情态,心中望动几分,挥退了宫人,径自脱了外衫,待人放下帷幔,垂眸看她调笑几分,“怎不见昨日那般神气?”
这厢宫人做礼尽退,那厢明帐似绕成围。
此时他正褪衣而望,因是从未见过,宜澜羞的面似绯色,只半以锦被遮着,却又满心似的预看,轻嗔似的一声,才道:“那日初见皇上,即便是百花丛中,皇上亦风姿卓越,近朱者赤,近英雄便多了两分神气,今日却不同,今日……”
说及此,她声儿益发弱了起来,“但叫妾好生侍奉皇上”,眼风一望,复又羞怯起来,手指缓往上去抚了皇上臂膀,似绕似邀。
皇帝瞧她如此神情,慵懒萦情,屋内燥热。
她面颊绯红,他也心生绮念。
无多话语,拦过其顺蝴蝶骨吻下,手抚其身段,四处惹火。
此正是两厢渐起情愫之时,烛帐曳摇,灯暖意燥,他原是手握天下,而今探手抚上,却似娇似怜,指触他身,羞涩之意不言,身下床榻愈觉燥热,回面为好,似玉成壁,一时柔声:“万请皇上怜惜。”
这声似袅似柔,带了几分醉意。
虽无饮来,依是盛醉,口似含樱只抿,手似玉葱但转,水波一望,清渠似流,潇湘已过,蓬莱暂歇,二人双临似燕似鸳,花叶共怜,墨夜无关。
春意无边,他只觉玉体生香,容姿姣好,语多玄妙。
只见其几分娇羞,撩的心中欲意更胜。触凝乳玉肌,双手肆意探寻,顿时春意盎然,暧昧不断。
见伊人锦榻上蒙眼迷离,巫山云雨,扬扬音入耳。顿觉震奋,面若醉酒,更是胜往常三分。
一夜云雨不提。
穆贵妃病榻,一时宫中谣言四起。
皇太后闻皇上晋了好些人位份,想必是为乌拉那拉氏挡风,这样也好,免招人妒忌。逐让人按份例一一送去赏礼。云瑶禀传皇太后,言:“贵妃似得不可告人之病。”
皇上虽不是太后亲生,但终还是其嫡母。后宫之事,皇太后理应还得帮衬着,“传言不可信,想必皇上也闻其一二,哀家如今身体多有不便,还是让皇上亲自去瞧瞧再定夺一二。”
云翳拢聚弥合,晨光熹微稀洒一室,玉兰凝露似琼玉白雪。
惶惶立国之年,新秀初来乍到不得君之嬖,或嫡庶相猜想忌,不知后路,新愁压旧愁,还有甚么心思花儿,靥儿作妆,挑件碧泽素花裙裾曳曳。
宸皇介胄之中,践九五之位,年载余基,率由敬孝,六宫安宁无必后怕罢。
花娇庭前鸟声碎,同屋那茬莺粉之辈调侃甚是有趣。天气好生困人,训了媵仆不周自散出宫去。畿外,乌雅思如此泛泛之辈出入宫堂,难免惊扰圣架,悄溜宫门是不妥,正思著眄花叶间人影绰绰,乌雅心下惊抬眼瞧她,即是热闹惯的,规矩不能少然施礼调笑。
“不知芳卿于此,扰了雅致实则歉意。”
清如想起儿时与姐妹嬉闹一时出了神,耳边想起清脆声音,见伊人,对其平礼,浅笑,“哪有什么雅致,不过看着窗台蝴蝶飞的好看罢了。”
她指了那门,“进来说话。”
溜出宫去那茬暂缓,乌雅恹恹回了困人之地,欲驳之,那厢越女恭谨谦和,又自知失礼,兀自拂裳理裾,撩帐而至,顾之:“不叨扰才好。”
清如稍关了窗,浅步走到门口迎她。
“怎么会,这里基本都是秀女,却很少有串门的。”她坐下,亲手为乌雅倒茶,“可喜欢绿茶?这储秀宫,虽有嬷嬷教导却不是真心实意,看着那些偷偷往嬷嬷袖中塞荷包还一直赔着笑脸的秀女们有些为她们不值,嬷嬷们个个都是人精,这些钱财她们哪会看到眼里?不过就是看着那些正经主子的脸色罢了,真正有脸面的也不会一直在储秀宫里呆着……”
乌雅寻四脚楠木福寿椅依礼而席,言笑:“姐姐好生和气,倒是又扰一顿茶,宫中拘谨,教习姑姑管严,甚是无趣,姐姐不嫌我便好。”
“我乃是满军旗的乌雅氏,还不知姐姐怎的称呼。”
清如素手轻倒一杯,递上,道:“清如,兆佳氏。”她思及教养嬷嬷之话,浅笑言,“嬷嬷教导甚是严格,唬得咱们这些秀女们倒是老实几分了。”
乌雅闻言,不语品茶。
帝,早膳时闻乌拉那拉氏提及储秀宫那位秀女,他想了想便允了,拟旨于高行:
“储秀宫秀女佟佳氏兰猗,为正七品才人居畅安宫东后殿,择日搬过去吧。”皇帝着高行择手底下大太监传旨去了,他便继续阅剳,不理外事。
晨起梳洗毕,恪贵人温昭着宫装,落座镜前。
她启妆奁,略薄粉黛,三千发丝挽定成髻,斜插银钗,少顷妆成。携媵至慈宁,依礼问安,待女史金册一勾,携媵离。缓步于宫道有清风徐来,道是让人清明不少。她抬头瞧了瞧,依稀可见启祥宫门,念莞容华晋升也未去道贺,是为失礼,遂携媵往。
昨日大封后宫,莞容华的位分也是提了提,她自个本应是欢喜,却并非如此。
殊不知位刚入宫的秀女得皇上宠爱,又得了个好家世,步步高升,现如今已和自己平起平坐。
莞容华紧握拳,心里愈添了丝丝惆怅。
素兮推门而入,言:“启禀小主,恪贵人在外等候。”
莞容华闻言,起身理了理服饰,她撑起淡淡笑颜。
“快请进来罢。”
媵人自内而出道是允了,恪贵人携媵入内。
见佳人对上一礼,“妾请莞容华安。”身后婢女仆礼数亦是周全。
莞容华见其礼数周全,平日也未见其插足于何事,倒是个好的。
“无须多礼,恪贵人起罢。”
她微顿,吩咐素兮泡上茶,又言,“把启祥当自个殿中便好,无需这般拘谨。倒是许久不见妹妹甚为想念。闻妹妹升贵人倒是还未前去祝贺,正好妹妹到此,姐姐这前几日刚赏下的镯子。”
言毕,莞容华起身往内室拿一翡翠镯子。种质倒也是细腻通透,颜色鲜阳正。
“小小首饰一件聊表心意,便当是赠与妹妹的贺礼。姐姐这也没什么好东西便是,妹妹可别嫌弃。”
恪贵人择了下首一处落座,叙听人言,忙道:“容华姐姐如此可折煞妾了,您晋升妾未来恭贺您,是妾失礼。”她瞧了媵取来的玉镯,质地成色皆数上成,自己更是不敢收的。
“您不责罚妾,已是万幸。这——礼妾万不敢收的。”
莞容华闻此言,盈盈一笑,将镯子装入檀香木盒中。
“妹妹可是见外了,哪来责罚之说。都是自家姐妹,且不说其他,咱们还是一同入宫,更是该相互照应才是。”
言毕,素兮正端入茶水,规矩搁到恪贵人身侧桌上。
莞容华微挑秀眉,“这镯子倒也是与妹妹气质相符,早早便想着哪日带去给妹妹,倒是这几日殿中事多耽搁了。现如今妹妹收下便是,也无需姐姐我再走上一次。”
听人话语倒是觉得此人颇为和善,可以一交,只是最可怕的不是猛兽,而是人心。
恪贵人莞尔一笑。
“姐姐说的是,日后还望姐姐多多照拂。”
她倒也不好在推脱,抿了口茶,便起身接了礼,朝人道谢,“如此妾便收下了。”
莞容华瞧了恪贵人几眼,缓缓言道:
“夜也渐深了,虽说初夏,还是有凉意,妹妹早些回宫吧。忙了一整日,姐姐倒也是乏了。”她言毕,微颦眉,揉了揉眉心。
“妹妹往后可要多到姐姐这走走,启祥平日倒也是静得很。”
天色不早,恪贵人也觉过多叨唠不便,起身言,“那是自然。”应了声是,携媵离去。
永和宫。
常在玉媣嬅采集的花瓣已制成香,这味道与歌舞坊的那位姐姐所制的十分相似。
婢子道:“小主新制的香真好闻,皇上肯定会喜欢的。”
玉常在心里一喜,但还是瞪了她一眼,“主子的意思你什么时候可以随意揣测了?罢了,你下去吧”皇上真的会喜欢这味道吗?她思索许久,呆呆的坐在榻上。
靖王妃用过了晚膳,于后园闲逛。
待走进凉亭,靖王妃见一女子轻抚摸着琴身。
女子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她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气,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波动,十分流畅。伴随着古琴,婉转的歌声缓缓流出。
秋高气冷,地始冻。满园秋色,掩不住的寂静。
王府的歌姬玥氏启窗觉寒,又添外衫,便抱琴入园内。闻秋色,顿觉凉,于亭坐定。一曲云裳诉,满园静无言。
“玥卿所奏之曲,怕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靖王妃心下一惊,来人竟然是王爷。
他面有倦色,阅卷一夜未眠,忽闻此琴音袅袅,顿感心悦之,遂,释书,起身,而寻之。步至于此,他见女子样貌姣好,琴艺绝佳,故静待于此,不忍扰其曲。
琴音落幕,靖王近而言之,“甚妙。”
他抬手轻抚去歌姬发间枯叶,所举甚是轻柔。
青檐上有灰落下来,靖王妃半抬的臂滞了滞,恰恰听她半曲,混沌乌漆下辨不出形廓。
“妇人都赞太真妃并玄宗情谊,殊不知祸水误国,卿卿弹的这曲,情不入半毫,是春贪暖被,误了温习?”纳一个精精细细的礼,靖王妃笑是惯好看的。
“我靖王府可不养闲人。同你两择,一是回你的伶人坊乖顺练了,二是收拾了滚你原先的地儿,你挑哪个?”她略微低伏了身子,凉润指尖顺歌姬眉端划去,没用分毫力,“先帝祭辰适才过了双月未满,府里不见悲音反倒出了这等靡靡……需不需董鄂禀了宫里的主儿们,一并赏你个罚?”
靖王忽闻一耳熟之音而来,闻其言语,蹙眉几分,颜不悦。
他遂收手,责言:“不过稍稍不见,竟不知董鄂氏放着事不打理,反倒是为难一伶人,本王不知,董鄂氏闲暇如此?董鄂氏不通音律,又何知此声非悲音?且说,本王尚未言何?故此女不过样貌姣好,又如何红颜误国,本王觉此人非闲人也。董鄂氏此言差矣。”
靖王妃猩红指甲衬着腻白的肌理,艳得不像话,她平素哪里受得这样委屈,登时便是十足十地恼。
“您将后院交予董鄂,殊不知这伶人也归着董鄂管。董鄂出身簪缨世家,您焉不知董鄂不通乐理,现下您为一伶人同董鄂诡辩,三岁稚儿皆知正误。”她华锦缎裳生生掐进掌心,连最末一丝对他的愧也无了,笑也是凉的,“想来您同董鄂皆想去一块儿了,妾说着太真祸水,您却依着她非同妾辩一辩,可晓得您打心底也觉她红颜祸国,那便更就不得了——”
靖王妃半侧着的颊迎着最末的光,美得极尽夺魄,吩咐下头的人,“难不成我董鄂正妃,连一小小伶人也处置不得了么?把那丫头揪出去,滚罢。”
靖王听其之言,觉刺耳心烦气躁。
他亦闻宫中传来董鄂氏于帝子走的近乎一事,本是当做谣言乱耳,如今一想甚是怒火中烧。
靖王面带愠怒之色,恨言之:“董鄂氏如此刁钻此事,可将欲犯七出之罪其五妒忌也?本王亦是纳此女为妾又如何,董鄂氏身为正妻本该尊妇德中的柔顺之德、贤惠之道。‘四德’之中对于妇言之中妻妇应沉静寡言,‘言不贵多而贵当’想必董鄂氏出生簪缨世家不会不知。”
“我大满族以马背上得天下,您现将汉人的矫情学个十分,董鄂着实拜服得很。”
朱玉被衬奢靡,靖王妃双眼红得渗人。
“董鄂不欲阻您纳妾,却万望您记得这靖王府里的后院唯董鄂做主,至于她。”靖王妃眼风扫过,高眉扬目,将大家风范作得十足,“妾同您争个许久,未见她行分毫的礼,可见心中尚未揣着个敬字。您只顾教妾柔顺之德,却忘罚她。这歌姬来靖王府业已良久,府中伶人皆懂规矩,也不至于说何不知者无罪。”
靖王妃盈着风拜下,“都说您赏罚分明,妾也深以为然,这罪,便依着妾了?”
闻董鄂氏此语,靖王似带着无数之屈,又听其语中所指,处处带着威胁,反讽之意,他转身不看也罢,看了也是心烦。
“汉人的矫情?”他却似乎反问而语,轻抚衣袖,似若抚去袖上尘埃,续言“董鄂氏莫不是忘了本王忌讳。”
靖王眉间纵然是带着几分不悦,话题一转,“董鄂氏此言可是在责备本王,也是这么多年,本王也未亏待过你,衣食住行,婢女奴仆,无一疏忽。甚至连个通房丫环也未曾有,今日不过一伶人就如此刁钻死缠,不过一伶人遭得董鄂氏如此费心,还真是让本王惊于董鄂氏的气量。”复沉吟许久,言“董鄂氏同本王争个许久,若她这时行礼,岂不是打断了话,那么董鄂氏有会有何理由,而罚之?”
伶人玥卿静立旁,不语。她闻王妃言,心愈寒。
是了,自己只是个卑贱的伶人罢了,幸得王爷垂青,已是万年修来的福气,不该妄图那些不该有的。
思往昔,王妃自入府来便不喜自己。如今此番,这靖王府怕是待不下去了。王妃身世显赫,是个惹不起的主平日里王爷待自己是极好的,万万不能给王爷招来麻烦。
她思定,莲步移,行至王妃前,福身行礼,言:“王妃莫气,奴婢自知有错,愿王妃赐罚。
至此,此事才告一段落。
时辰已晚,天已擦黑。秀女纳兰清颜本应不出门,且自身胆子小,但为赏一番宫中夜景,携无忧陪着逛了。
宫廊空无一人,长得望不到底,廊旁便是些小花儿,甚是静谧。
天微暗,恪贵人温昭遂谴退宫婢,独一人于宫道走着,静寂无声。她走着走着感觉有些渗的慌,猛的吸了一口,极步向前瞧一人影,大着胆子上前,拍了拍人背,询问。
“你在这儿做甚?”
纳兰清颜忽地背后似被人拍了一下,惊吓地忙回过头瞧一眼是谁,大晚上的也不发个声。
一看,是个宫装女子,询问着她在这里做甚。
她心想道:这位女子宫装加身,必是某位主子,只是看着颜色似乎不是娘娘,起身行礼,朱唇吐音:“秀女纳兰清颜见过小主。我在这儿只是为了透透气,发发呆罢了。”
恪贵人见人规规矩矩的见礼,也是无趣的,免了人礼,喃喃细语,“纳兰?倒是不常见的姓氏呢!”后又添言,“这冷冷清清的透气的确啊好”
她压低了声儿,“你就不怕有冤鬼索命。”
秀女嘴角一扬,以较为确定的口气道:“小主此言差矣!臣女自打出生以来不喝酒不打架不杀人何来冤鬼一说?古语云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臣女也希望今后在宫中的日子不做亏心事呢。”顿了顿,方言:“臣女还不知小主是何身份额……”她面露尴尬。
恪贵人意味不明地一笑,随后冷哼,她看到纳兰清颜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好笑,遂提帕掩笑离了。
皇帝这几人厌了烦扰政务,于御花园贪欢半霎,忽闻琴音泠泠入耳,近瞧几分眼熟,高行道是玉氏,近闻几分香气扑鼻,挥退高行,独自往亭中走。
常在玉媣嬅听到脚步声抬眸望去。
一抹明黄出现在视线中,她连忙起身,跪下:“媣嬅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手不停的绞着手中帕子。
“起吧,音律如斯,美至矣”
夜沁凉,此刻却春风暖心。
她听见皇上道:“媣嬅,不错的名儿。”
玉常在突然想起今日婢子说帝定会喜欢自己身上的香,不知帝是否喜欢。
“谢皇上。若皇上不嫌弃媣嬅的舞技拙劣,媣嬅可以为皇上舞上一曲,但是曲就需要皇上帮忙了。”她低下了头,娇羞的笑了笑。
皇帝上前揽过她,复道。
“不必,天籁佳音不可亵听,今闻一曲已是绕梁不绝,待择一闲时,朕与你共合,可好?”他复望去,“夜凉,可要爱惜自己。”
玉常在手指不安分的在帝的胸膛写着自己的名字,愿他不要忘记自己。
“是皇上您说的,闲时一定要记得,可不能忘了媣嬅。”
皇帝垂眸看她作乱的手,一笑道,“朕知你意,必不负约。”
揽过人,细闻她身上香。
“芳菲菲弥章,卿当如是。”
玉常在心中一喜,那婢子竟然说对了。
“这香是媣嬅在民间是叫一位姐姐教自己的,皇上也觉得这香好闻吗?那以后媣嬅都用这香可好?”
“嗯,楚之有佳丽者,眉如山而淡远兮,邻具疾闲芳。秾纤得衷,修短合度,增则多,减则少。”他寻人柔荑握住,“如此良辰岂能负。”
皇帝与玉常在离,往她宫,予莫大荣耀。
天儿渐热,院里的两株花也散尽了,才人兰猗取了杌子倚在窗下阴凉处打络子,却突见高公公于此,福了福知其来意。
她跪地接旨,待其言尽,磕头道了万岁,笑请喝茶,一番婉拒顺势提了那拉氏,念起前两天奉命前往,心下了然,放了荷包于其手,噙笑送了出门。
畅安宫东后殿。
不见臆想中杂乱,倒是比储秀宫清净有余,佟佳才人一时怔怔不知所措,环视周围,寻了只亮色锦盒装好方才的络子,独身往东偏殿,道佟佳氏求见,静候。
宜澜容华闻宫人道,兰猗已收拾妥帖正过来,她立时起身往门口迎她
佟佳才人见人来,敛衽做礼道:“给您请安”随人入内,眉眼弯弯,“让您久等可罪过,看来今儿备的礼不算,改日还得备份礼赔罪”。
宜澜容华执她手往屋里道:
“可盼了你许久,怎么样,住处可还妥帖?”
才人接话茬,“自是比储秀宫好,此番沾了你光不知以何报答,可是得好好想想呢”奉锦盒呈于人前“五蝠结络,我用了心的,取福之意。”复打趣道“好东西你可是见了不少,莫嫌这个。”
“咱们之间哪用如此呢?”容华宜澜拉了她一道落座,一面细细打量她,一面欢喜道:“可算将你盼来了,听闻谕旨我便左右盼,可等的我头发都将白了,你可得好好补偿我。”一面接下东西打开细细看,一面道:“好好好,我喜欢的很,你心灵手巧,我却如何比不过的,往后可要常过来,咱们一道说说话儿,甭拘束了去。”
佟佳才人落座她旁,任人打量,轻摇头。
“哪里就客气了,不过而今不同往日,可不敢放肆的”她明眸顾盼,眉眼生花,“是是是,该好好谢谢你。”指指那络子,“以后收买你最是容易,一个五蝠结络就这般开心。”复添了句,“不怕我不来,就怕你恼我闹了不清净。”
“咱们关起门来说悄悄话,旁人哪瞧得见?”容华宜澜一面笑眯眯的说,一面拉了她手。
“我却不是个好打发的人,下回可要得许多了——哪能呢?你便是日里天天的来也不烦,只觉得欢喜。”
才人视明眸善睐,宜笑遗光,“那我可得记下,来日恼了便要翻出这句话来堵你。”
她眉开眼笑,“下回要的多,你也不怕撑着,内务府敬给你的,哪会比这差不是。”
“好好好,依你依你。”容华宜澜眉目弯弯与她道:“你送来的东西,再多也不嫌多,我都喜欢。”
佟佳才人故作高深,指头比了一字,“下回再给你带样东西。”
容华宜澜闻此语,不免生了好奇,“是甚东西?快与我说说罢。”
佟佳才人兰猗敛眸,“初见时想着好一个大家闺秀,模样那般清冷,现在想来可是我看岔了。”
她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总归最后也是你的,现下便说了那岂不是白费前头那番功夫,偏不说与你听。”扬眸一笑“你也歇歇,我便先回了,下回来便带着那样物什。”
膳后,莞容华秦伊墨闻素兮言御花园中景色倒也是美哉。不来瞧瞧倒也是辜负这一美景。
她坐于亭中,瞧着满园美景眉心微低,略带愁容。
“满园花儿倒是开得甚好。”
不过在这深宫中立足,开得再好有何用?若不入帝眼你倾国倾城又有何?到头来也是在这深宫独老一生,倒不如好好把握当下。
素兮闻言,遂言道:“现下开的可不是最好,待往后这御花园之中的花儿定会开得更佳。”
莞容华闻此言,淡笑,唇畔勾靥出遥遥不可及的飘忽。
“开得再好,不讨喜又有何用?待入冬时节赏梅便是。”
“是婢失言,扰了小主雅致。”婢女言毕,惶恐垂下头。
莞容华摆了摆手,起身。
“罢了,回宫。满园美景不入眼,看着倒也是烦心。”
思绪纷乱,不知其故。
高行匆匆来报,低了声儿:“皇上,外边皆传贵妃患疾,许久不理后宫……”
皇帝闻言蹙眉,“可传了太医?”
高行不语,皇帝隋遣了高行传了太医同去咸福宫。
咸福。
宫人见帝至,慌慌张张地通传,着实令人起疑。婢女太监们也不理人,就这么跪了一地。
他径自领着太医往屋内走去,太医战战兢兢的上前请脉后报贵妃疾已多日。
皇帝闻言怒,“穆贵妃擅离职守,隐瞒病情,罔上欺君,着收回凤印,交熙妃暂代,豫妃协理,至于漠儿,先抱去景仁宫让慎贵嫔养吧。”
他言罢不顾人脸色,不留情面,不闻身后人啼哭,转身面带怒容离咸福。
常在玉媣嬅得知帝刚刚去了贵妃宫中,出来时面带怒色,后找来一名婢子询问才知是因为贵妃患疾许久未治理后宫。
不知帝现在如何,她心里十分担忧,又不知该怎么办,自己不能为他分忧心里十分难受。
罢了,有些事自己还是少想吧,她摇了摇头,似想把脑子里的烦心事全部忘记。
慈宁宫屋内檀香四溢,稍显闷热。
云瑶禀皇太后,贵妃病重已证实。
太后闻皇上安排只做一笑。
国不可一日无后,贵妃这一病恐后宫无宁日,也不知帝心作何想。
后起新秀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后宫恐是要变天了。
长廊。
纵横棋盘,黑白分明,云子散落九星阵,攻守围困,各成一势。
一人手谈,左右相搏,盘上不觉已落多子。
黑子勇猛,步无荒废,见机夹攻,欲直捣黄龙。白子敏觉,滚打包收,如游蛇穿梭滑走,稳扎稳打。时过片晌,逢棋况晦涩,仪态委顿,无恙犯了会子懒,她捻颗子儿举棋不定,神游周公。
雅岚闲至廊下。瞧无恙棋局似入困境,怔怔举棋不落。她驻足捻起一颗棋子稍作思虑后稳稳下落。巧妙解其困局。
后笑靥对人声儿几分傲,“姑娘可是心不在焉呐?”
黑白较力,步步惊心,正极精粹,游离云间,耳有趵趵声不以为意,然噼啪两声,云子离位,局势不再,瞧雅岚骄矜姿态,无恙搁了脸子。
“倒是个伶俐的。只这法子俗气的很,我母家里的黄口小儿都知一二。我游神儿不过是心寻思如何解的活泛,方能不负满盘天元。”
无恙差几小鬟拾了残局,不再睬雅岚。
雅岚聆尽人言,得意不减,笑的轻蔑。
“黄口小儿都知何解的局,姑娘竟解不出来。这会儿子说什么不负满盘天元。你可是要做那事后诸葛?”可惜那人已经走远,不然雅岚定要与她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