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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城天气四季分明,冬天降雪也多。下了半天,停了两天,到第三天早上,一拉开窗帘便有明亮的雪光透进来,一眼望去银装素裹,巷子里几个小孩子正在欢快地打雪仗。苏嘉言开了窗户,清冷新鲜的空气瞬间灌进来,她贪婪地呼吸几次,冻得打了个喷嚏,立即将窗户关上,洗漱之后打算下楼去看雪。
她六岁以前在南方,冬天下雪很少,即使下,也是飘一阵雪子就没了动静。到崇城以后,年年下雪,不觉得稀奇了,但每年初雪时仍然觉得兴奋。
苏懿行和她一样非常喜欢雪天,幼时两人能在剧院的院子了打一整上午的雪仗。
苏嘉言收拾妥当,一出门便看见巷子口停了一辆车,驾驶座上坐着谭睿。苏嘉言不由停下脚步,“谭师傅,你怎么在这里?”她穿着棉靴,但没带手套,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往手心里呵气,静瓷一般的肌肤也被寒风吹得染上了几许薄红,雪色之下,一双眼睛却显得更加明亮静澈。
谭睿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下车拉开了后面的车门,“三少让我们过来接你去一个地方,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苏嘉言将信将疑地看着谭睿,“什么惊喜?”
“三少不让说,”谭睿见她犹豫,劝道,“我也是按吩咐办事。”
言下之意就是,苏嘉言若不上车,他也不不好交代。苏嘉言想了想,也不为难他,顺势上了车。
车子一路往剧院相反的方向开去,下过雪的缘故,车行得缓慢,而谭睿也似乎并不着急,慢吞吞开着,还被好几辆车超了过去,其中有辆开过去时忍不住怪异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苏嘉言也觉得怪异,一辆大奔开得比比亚迪还慢,怎么都说不过去,她忍不住问道:“谭师傅,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谭睿打了个哈哈。
心知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苏嘉言也不强求,直接掏出手机给傅宁砚打电话,没想到竟是关机的提示。
苏嘉言的好奇心一瞬间被彻底吊起来了,然而又得不到满足,简直觉得折磨。
——
剧院这边,钟凯指挥着一群人忙进忙出,将院子里的雪铲干净,施坦威小心翼翼地抬了进来,几大箱香槟玫瑰也搬了进来,大家脚不沾地却又有条不紊,不过片刻这冬日里萧索的院子便鲜亮起来。陈梓良坐在书房里,一边看着外面大家折腾,一边乐呵呵地喝着刚刚沏好的铁观音。
黎昕直到今天才知道傅宁砚要求婚的事,忌惮着陈梓良的身体,怕他生气,又不好直接说实话,旁敲侧击提醒了陈梓良几次,只说傅宁砚和苏嘉言认识还不深,现在就求婚未免太过仓促。陈梓良被说得不耐烦了,反倒削了黎昕一通,说他这么大年纪还没个女朋友,简直是不忠不孝。
黎昕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好出去招呼着工作人员,生怕他们压坏了院子中种的几株珍贵的牡丹。
一行人忙得热火朝天,而傅宁砚则坐在车里反复排练着台词。他活了这些年,等待巴黎艺术学院的申请结果时都未曾这么紧张过。车里空调开得并不大,他额上却出了一层汗。戒指的盒子就放在仪表盘上方,傅宁砚说一遍,往那里看一眼。
准备了好几个版本,不是嫌弃太俗就是太文艺,或者太煽情或者太平淡,一个多小时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
就在谭睿仍然路上拖延时间,工作人员和傅宁砚都在各自忙碌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一顶同样黑色的鸭舌帽的身影从后门进去,沿着静悄悄的走廊,潜入了书房之中。
陈梓良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去,不由一怔,“嘉言,你怎么这就过来了?”
女人不说话,帽子下的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黑得吓人。
陈梓良不由敛了目光,微微摇头,“你不是嘉言,你是谁?”
谢泽雅轻声一笑,一步一步朝着陈梓良走来,“苏嘉言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吧,她处处勾引我的男朋友,你也不管教管教么?”
陈梓良缓缓站起身,捏住桌子的一沿,肃声说道:“你说什么?”
谢泽雅走到近前,瞥了院子里一眼,脸上依旧浮着一层假笑,“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呢,真是可怜。你的得意门生没有告诉你,她被傅宁砚包养,换取剧院生存的事?”
陈梓良脸霎时涨得通红,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你!胡说!”
“哈?我为什么要胡说?”谢泽雅绕着陈梓良转了一圈,“你也看得出来,我和苏嘉言长得很像是吧?宁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包养苏嘉言,送了她一套别墅,一辆车,每个月还给五十万的零花钱,房子就在栖月河,市价恐怕得有八百万吧,车子是兰博基尼的。这些,她都没跟你说过?”
谢泽雅斜着眼,看着陈梓良轻轻笑着,脸上浮着一层不加掩饰的鄙夷,“你也不是不了解,他们这些花花公子,女人娶回去哪里是真正用来当老婆的,只是做个幌子,在外面依然花天酒地声色犬马——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差?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觉得这个得意弟子辱没师门了吧?”
谢泽雅啧啧一叹,“也是,一个唱戏的,要是不清高一点,落入俗流,自愿当了别人的玩物,和娼门里的那些一样下贱,可不是欺师灭祖?”
陈梓良伸手紧紧攥着心脏处,一双眼愤怒得仿佛要喷火,直勾勾地盯着谢泽雅,仿佛想要说话,然而喉头咕哝,却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
谢泽雅不由大笑起来,“你一定气疯了吧?我告诉你,我男朋友被苏嘉言抢了,我比你气一万倍!她就是一个戏子,一个婊|子!她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抢宁砚!我十八岁就认识宁砚了,可他睡了你的好徒弟半年就要抛弃我了,他居然还想跟她求婚,哈哈哈!他一定是被苏嘉言蛊惑了才会这样,你们这些所谓的艺术家,私底下还专门学着怎么勾引男人吗?”
陈梓良死死揪着心脏,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出去,似乎想要去够谢泽雅。
谢泽雅当即退后一步,“你想做什么?想教训我?想给你这个淫|荡下贱的徒弟出一口气?哈哈哈昆戏巨匠,戏曲大师,这得多大脸才能……”
话未说完,谢泽雅便听见“咚”的一声,陈梓良的身体僵直着朝着右后方倒了过去,他身体撞在椅子上,又整个翻到过去,没有动静了。与此同时,院子里骤然响起的音乐声将这一声巨响盖了过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书房里发生的变故。
谢泽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半晌,方才迈开僵硬钝重的脚步,缓缓走到陈梓良身前,蹲下|身。
陈梓良瞳孔放大,眼神涣散,嘴角流涎……谢泽雅只看了一眼,就立即起身转身仓皇朝着门外飞快地跑去。沿着深深长长地走廊,她一路跑出了剧院,跨过后门门槛时脚勾了一下,整个人顿时重重摔倒在积雪之中。这一下摔得她几乎痛晕过去,也顾不得去捡落下的帽子,飞快爬起来踩着湿冷的积雪没命般地往前跑去,直到剧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
院子里大体准备得差不多时,钟凯就通知了谭睿将车子开过来。谭睿本就没开多远,得令后立即掉头回来。
车子停在剧院门口时,苏嘉言越发觉得莫名其妙。正要进去,傅宁砚却从里面出来,不由分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院子里去。
苏嘉言一时惊住,却见清扫干净的院子里铺着一层红毯,一路往书房门口延伸,尽头处拿香槟玫瑰绑了一个拱门,浅粉色的花瓣在清冽的风里瑟瑟摇曳。
“这是……”
自见到苏嘉言起,傅宁砚越发紧张,想要说话却蹦不出半个字,此刻一张脸好似面瘫一般没有半分表情。
苏嘉言吓得不轻,抬头看去,见傅宁砚神情冷硬如岩,一时更加觉得忐忑,忍不住去挣扎,傅宁砚却将她手攥得更紧,只带着她沿着红毯一路往前走。
这仿佛结婚仪式的既视感让苏嘉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不断催眠不要多想不要多想,思绪却还是一路飘远。
傅宁砚这是什么意思,两旁围观的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是什么意思?
若在平时,她一定会觉得这红红毯和这玫瑰以及不知何时响起来的钢琴曲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可是此刻被傅宁砚牵着,却又心若擂鼓,一阵一阵敲得,让她意识都仿佛模糊起来。
很快两人就经过了拱门,到了书房门前,傅宁砚在此刻停了下来,手却没松,仍是攥着。他低头看着苏嘉言,眉目清隽而眼神坚定,仿佛要将苏嘉言的身影刻入瞳孔之中。
苏嘉言心脏不由漏跳一拍,便听见傅宁砚清越温润的声音响起来:“准备好了吗?”
准备……准备什么?
苏嘉言慌乱不知所以,傅宁砚轻轻一笑,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而后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先顶个锅盖,我知道这剧情有点禽兽,大家轻点拍→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