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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容雪淮把食物从一楼的小厨房端上来的这段时间里,温折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头绪。
在自己所能做的事情方面,他可以先试探生活上容雪淮对他的优容程度:如果所料不错,在这方面他的待遇应该会相当宽松。
而在做完这部分的工作后,他就可以尝试着争取来走出房门的权利。就他估计,他的活动范围也许会止步于玉芝峰。但老实说,这对于现在他所需要的,以及他所揣测的容雪淮的心理底线来说,已经足够了。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那部分,关于修为。温折在此前曾经犹豫了一下有关修为和自由活动的松动应该谁先谁后,最后出于某种直觉,也出于他对自己修为被封住时容雪淮的表情,温折觉得有关修为的问题也许是他要攻克的最后一个壁垒。
而除了自己的个人问题之外,容雪淮那里的心魔问题当然更紧要。之前发生的一切事都太仓促,太让人猝不及防,幸而温折脑中仍因为高度紧张和迷茫而保留着当时的大部分记忆。
那枚出现在容雪淮手中的戒指当然是最大的疑点,但先不提那枚戒指抵达容雪淮身边的方式。温折当时和容雪淮见面的时候,其实有好几个地方值得温折注意。
他问自己“见到他是不是很失望”,温折摩挲着茶杯放空了目光:换而言之,他以为我所处的立场是不想见到他的?他是知道了我当时在跗骨派,还是有别的原因?
除此之外,他特意从自己储物袋里搜出那本印法书的举止也太奇怪了。温折闭上眼睛,在回忆中搜索着一直以来容雪淮对那本书的态度。如果不算他第一次面对那本印法书时的大发雷霆,容雪淮对那本书的态度一直相当客观平和。
幻境……温折想,我见到了幻境,雪淮大概也见到了。他说那幻境会放些东西把人吓走,然而我所认识的那个容雪淮,又会被困在什么样的记忆和幻境里?由那本印法书所展开的幻境,是不是有很重要、很痛苦的回忆?
温折隐隐感觉到,自己之前解开的那页封印大概不是容雪淮留给自己的考验。正相反,他应该很不喜欢自己解开这个才是。
而在那之后,他给我的评价是“伪君子”和“很会让人心软”。伪君子这个称谓用在人身上当然重了些,温折念此苦笑了一声,但这大概是因为自己表现的对事态一无所知?而雪淮显然是认为,我该清楚他身上发生的事情的。
至于“很会让人心软”。温折眨眨眼睛,思考自己在得到这个评价前曾做了什么:他冒着被掐死的风险关心了容雪淮一句。
在把这些信息分门别类后,温折做出了粗糙而基本的推测:他解开书上的印法、扔掉戒指的行为都是错误。这两者造成了一个误会,让雪淮以为我站在了与他相对的立场上。
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他开门见山的直接提问所得出的信息:雪淮入心魔,和自己有关。
如果要温折再大胆的猜测一下,雪淮的心魔也许与另投一方、背叛之类的词组相关。
至于他现在可以为容雪淮做的……从雪淮放自己一马的原因来看,大概就是尽力的关心他,爱他,并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爱吧。
温折又喝了一口茶水,觉得这个思路相当正确。他现在只在犹豫要不要当场喝破雪淮的心结:毕竟有印法书和戒指作为“物证”,现在的雪淮给他的印象又有些奇怪,不知他对自己还信任几分。在这种雪淮对自己的主观态度不佳,而客观证据亦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要自证清白好像有点难度。
再等等。温折对自己说:我可以慢慢的重新靠近雪淮,重新获得他的信任,让他明白他在我的生命中有多么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也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温折确实有足够的耐心。
——就像雪淮当初缓慢的、沉着的、宽容的,把防备又畏惧的躲在心灵角落里的温折拯救出来那样。
温折抽了抽鼻子。门外已经传来了食物的香味,而对于饥饿的人来说这种香气会显得格外清晰。雪淮现在走到哪里了?为什么还没有上来?他真是有点饿了……
说起来,容雪淮下楼取食物的速度真是远远的慢于以往。
温折换了个坐姿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那香气勾的他不断咽口水了,容雪淮才端着托盘走进来。他拿了两人份的食物,温折看着那碗又稠又软的肉粥,还不等扑上去就察觉到了一点异常。
——食物的香气,并没有因容雪淮进屋而一下子变得浓郁。
换而言之,刚刚这份食物就在屋子的不远处。容雪淮很有可能就是在门外站着。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温折背后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他僵在椅子上,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
好端端的,容雪淮站在屋外做什么?除了看温折是不是要趁他不在偷溜出屋门,好一下把他抓个正着外,他还能做什么?
如果刚才,哪怕只是因为饥饿,温折忍不住推开房门看了看,后面发生的事情恐怕就不会太美妙了。温折看着容雪淮摆放碟盏的动作,情不自禁的想到。
不出屋子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刚刚雪淮虽然解开了他四肢上的锁链,但还是对他不大放心——这样来看,他对温折的信任恐怕低到了某个很难想象的程度,不在这时喝破容雪淮的心魔更是对的。
温折持起了勺子。他现在确认了,这不是他的错觉,入了心魔的雪淮的确在某些方面有些偏执,或者说病态。
那种“不对”的感觉,从温折醒来开始,一直存在在雪淮的身上。
这就是所谓的“入心魔者会在某方面有特殊的固执?”温折沉重的想道:雪淮觉得我背叛了他,所以不信任我,要在他在乎的地方来考校我吗?
果然,要留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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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容雪淮一直陪着温折。
温折仔细的避开了一切和“出去”、“修为”相关的话题。容雪淮不再似往日健谈,如果没有事情做就只是坐在椅子上喝茶。温折也不打算拉着他一直聊天,他挑选了一件比较安全的事情:围棋。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下午,容雪淮就一直在教温折下围棋。
温折刻意表现出了与他往日风格不符的笨拙。容雪淮对此并无不满,只是笑盈盈的说了一句:“卿卿这样聪明,原来是不擅弈道的。”
要说温折不擅弈道也没什么错:毕竟他有一大半的心思都放到了观察容雪淮上,剩下的一小半心思就算是勉力学习,也只可能做到不过不失,何况他还刻意装傻。
而在这个过程中,就温折观察,无论是容雪淮的表情,还是他身上的气场,都没有任何“不耐烦”、“焦躁”的情绪。
至于后半段温折的花式作妖——看气氛较好,就在中途要求容雪淮炸盘点心、自己解不开一道死活题就随便打乱棋盘……
容雪淮欣然的下楼给温折做了点心,不过还是放到一旁,让温折学累时再吃:免得弄得一棋盘的点心渣,胃里也会不舒服。
死活题被打乱,容雪淮也不生气,只是重新把棋子一枚枚摆回,将温折不大明白的那个地方又详细生动的讲解了一遍。他态度柔中带刚,隐隐封死了温折“棋子一抛去关心别的事情”的后路。
换而言之,他对温折的态度,不但十分优容,也还十分关切。依然还是当初那个仔细教温折书法、修炼的明师态度——温折说想要很认真的学,那他就很认真的,用对温折好的方式教。
这一个下午下来,温折大概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等到用过晚餐,差不多该熄灯时,容雪淮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卿卿,晚安。”
“等等!”温折出言挽留他:“雪淮,你要去哪儿?”
“隔壁。”容雪淮笑了:“卿卿忘了?我的卧房是在隔壁的。”
“不,我是说……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容雪淮意外的扬了扬眉毛。
神情都有点讶异的两人面面相觑。接着,容雪淮温和的道:“没关系的,卿卿,不要担心,我不是生你的气。”
他本来都已经走到了卧房的门口,现在又折了回来,直视着温折的眼睛,认真道:“对不起,卿卿,我还欠你一个抱歉才是。昨天在车上,我不该那样对你。”
温折干脆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嗯,没关系,我没事。雪淮,我们现在在说的,是你为什么不留在我这里睡?我们是爱人,不是吗?”
容雪淮第一次出现了迟疑的神情,他犹豫道:“如果你是真的愿意……”
“我愿意。”温折果断道。
容雪淮点了点头,在熄灭了灯火后,他陪温折一起躺在了床上。
他现在的情况倒和第一次发现温折的状况很相似了:他只有半个身子沾在床上,另外半个身体悬在外面,似乎生怕接触会带来温折的隐痛一般。
在察觉到身边的温折动作了两下后,他轻声道:“卿卿,不用不安,我不会强迫你做这样的事。”
“我知道。”温折笑了。他摸索了两下,在被子里扣住了容雪淮的手:“所以现在,是我主动想和你做这样的事。”
他凑过去亲吻容雪淮的嘴唇,感觉触感凉的惊人,几乎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吻上了一块冰。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块冰,却让他不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