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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20点35分。
曹博明回到家中,房间里一片漆黑,轻轻推开卧室房门,床上被子叠放整齐,这才记起妻子这一周都是夜班,晚上不在家。
绕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冰箱里空荡荡,曹博明长叹一声:整日忙于工作的刑警,娶个住院部内科医生当妻子,一年到头,夫妻两连聚在家中吃一顿晚饭的日子,都屈指可数。
关上冰箱门,穿上外套出去,他就近找了家超市,买了方便面、面包、矿泉水,又逛到水果货架前,挑了一斤红富士苹果,又买了蔬菜鱼肉及速冻食品,拎着一大袋子,匆匆赶回家中。
通道感应灯亮,掏出家门钥匙,没等他把钥匙插入锁孔,房门“咿呀”一响,微开了一道缝隙。
记得出去时,明明关了门的,曹博明顿时警觉,迅速推开虚掩的门,操起门背后一根棒球棍,放轻脚步全神戒备往里走。
书房的门缝底下透出微弱光线,轻悄悄靠近,手握门把稍稍旋动,咔哒,门开,书房里传出一个声音:“躲在门外做什么?进来!”
曹博明一惊,猛地冲进书房,看到书桌上的台灯亮着,皮质旋椅上舒舒服服坐了个人。
夜里闯进他家的不速之客,背靠椅子,面朝窗口,书橱里珍藏的一瓶红酒搁在了书桌上,瓶盖打开,高脚酒杯里注入酒水,那人用手托着透明的玻璃酒杯,轻轻摇晃杯底一抹猩红液体,微微旋动椅子,陶醉于窗外夜景,像在自己家中一样悠然自得。
贼闯进警察家中,还敢这么嚣张,曹博明又惊又怒:“你是谁?”
“才这么几天,就不知道我是谁了?”那人轻笑着问。
“我是警察!”听那人的声音极其陌生,曹博明没有放松戒备,“私闯民宅是犯罪!你,把手举起来,抱头,蹲下!”
“小曹,”靠在椅子上的男人,将酒杯凑到嘴唇上,仰颈子一口饮下杯中红酒,连人带椅旋转过来,面朝曹博明,轻微一笑,“真认不出我了?”
当啷!
棒球棍脱手掉在地上,曹博明满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旋过身来面对自己的男人,一张平易近人的笑脸,额头、眼角已蔓出细细皱纹,刻下岁月的痕迹……
年逾五旬的男子,分外熟悉的面容,刚刚办完出殡丧礼,死去的人,冷不丁出现在自己眼前,曹博明感觉像是在做梦。
带着几分恍惚,在对方招手示意下,曹博明缓步靠近,嘴里反复喃喃:“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你还活着?!”
“来、过来!”男人低语,诱得他一步步靠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男人伸出手就能摸到他的脸。
哗啦!打开的窗子,吹来的夜风,窗帘白纱飞起,风中猎猎……
砰!书房的门被风吹得猝然关上,门缝底下微弱的光线骤然一灭,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死一般的寂静。
.
沙、沙沙、沙沙沙……
深夜小巷,坏了一盏路灯的灯柱旁,歪倒着几个垃圾桶,被野猫爪子扒过的垃圾散落,角落里一片狼藉。
污秽的垃圾堆里,隐约露出半片草席,盖着纸板箱子,像是曾有流浪汉在这个角落打地铺睡过。
沙、沙沙、沙沙沙……
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月光下一道狭长的影子投在地上,模糊闪动,渐渐靠近这个角落。翻倒的垃圾桶边,出现了一个人影,佝偻着背,拖着肮脏破烂的大麻袋,伸出满是油污的双手,在垃圾堆里翻找,捡拾瓶瓶罐罐往麻袋里装。
忽然,捡垃圾的流浪汉发现了压在底下的纸板箱,惊喜地伸手去捡,拽着纸板箱往外拉,顺带将那片草席拖了出来,草席上还卧着黑乎乎一团东西,跟纸板箱湿哒哒地黏在一起,流浪汉疑惑地凑近,用手探摸,摸到一具躯干。
“老哥,吵到你睡觉了?我这就走!”流浪汉缩回手,对着草席纸板箱里蜷缩卧睡的人,赔礼道歉,拖拽着捡了垃圾的大麻袋,转身要走,忽觉手心黏黏糊糊的,往裤子衣服上胡乱擦,还擦不掉,凑鼻端一嗅……
腐烂的味道里夹杂着血腥味,被垃圾臭味熏得麻木的嗅觉还是嗅出了那股血腥味,流浪汉愣了愣,回过身来,迟疑地伸手,再一摸草席上的人……
除了躯干四肢,没有摸到头颅!
流浪汉吓得浑身一激灵,赶忙缩手,腐烂而黏糊的东西牢牢粘连在手心,往回缩拢的时候,手里还“抓”来了一样东西,定睛一看,是躯干四肢的其中一部分,一根残缺的手指,似被野狗咬掉了一半,剩下一点皮肉与指骨牵扯着。
半根手指,血淋淋粘在手里,流浪汉惊恐甩手,张嘴呼喊:
“救、救命……”
“来、来人哪……”
“死、死人了……这里死人了……”
恐惧紧扼住了喉咙,颤声呼喊紧绷在喉咙口,流浪汉瘫软在地上,扔掉了捡垃圾的麻袋,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想逃离这恐怖血腥的角落。
暗夜中一抹银芒闪过,流浪汉大叫一声,反手摸向后背,拔下一根针管,针管里的麻醉剂已射入体内,没来得及爬出小巷,人就失去知觉。
小巷入口,一阵轻捷的脚步声,有人穿进巷子,拧亮手电扫向垃圾桶旁。
头戴兜帽遮挡面孔,裹着深色卫衣的这个人,蹲到草席前,照了照黏在上面的肉块残骸,以无线耳麦与人简短通话:“外面还有一只,咬死了个流浪汉,没有吃完食物。”
打着手电,再仔细找,垃圾桶旁边的下水沟里,发现了完整的头颅,将那个东西吃剩的碎肢残骸裹进草席,连同纸板箱一起装进清空了破烂垃圾的大麻袋里,一手拎麻袋,另一只手抓住中了麻醉针陷入昏迷的流浪汉的脚踝,往外拖拽。
一辆黑车,悄无声息的,滑到巷子口,停顿几分钟,又极快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深夜陋巷,冷冷清清,风吹过,坏了路灯的垃圾桶旁,“喵呜”几声猫叫,一只野猫蹿了过去……
……
.
静。
很静。
这里除了死人,仿佛没有活人的气息。
在那冰冷的炉子旁,横列三具尸体,一个浑身脏兮兮捡垃圾的流浪汉,一个身披呢大衣外套、头上破了个洞脸上血肉模糊的壮年男子,还有一具头颅与躯干四肢残损的块状尸骸。
铁板平台装载着三具尸体,缓缓移动,滑向炉子入口……
嘭!冰冷的炉子沸腾起来,熊熊火焰映照在观察窗口,焚化炉猛烈焚烧,高温炙烤,室内温度骤升,寂静之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直到气味飘散,炉子逐渐变冷,一切恢复原状……
……
忽有脚步声走近。
火葬场值夜守门的老头,半夜惊醒,打着手电巡逻到这里,发现火化机像是被人启动过,送尸、进尸、焚化炉、烟气排放、骨灰冷却及破碎均已完成。
出口处,一捧灰烬,似乎还在袅袅散着青烟,老头有点迷糊,喃喃自语:“谁的骨灰还晾在这儿,都没个人来管管。”
骨灰盒装下一半,还装不完,老头转身去找容器,嘴里不停地怨叨,嘀嘀咕咕的,手电光束渐移渐远。
焚化炉旁,灰烬四散,忽有呜呜声响,似鬼哭如兽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