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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日,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夏日。晴空万里一碧如洗,一早就有些燥热,知了照旧在树上一声声叫着。
朱允炆去上朝,莲花去天禧寺,皇后在太庙和奉天殿祭拜完回了交泰宫,宁国大长公主邀请太后去了大长公主府,一起尝尝梅驸马自淮安带回的捆蹄和茶馓。
徐辉祖下了早朝,自奉天殿骑马回魏国公府,短短一截路已经一身汗,不禁有些烦躁。在大门口跳下马,随手扔给家丁,便往门内走去。
迎面急急忙忙冲出一个人,正好撞了个满怀。徐辉祖一看,是弟弟徐增寿,一身盔甲戎装,腰佩长刀,满脸兴奋,见到徐辉祖一惊,匆匆叫声:“大哥回来了?”就继续往外走。
徐辉祖一把拉住,爱怜地道:“怎么还这么慌慌张张的。”顺手把他银甲上粘的一片树叶取下,随口问道:“今天是去衙门还是城楼?”
徐增寿却有些急:“去城楼,哦,不,去衙门。”
徐辉祖见他慌乱,不由得停住了,仔细打量弟弟。徐增寿益发乱了手脚,避开兄长的目光,望向地面。
徐辉祖心中疑惑:“到底是去哪里?”
徐增寿低着头道:“去衙门”。
徐辉祖问:“今儿衙门什么事情?”
徐增寿摇摇头:“没什么事”。
徐辉祖含笑道:“那就别去了。大哥有些累了,陪大哥喝一盅。”
徐增寿急了,望了望天:“大哥,我有点儿事,出去一下,回来陪你喝好不?” 徐辉祖见弟弟今日古怪,料定他约了狐朋狗友,不定弄了什么花样玩儿。耐着性子劝道:“增寿!你也不小了,别只顾着玩儿。”
徐增寿急道:“谁玩儿了?我是去金川门,说好了巳时。”话一出口知道说多了,急急捂住了嘴巴,不安地看着兄长。
徐辉祖一愣:“你和谁,说好了什么巳时?” 徐增寿低头不语。额头的汗水密密渗出,不一会儿就顺着面颊流下来。
徐辉祖一把抓住弟弟,不理他挣扎,拖着便往府中走去。王府东厢房有间静室,供着中山王的牌位,太祖赐的免死铁劵也供在一起。
一进门,徐辉祖把弟弟一扔 :“跪下!当着父亲的面,你给我说清楚,到底要去干什么?”
徐增寿吓得跪在案前:“我是,是去接姐夫!我们三个说好了巳时开金川门迎燕军进城。”
徐辉祖脸都绿了:“你,你怎敢如此大逆不道!”
徐增寿急道:“大哥!姐夫几十万大军,早晚攻进城。若是强攻,百姓何辜啊!姐夫和陛下有什么争执,是他们叔侄的事,好好谈谈不就好了?”
徐辉祖大怒:“你还敢狡辩!”望了望天,就要巳时了,赶紧得赶去金川门。徐辉祖一跺脚,大步就往外走。
徐增寿一把抱住兄长的大腿:“大哥!你不能去!”
徐辉祖使劲抖腿想把弟弟抖落:“你让开!”
徐增寿抱得牢牢地:“大哥!有什么话,等姐姐姐夫来了一起说!我再给大哥赔罪!” 徐辉祖俯身想掰开弟弟的双臂,徐增寿蛮劲上来就是不放手,兄弟俩一时争持不下。
徐辉祖望望天,心急如焚,瞥眼望见徐增寿佩的腰刀,一横心,“嗖”地一声抽出了长刀,大叫一声“增寿,放手!”刀锋尖利,闪着冷冷寒光。
徐增寿却不松手:“天道不可违,佛陀佑燕兴。天意如此,大哥不可逆天而行!” 徐辉祖又急又怒,运力挥刀砍下!
徐增寿全身一抖,鲜血如箭喷射而出,双眼不置信地望向兄长。双臂仍然使劲抱着,却终于慢慢松了:“大哥!姐夫他,可惜我看不到了。。姐姐,姐姐。。”渐渐没了声息。
徐辉祖心如刀割,凝望着弟弟年青的面孔,泪水迸涌。硬着心肠掰开他的双臂,高喊:“备马!”急奔出府,跳上马就往金川门飞驰!身后王府中一片惊呼声,显然发现了徐增寿的尸身。
金川门位于应天府的城北,因金川河由此出城而得名。徐辉祖身上脸上全是鲜血,汗水滴落,晕开了血迹,沿途洒落。徐辉祖顾不上,偶尔伸手抹一下眼睛,连连挥鞭,紧夹马腹,穿过应天府的大街小巷。
终于,前面就是金川门了!徐辉祖吸一口气,马鞭一挥,便往前冲。
慢着!为什么有一队队整齐的大军缓缓而来?骑兵盾牌兵弓弩兵长枪兵,盔甲鲜明步伐整齐,旗帜飘扬,是个大大的“燕”字!
徐辉祖浑身一片冰凉,头脑麻木不能思考,呆呆望着前方大道上密密麻麻的燕军队伍。
随着一面“奉天靖难”的大旗,一匹高头大马缓缓步入城内。马上的人身形魁梧,一身紫棠旧袍,笑容满面地冲着夹道的百姓挥手。正是燕王朱棣!
徐辉祖血往上冲,大吼一声“反贼!”拍马便往前奔。朱棣听到叫声望过来,面上笑容不改。马三宝迎着魏国公的马头,一把拉住缰绳,白马高高立起,长嘶一声停住了。
徐辉祖狠狠骂道“乱臣贼子!”还要往前冲。朱棣身后转过朱权,笑嘻嘻地问:“小皇帝呢?”
徐辉祖一惊,陛下!不错,陛下怎么样了?拨转马头,疾奔皇宫。朱棣微微示意,马三宝一纵缰绳,小黑跟了上去。
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奔过金川桥,玄武门,终于快到北安门。这时远远望向皇宫,却是火光冲天!徐辉祖马三宝双双大惊失色,打马飞奔。火光越来越大,映得半边天空火红,一股股青烟盘旋而上,浓烈呛鼻。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大急,不顾烟雾稍掩口鼻继续疾驰,到了北安门前,却见一群侍卫太监神色慌乱,四下奔窜。
两人翻身下马,发足疾奔。过北上门御花园春和殿,到了坤宁交泰乾清三大宫,却已经是满眼一片火海。火势凶猛人声混乱,似乎有人指挥在救火,徐辉祖认出是太后身边的提督太监葛仁,连忙一把抓住:“陛下呢?”
葛仁一身的汗水烟灰,脸上红一道黑一道,看见徐辉祖大喜:“魏国公!您来了太好了!这火自奉天殿一直烧到交泰宫,火势太大,救不了哇。”
徐辉祖急道:“陛下呢?”
葛仁抹一把汗:“没看到啊,横竖不在乾清宫就在省躬殿”,想了想:“要不就交泰宫,奉先殿。”
徐辉祖跺脚:“到底在哪儿?”
葛仁也急:“陛下是张元亨跟着,张元亨也不见了,可能一起困在哪儿了。”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疾奔进来:“葛公公!陛下呢?外面报天禧寺也失火了!李才人在那里,怎么办?”
马三宝一听,拔脚要跑。徐辉祖一把拉住:“不行!你赶紧和我一起找陛下!”
咯啦啦一阵响声,熊熊大火中交泰殿的梁木开始坍塌。马三宝心急如焚,望向大火。皇帝要找,可是宜宁公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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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一早到了天禧寺,照例和玄信玄知打过招呼,便进了观音殿,盘腿而坐闭目诵经。自那夜和朱允炆倾心而谈,两人都平静了许多,横竖不过是城破一死,也没什么好多虑多思了。
梵音阵阵,灵台一片空明。
忽然,海寿和知恩惊慌地跑进来:“公主!不好了!宫里失火了!”
莲花一惊睁眼:“怎么会?”
海寿道:“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先看到了火光冲天。要不我去看看吧?”
莲花点点头:“好,你快去。”看着海寿又道:“最主要看看陛下有没事?”海寿答应着,奔出了门。
天禧寺在应天府都城出聚宝门的南面,最北面金川门曹国公开城门迎燕军进城一事尚未传到此处。城中的皇宫失火却是一望而知。
莲花不安地站起了身,望着海寿飞奔而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知恩安慰道:“宫里那么多人,肯定一会儿火就灭了。圣上那么些大内侍卫保护着,一定没事。”
莲花摇了摇头:“这几天守城人手不够,圣上把宫里的御林军上十二卫都派去守城了,身边没几个人。”
知恩笑道:“圣上总是圣上,烧到谁也不会烧到皇帝。”莲花想想也有道理,坐下不说话。
知恩笑嘻嘻地:“公主,你说燕王会打进来吗?”
莲花一怔,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知恩双手支颐,有些惆怅的样子:“这么久没看到景弘大哥,好想念他。”
莲花愣住了。
不错,自己和允郎决意城破殉国,可是知恩和海寿呢?
莲花望着知恩,原来的双鬟已经改了盘发插笄,知恩也过了十五岁,及笄之年了。
乌发中闪亮的发簪正是那一根原来善喜的发簪。
莲花定定神:“你想见王景弘?”
知恩叹气:“当然想见啊。不过我知道燕王和陛下在吵架,我们不能睬他们。”
莲花微笑:“你不要紧,你是小姑娘,和他们吵架没关系。王景弘就在城外,你要不要去看他?”
知恩大喜:“真的可以?”
莲花微微颔首:“正好我有封信,你送给燕王。北面的城门金川门和钟阜门现在是能出不能进,你跟着逃难的人群一起出城,就能见到燕王大军,直接找燕王。”
知恩似懂非懂:“哦。”
莲花提起笔,想了想,“再会无期。惟请善待知恩海寿一世,慈悲众生。愿君福寿无疆。”潦草画了朵莲花在下角。仔细折好封好,递给知恩:“去吧!王景弘肯定也想念你呢。”
知恩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莲花:“公主,可你一个人在这里……”
莲花含笑道:“外面还有好几个侍卫呢,方丈也在,没事的。这信很重要,记得亲手交给燕王。”
知恩信以为真:“好,那我先去了。送完信看完景弘大哥我就想法子回来。”
莲花起身,摸了摸知恩的面颊,无限怜爱:“好。”
知恩蹦蹦跳跳地走了,想着能见到王景弘,真是开心。莲花隔窗望着她的背影,默默挥手:别了,知恩!你好好地活下去!眼中的水雾一阵阵涌上来,不觉已一片模糊。知恩转过墙角,看不见了。
莲花缓缓转过身,拭了拭眼泪。一个冰冷的声音道:“还挺多愁善感!”
莲花一惊,抬头望去。面色阴沉,挺胸凸肚,是王奭!
莲花呆呆地:“大君!”
王奭哼了一声:“你这几年很风光啊!塔里住得很舒坦吧!”
莲花不解:“塔里。。”
王奭身后转出一个小太监,身形瘦小,小鼻子小眼,含笑看着莲花,只是目光中全是怨愤仇恨,寒气森森。
莲花迟疑道:“你是,阿桂。。”一闪念间已经想起,就是他奔来叫自己去的奉先殿,“是你下的毒!”
阿桂昂然说道:“不错,是我下的毒!本指望随便毒死你或者老皇帝,天朝和朝鲜就会交恶开战,不想老皇帝狡猾,竟没上当!”
迎着莲花的目光,阿桂继续说道:“不错!造谣的也是我,省躬殿的奏章,我一直都看的。”
莲花声音颤抖:“这宫中大火。。”
阿桂冷笑一声:“也是我们放的!御林军都去守城了,宫中无人,正好烧把火大家热闹热闹!你们不是喜欢热闹?封朝鲜王!赐金印!赤翟衣!”莲花望着阿桂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容,渐渐明白:“你是,你是。。”
阿桂挺胸道:“我姓王!”
王奭哈哈一笑:“你没想到吧?我这儿子挺争气吧?”莲花不语。原来阿桂下毒造谣都只是为了高丽……
阿桂搓了搓手:“待会儿你就能看到圣上了。”
莲花惊道:“你们把他怎么了?”
阿桂得意地一笑:“也没怎么,不过是送了个你的帕子给他,引他到天禧寺。这会儿差不多该到了。”
王奭笑得踌躇满志:“燕王不知道更在乎你还是他?我拿你们两个去谈,总没错了吧?好歹也让他把高丽还给我。”
莲花急道:“大君!朝鲜这刚刚安稳,不能再起战祸啊!”
王奭冷冷道:“你朝鲜安稳,关我高丽什么事?你依附李贼也罢了,还要册封朝鲜国王!当我高丽王家死绝了吗?”
莲花一头的汗:“大君!”还要再说。
阿桂突然叫:“来了!”
莲花一惊:“允郎!别过来!”喊了一半,嘴巴已被捂上,头上遭了重重一击,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莲花悠悠醒来。四周暗暗的看不清,一阵阵熟悉的寒气扑面,是在圣感塔中!莲花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又是这里?王奭,你能有些创意吗?
手脚都被捆着,嘴里塞着个布头。莲花动了动,转头发现不远处还倒着一个人,明黄龙袍在昏暗的塔中仍然醒目,是朱允炆!
莲花一惊,努力地往前移去,一寸一寸,慢慢靠近。短短一点距离此时却显得无比遥远,莲花出了一身的汗,好容易凑到了朱允炆的身边。他也是手脚被捆,额头上血迹斑斑,昏迷不醒。
莲花连连用身体撞击,朱允炆却动也不动。莲花无法,俯身低头,面颊一下一下地摩擦着朱允炆的面孔。面颊渐渐发热,渐渐发烫,终于,朱允炆缓缓睁开了眼睛!
莲花大喜,呜呜连声,兴奋地凝视着夫君。
朱允炆显然被打晕了,怔怔看了莲花半天,才嘴角弯弯笑起来,似乎嘲笑莲花这个怪模样。
莲花有些恼,又呜呜连声,连连甩头。朱允炆忍着笑,凑过面颊,张口把莲花嘴里的布头衔出,一甩头扔在了地上。
莲花见是个太监服的袍角,想起阿桂的仇恨满腔的模样,不由一阵作呕,连连呸了几口。
朱允炆饶有兴味地看着,并不说话。
莲花红了脸,懊恼着淑女形象是彻底毁了,急道:“你怎么那么傻?跑过来做什么?”
朱允炆耸耸肩:“城破了,我正好在找你。”竟然一改一贯的温和肃整,有些忍不住的轻松俏皮。
莲花大吃一惊:“怎么会破了?”
朱允炆似乎并不悲伤,说的很随意:“曹国公和谷王开了金川门。也好,省得连累百姓,大明也省得再耗。”看看莲花惊讶的面色又说道:“半路上我看到宫里失火,让张元亨带人回去了。希望皇后和文奎文圭没事。”竟然是一个人来的天禧寺。
莲花安慰他:“吉人天象,娘娘那么好,一定没事的。”
朱允炆微微颔首:“但愿吧。”侧头又问:“这里是怎么回事?我一进观音殿就被打晕了。”
莲花叹一口气:“原来宫中的小太监阿桂是王奭的儿子,下毒和造谣都是他,今日宫里大火也是他们放的。现在抓了我们,是想威胁燕王为高丽复国。”凝望着朱允炆说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朱允炆开始有些惊讶,随即笑笑:“朝鲜本是中国东陲,高丽臣服故元近百年,在我大明驱除鞑虏后却摇摆不定,甚至欲刀兵相见,可叹可笑!就算没有你父王的李氏朝鲜,皇祖父也绝不会任由高丽胡来,不会置朝鲜半岛于不顾。”顿了顿道:“我不会,燕王也不会。”
莲花心中感动,轻声问道:“那你愿意陪我回家吗?”
朱允炆开玩笑:“探亲访友不妨,长居可不妥,当心把你王兄给吃穷了。”朱允炆本来存了殉国之心,甘愿赴死。可是真的城破了,一路奔马过来,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小的责任,被立皇太孙起的压力,做皇帝之后的焦虑,统统都不见了。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尝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滋味。莲花看出他心境的变化,能同生,当然比共死更好。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嘈杂的呼喊声:“着火啦!着火啦!”越来越多的喊声响起,噼里啪啦的火花爆裂声,呼呼的风声,夹杂着众人急促的脚步声,泼水声,呼救声。一缕缕青烟呛了进来。
莲花一惊:“他们干嘛这里也放火?”想了想不觉摇头,只觉得这些人的心思曲折缜密,难以捉摸。
朱允炆安慰道:“他们既然想拿我们两个威胁燕王,就不会杀害我们。”话音未落,头顶上咚一声巨响,塔身一阵摇晃,几块熊熊燃烧的巨木跌在了门前,木门慢慢烧起来。
莲花扬声大叫:“大君!阿桂!方丈!”声音淹没在风声火声中,莲花颓然住口。
朱允炆艰难地往莲花身边挪了挪,背靠着背,双手靠在一起,想帮她解开手上的绳索。可是绳子扎得甚牢,忙了半天松都没松。莲花回头见他一额头的汗,柔声道:“解不开就算了。”朱允炆不理,继续努力解绳。
木门的火越来越大,塔身可能也着火了,塔里的寒气早就消失,一阵阵热浪自门口吹入,塔顶也渐渐发热。
一阵浓烟,二人呛得猛烈咳嗽。渐渐地,莲花手上的绳索渐渐松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阵呼喊:“公主!公主!”是李田齐!还有李嫂子!
“陛下!陛下!”是张元亨!
他们在一起!难道他们合伙打退了王奭和阿桂几个?
莲花高声大叫:“恩尼!恩尼!我在这儿!”朱允炆也叫:“朕在这儿!”
轰隆一声,木门倒了,浓烈的大火和青烟直袭塔内。
莲花的手突然感觉一松,绳索终于散落。莲花顾不上自己双脚被捆,转过身就急忙给朱允炆解绳子。很快,两人手脚脱缚,朱允炆拉着莲花,急忙往塔外跑去。
李田齐李嫂子张元亨齐声欢呼:“公主!”“陛下!”
整个天禧寺,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火光冲上云霄,燃烧着整个长干里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