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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
她边跑边喊了一声。
没有丝毫的迟疑,肯定到,将这两个字喊出口的那一刻,她自己都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仿佛那是被谁操纵的。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但再细想,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对他的心动,不正是始于那一念之间?
那种极速引爆遍全部感官的剧烈颤动,由他带来,只需要一秒。
身体给出的回应,直白且赤城,来不及掩饰与捏造,更骗不了人。
她终于知道了刚迈进寺院时,那个莫名其妙浮现出来的念头,由何而来。
原来某些人对于你的磁场引力,真的是无法预估,也从未有过的。
这样猝不及防的偶遇,这场小惊喜,她喜欢极了。
白纪然身形微顿,沉默须臾,而后转过身来。
再望去,那道身着素裟的清影已不急不缓的消失在了眼底。
这么些年沉浮漂泊,流浪无依,总也无法靠岸的那颗心,如今真的来了,其实,不过也就是这一眼之念罢了。
深刻的嵌入骨血,那根紧绷到疼痛的弦,在这转身的一瞬,忽然就松了。
丢了谁,又寻回了谁。
白纪然重心不稳的微晃了一下身体,险些跌倒。
像是被生硬的从身体抽离掉了那具重如磐石的残骸。
瞬间的空洞,席卷全身。
他用力闭上眼睛,痛苦地拧着眉,突如其来的一阵偏头痛像是要撕裂他。手心覆去额头,指腹用力地摁着太阳穴,站在这阴凉的秋风之下,皮肤竟生出一层薄汗。
温浅跑到他面前,最初并未发现异样,整个人已经兴奋过头到忘形,扯着他胳膊质问:“怎么着,跟踪我被发现了,这是看完就想跑啊?”
白纪然拿开压在额头的手,肩膀无力的垂塌下来,低下眼,晦暗而悲伤的视线深深落在她脸上,却始终没有开口。
差点就错过了,不是么?
温浅这才注意到,他黑色帽檐遮挡下,那掩去了大半,惨白到虚脱的脸色。
她立马收了笑,严肃地皱起眉,抬手去摘他脸上那只碍事的口罩。
白纪然竟罕见没有躲开。
他仿佛被胶着在原地,眉心微蹙着,下颌紧咬,一动不动锁着她的眼眸。
迫切的想要看穿什么,想要从她的身上,寻到哪怕半分,没有被时光磨灭的影痕。
是她吧?
否则,这样的巧合,又该如何解释?
那个黑色的锦袋,他清晰记得,就在那一天,曾经出现过。
那是温家的东西。
他再也无法压抑心底那片刻意沉封起来的深海。
那浪潮在翻滚,像要摧毁一切,掀翻了全部的否定与踌躇,
甚至在她的指尖不经意轻划过他的皮肤时,他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全都忘掉了。
身体片刻前还在肆虐搜刮的那种空洞,正一点一点被面前的女人重新填满。
大概是近水楼台,又或许,是非她不可。
温浅成功摘掉他的口罩,凑过去很认真地盯着他近乎病态般苍白的脸色看:“老大,你低血糖吧?”
她说着,直接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粒小包装的巧克力,剥开,塞进了白纪然嘴里。
末了,指腹还装作不经意从他饱满的唇瓣轻擦过,忍着得逞的坏笑,绷紧脸一本正经地提醒:“吃啊,晕倒了我可背不动你,我是个女人。”
白纪然狠狠握一下拳,迫使自己从这种低迷的情绪里抽离。
他痛苦地闭了下眼睛,口中是丝丝滑腻在弥漫氤氲,刺激着麻木迟钝的味蕾,仿佛就是这样的甜,将他彻底从深渊中唤醒,回到这个世界,这所寺庙,这个秋天里,这样一个青雾缭绕的午后。
他想开口问问她,可喉咙像是被那块化掉的巧克力封死,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于是移开视线,扭头半眯起眼眸,看向自己来时的那条窄巷,看古亭,看游客,看风,看那排银杏。
他还不想她发现什么。
他需要把状态调整回最初的模样。
温浅仍在探究地盯着他看,一双眼眸通透,蕴着清亮的光,是它天生自带的色彩。
“老大,你这是见了我,激动到连话都不会说了?怎么着,跟我坦白一下,你来这寺庙做什么?要不说,我就真当你跟踪我来的哦?”
白纪然唇角牵了牵,是一个旁人察觉不到的笑意。
再没什么可逃避的,因为他找不到再去否定的理由。
就是这个小流氓啊,你看,连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如今,她来了,来了中国,来了北京,刚好撞到了他,还敢不羞不臊的问他,有没有兴趣做她的男人。
那只被毫无预料就摘掉的耳环,前些天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看来,便也说得通了。
原来是在等她吧,谁让,早在那一年,那一天,那折磨到他撕心裂肺的一前一后之间,她便已经活成了一个于他而言,这世间,这上亿人海,最特殊,同时,又最遥不可及的存在。
大概她不知道吧,她每出现一次,那道疤就撕裂一次,他疼,又流不出眼泪。
是啊,她又怎么会知道,她那么调皮,只记得,欺负完了人就跑。
可如今,她就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不需要回忆,不需要遥望。
那么,一切便都将变的简单。
只需要证明,她的初衷,是认真,还是一时兴起。
他并不确定自己对于她的执念是否归属于爱的一种,可,如果连她,他都无法去爱,那还有谁,能够让他再一次说服自己,只是试一试,也只敢再试这一次?
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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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头来,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脸上,口中那颗巧克力已经全部融化,他吞了下喉咙,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不出异样:“你信佛?”
温浅见他无恙,也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两分钟之前,我是不信的,但现在,我信了。”
她左边手腕上还挂着他的那只黑色口罩,这会得意的在他眼前晃一晃,挑眉:“老大,口罩还要么,需不需要像取回耳环的时候一样?这次在哪咚啊?我配合你呀!”
白纪然微勾唇,她话音还未全落,一只手已经压到她的腰后,近乎蛮横地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带到了怀里。
见她错愕地瞪大眼睛,眸底是溢满的猝不及防,他低头,视线落在她玫瑰色的唇上,脸朝她缓慢贴近,压下去,鼻尖轻触而止,呼吸交融间,见她怔愣的毫无反应,白纪然唇角的笑意忽然放大,同时松开箍制在她纤腰上的力度,人往后退一步,另一只手上,是那只口罩挂在指间,学着她的动作,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不需要道具,配合的不错。”
说完,展开口罩,重新戴好,平静地转过身,沿着脚下的青石路继续朝院门折返。
只是,脚步已经放缓。
温浅愣在原地,仿佛被人狠狠扼喉,到了最后一刻又突然松开一样地深深吸气。
她的第一反应,这特么一定不是真的。
或者,从那个电话开始,到现在,她来到成都,见到清伽住持,又偶遇老大,这都是她的一场连环梦中梦。
老大刚刚做了什么?
上次的耳环,他利用自己的优势,上了美人计,说的过去,
那这次,
为一只一次性口罩?
老大的美人计原来可以如此廉价?
她摸了一下冰凉凉的鼻尖,转身便追了过去。
“你还没说呢,你来这儿做什么啊?”
白纪然侧目看一眼刚跑到自己手边的温浅,淡淡地说:“吃火锅。”
温浅“噗”的一声,没忍住笑了起来:“走啊,你请我吃,算是还我刚刚请你吃的巧克力。”
白纪然唇角的笑意已经被口罩遮挡,温浅只见他微弯了一下眼眸,是个极小的弧度。
她像是拿到通行令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左手边,眼睛连路都不看,视线始终落在他遮去大半的脸上:“老大找好住的地方没?”
白纪然撒了个谎:“没有。”
温浅这下更加得寸进尺,直接两步跑到他前面,舒展开手臂挡住他的脚步,一本正经地扯谎:“成都酒店很难定的,我昨晚找遍了整个大成都都只找到一家有空房间的酒店,待会儿我带你去呀?”
白纪然并不揭穿她蹩脚的谎言,淡淡看她一眼,绕开她的人墙阻挡,从她身边穿过。
温浅本以为自己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正想着怎么换个方式继续诱哄老大跟自己回青旅,走在她前面的白纪然忽然问了一句:“那家酒店是不是刚好还空了最后一间房间,而且刚好在你隔壁?”
温浅反应了两秒,又一次厚脸皮地跑去他前面拦路,顺势而下:“不是啊,还空两间,一间在我隔壁,一间在我对面,老大想住哪啊?”
白纪然停下脚步,双眸似笑非笑地眯一下,冷呵:“你还真不像个女人。”
温浅莞尔,不愠不恼,笔直地迎着他的视线,又换了说法:“哦,我好像记错了,房间今天早晨都定出去了,老大要不将就一下,晚上和我住一间?不收你房费,怎么样?”
白纪然咬了下后槽牙,低头笑一声:“怎么住?你在上面还是我在上面?”
温浅盯着他的眼睛彻底愣住,木然了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她不是接下不下去,更不是没听懂话里的深意。
只是对老大的回答颇感震惊。
单纯的被唬了几秒而已。
白纪然对她此刻写满震惊的表情很是满意。
坏是坏了点,但如果只局限在过过嘴瘾,还能原谅。
刚长齐了毛的小丫头片子,能闹出什么妖来?
不过就是窝里横,只会吓唬吓唬不喑世事的小孩儿们罢了。
不曾想,这个微小的认可才刚从大脑晃过,温浅就变脸谱一样,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娇俏道:“老大喜欢怎么住?我配合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