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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方萍儿正坐在窗前绣鸳鸯荷包,小弟方有才趴在一旁用木炭棒学写字,姐弟俩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突然,“哐当”一声,房门被人踹开了,张母冲进屋子二话不说揪住方萍儿的衣襟就是一顿狠掐,掐的还都是腰、大腿等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方有才吓懵了,哭着上前救自家姐姐。
“不许过来,出去!”方萍儿喝止了他的动作,要紧牙关默默承受着张母的手掐牙咬。
终于,张母掐累了,瘫坐在一旁气喘吁吁地骂她:“小贱蹄子,是不是你偷偷跑到杨花村说了凤儿的坏话?是不是你?”
方萍儿忍着泪意为自己辩解:“我一直在房里绣香包,连家门都未出过,哪有时间去什么杨花村?”
“还敢犟嘴?”张母抬手就是一巴掌,“我张家都穷成什么样了,还要供着你们两个外姓的吃吃喝喝,你是怎么做的?”
“你小气得连个女工好的虚名都不愿意让给凤儿?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白眼狼,当初老娘就不应该把你们领进门,就该让你姐弟俩饿死在外头!”
“这几年凤儿用我的绣品博的夸奖还少吗?我哪一次说过不愿意?”方萍儿擦去嘴角血迹,质问道:“而且我绣出的香包、帕子卖了多少银子,那些银子还不够养活我和弟弟吗?”
“还真让我猜中了!你这小贱蹄子心里果然有怨气!”张母气愤地挽起袖子,“凤儿,把鞭子拿来,今天老娘要好好教训下这个不听话的晚辈!”
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方萍儿像块没有知觉的木头人,全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敢反抗一下,迎接她的将是更凶狠的毒打。
四年了,爹娘去世四年了,她也带着弟弟在姑母家挨了四年的打。
还记得娘离世前,姑母牵着她和弟弟的手在病床边拍着胸脯做保证:“姐姐,你放心走吧,以后我一定会把萍儿和有才当自己的亲生孩子养。”
然而娘还没下葬,那个笑容满面的女人就变了脸色,黑着脸指使她去厨房做饭,从此以后她就成了张家的仆人和出气筒,打骂侮辱都是常有的事。
一开始她还觉得气愤,会想办法反抗,后来就学会逆来顺受了。时间长了,她竟然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只要能陪着弟弟健康长大,好像能不能嫁人、会不会挨打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母终于停下鞭打的动作,狠狠跺了她一脚,“别装死,爬起来做饭,误了吃饭的时辰照样打你!”
身体好像散架了一样,疼得厉害,方萍儿憋着口气,挣扎许久总算站了起来。
外面哭得眼睛都肿了的方有才赶紧上前扶住她,姐弟俩相互搀扶着进了厨房。
脱离张家母女的监视后,方有才哭着抱住了姐姐的胳膊,“姐姐,我们搬出去好吗?我宁愿睡桥洞、住狗窝,也不想待在这里!”
“傻弟弟啊……”方萍儿叹气,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张家人虽然对我们不好,但留在这里,我们就算有了庇佑,外面那些坏人就不敢过来欺负我们。”
“外面的人可比张家人坏多了。”
一个年长未嫁的女人带着个六岁的孩子,一旦流落在外,后果可想而知。
方有才内疚地低下头,涕泪涟涟,“姐姐,对不起,都怪我太笨了,保护不了你。”
“没关系,姐姐不怪你。”方萍儿替他擦擦眼泪,温声道:“这里用不到你了,你外面看书吧,晚些回来,姐姐给你藏点吃的。”
“好。”方有才点头,泪眼婆娑地扫过她藏在袖口下的伤痕,转身走了出去,他要去大夫家给姐姐求点药膏。
但大夫嫌弃他没钱,看到他就开始赶人,“方家小子,又是你!我当大夫是为了赚钱,你这老想过来白拿药,谁赔得起啊?回家吧,有钱了再来。”
“给他拿吧,药钱我付了。”路过的沈青青看那男童实在哭得可怜,站出来为他说了句话。
“十五文钱,能给吗?”
沈青青未应声,直接数了把铜板交给他。
大夫无话可说,扭头配药去了。
方有才一把抹掉脸上泪水,激动地向沈青青道谢:“谢谢姐姐,姐姐您在哪里住,到时候我去帮您刷碗喂鸡!”
沈青青勾唇笑笑,正要说不用了,低头瞥见他的面相又是一怔,“小朋友,你是不是有个很会绣花的姐姐?”
方有才下意识地点头,点完才想起来姐姐的叮嘱,又赶紧摇头,“没有,我姐姐可笨了,不会绣花。”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有个叫张小凤的姐姐?”
方有才不假思索道:“那个坏女人才不是我姐姐,她是仇人!”
沈青青点头,这就对了。
“小朋友,姐姐帮你付了药钱,你是不是也要帮我个忙?一会儿帮我把你姐姐叫出来,我有件事问她,悄悄地喊,别让你仇人知道了。”
“好,拿了药我就回家喊。”
大夫很快就把药配好了,沈青青接过药,顺手拍了下方有才的肩膀,手下肩膀一抖,她意识到情况不对,蹲下身子询问:“你肩膀是不是有伤?”
方有才缩了缩身子,摇头,“我没有。”
沈青青叹口气,又让大夫配了份药,这才领着他往张家走。
两人回到张家时方萍儿已做好了午饭,张家人全都在堂屋吃饭,方萍儿则饿着肚子在院里剁猪草,所以方有才很容易就把她喊了出去。
看到方萍儿的面相及手上老茧后,沈青青基本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又见她脸颊及脖颈处无法遮掩的伤口,忍不住叹息。
造化弄人,好好一个刺绣天才竟沦落到如此田地,可悲啊。
时间紧,沈青青没提其他,对上她的眼睛直言道:“方姑娘,你可过够了寄人篱下、有苦不能言的日子?如果我能给你个解脱的机会,你愿不愿意把握住?”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女子清澈如泉水的眸瞳,方萍儿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紧张。
她紧了紧手掌,问:“请问姑娘您是?”
“你应该听说过我,杨花村沈青青,正在四处请绣娘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