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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渊居内,云澜坐在书房,总感觉近两日心烦意燥,可他现在无官一身轻,加之身边没发生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如此一来,只能说明真正心烦意乱的人是凌曦。
当年聂瑾鸿潜入皇宫,身中唐婉施出的追心蛊,为救他,云澜将那蛊毒转至他和凌曦身上,从而化为同心蛊。
在此蛊毒作用下,他们彼此性命相连,心念相通。
但凡一方情绪波动过大,另一方身居再遥远的地方,也能感知得到。
更何况云澜深深爱慕着凌曦,在知道其率祝寿队伍前往雾国一事后,他整颗心全系在了凌曦身上。
去找她,看能不能帮到她,心下拿定主意,云澜决定明日一早,找个借口与璟说声,便动身前往雾国。
幽叹口气,他起身步出书案,站至窗前,望向竹苑所在的方向,低语道:“璟,你明知住在莲院的女子不是她,为何还要让她住进王府?”那白衣女子跟璟到王府后,璟着宋伯安排她住进了王府后院深处、最为幽静的一处院落——莲院。
女子样貌绝美,初入王府,令一府下人皆惊艳不已。
他们没见过凌曦上一世的尸身,否则,肯定会称女子为王妃。
为称呼方便,璟让王府中的下人称其为聂姑娘。
对,璟既不想那女子叫凌曦的名字,又不想煜知道他已晓得女子不是凌曦,便给女子用了凌曦的聂姓。
简单的几句对话中,女子只知唤璟的名字,其他的一问,全是摇头。
失忆?
璟可不信。
但他没揭穿女子,想装便装,于他来说,无多大影响。
白日里,但凡那女子找他,璟面上的表情温温润润,就是一双星目中,也蕴着丝丝缕缕的柔情,但若仔细看,那柔情根本未达眼底。
“姑娘,夜深了,奴婢扶你回屋歇息吧。”莲院,女子身披一件白色狐裘,站在一株花树下,痴痴地望着竹苑上空,在她身后站着位样貌清秀的丫头,那丫头见女子似是没听到她的话语,又道:“夜里寒凉,姑娘继续这么站下去,会受凉的。”
“我没事。”女子终于动了,她望向那丫头柔声说了句,就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那丫头紧跟在她身后。
“碧桃,我到底是谁,你知道么?”回屋,女子解下狐裘递到那叫碧桃的丫头手中,坐在chuang头,眸色柔和问道。
碧桃将狐裘放置好,走至女子身旁,恭谨回道:“奴婢不知。”她是太后宫里的宫婢,奉命伺候眼前的女子,并暗中观察其一举一动,定期将女子的消息送至宫中,方便太后知道。
“我脑中一片空白,但我就知道他的名字叫璟,而且,我总觉得我与他之间发生了好多事,但无论我怎样想,都想不出什么,这几天的相处,我好眷恋他,好想时刻呆在他身边,可我又怕太过黏他,若他不高兴……”说着说着,女子眼里竟落下了泪水。
“姑娘,王爷每天很忙的,”碧桃咬了咬唇,接道:“奴婢觉得王爷对姑娘很好,姑娘不妨想想,这几日在王府,王爷是不是只对姑娘温声说话,时而还流露出微笑?”女子拿过放在
chuang头的丝帕,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点点头,道:“嗯,这些我都知道。”
碧桃道:“那姑娘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女子摇头:“我没有不开心,我就是想,想……”碧桃看向女子,眸眼微微一闪,道:“姑娘想立刻嫁给王爷,然后好和王爷朝夕相对,是不是?”女子顿时羞红脸,喃喃道:“他肯娶我么?”
“王爷娶不娶姑娘,奴婢不知,但姑娘这般心急,肯定是不好的。”碧桃说着,上前拉开chuang上折叠在一起的锦被,继续道:“据奴婢所知,王爷除过已逝去多年的王妃,身边从未有过其他女子,姑娘现在能在王爷身边,就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只要姑娘一心对王爷,迟早有一天,会与王爷喜结良缘的。”
“你退下吧,我坐会就安寝。”
经碧桃宽慰,女子忧郁沉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那姑娘记得早点睡。”碧桃屈膝一礼,退离而去。
听到房门咯吱一声闭合在一起,女子起身,拧眉在屋里来回走着,暗忖:“是我哪里做的不妥吗?要不然,怎感知不到他浓郁的爱恋?璟,你可知道?为能这般唤你的名字,为能和你相守在一起,我付出了什么?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我为此付出的是什么,而我,也不会让你知道!”
朝国冬日是比较漫长,然,近期的天气越来越暖和,柳树吐出嫩芽,桃花也逐渐绽放了开。
今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云澜在璟下早朝后,来到竹苑。
书房。
“你想离开京城?”听云澜说要离京远游一段时日,璟不无诧异,道:“什么时候回来?”
云澜坐在椅上,轻浅一笑,看向璟,道:“这个我倒没想过。”璟垂眸思索片刻,道:“今个就走吗?”云澜点头,想了想,道:“那位聂姑娘,你就这样让她住在王府吗?”
“目前会住在府中,”璟靠坐在书案后的椅上,目中神光冷然冰寒,“煜想做什么,我知道。在没有想出妥善的法子制服他之前,我不会揭穿那女子的身份。”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云澜起身告辞,璟跟着站起,步出御案,送他至书房门口,道:“一路多保重。”云澜唇角含笑,轻点点头,离开了竹苑。
雾国,在北堂鸣的盛情挽留下,各国前来向徐太后祝寿的使臣,没有即刻动身返国,而是定在五日后,再启程。
如此做,自有北堂鸣的用意。
于北堂鸣的举动,楚御寒是高兴的,他想通过这几日时间,再近距离接触凌曦,好分辨出他到底有无认错人。凌曦则是想用这几日时间,继续劝说聂瑾鸿随她一起回朝国。
却不料,两日后的午后,楚御寒突然收到一封来自云国的信件,看过之后,他脸色骤变,待情绪稳定,他着跟随而来的朝臣,与驿馆中的雾国官员说了声,便率前来向徐太后祝寿的队伍,打马匆匆归国而去。
难道云国朝堂上出现了什么大事?
凌曦得知楚御寒率队匆匆离开雾国后,不由想到。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
再有两日就要返回朝国,但聂瑾鸿仍是不听她的劝一起走,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着听雪楼出动人手,在今晚强行带聂瑾鸿离开。
“夜相,微臣有事禀报。”
一听是同僚的声音,凌曦拉开门,没等她出口相问,就听到那位敲门的官员说:“夜相,这会子街上很乱,微臣着侍卫打听了下,听说鸣皇派御林军包围了寂府。”凌曦心下一紧,北堂鸣派御林军包围寂府,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知道吗?”
凌曦按捺住心底的担心,问道。
那位朝国的大臣道:“街上都在传鸣皇收到密报,说寂大人有谋逆的心思,现在御林军正在他府中大肆搜查罪证,唉,世事多变啊,微臣前几日才听雾国官员说鸣皇很是器重寂大人,这转眼,怎就变成了这样,”叹了口气,那大臣继续道:“夜相,依微臣看,咱们不妨与那楚帝一样,在今日也启程贵国吧!”
眼睑微垂,凌曦默然片刻,抬眼看向那位大臣,道:“这会子离开,恐有不妥。”顿了顿,她接道:“后日各国不是都要动身回国了么,咱们就后日一早启程。”一时半会,鸿应该没事,若是这个时候匆匆离去,弄不好会生出些事端来。
“是。”
那大臣揖手告退。
凌曦不知道的是,北堂鸣通过黑煞脖上的伤口,以及那断断续续的“我,你,姐”三个字,对她和聂瑾鸿之间的关系怀疑了上。自黑煞死那晚后,北堂鸣并未对聂瑾鸿的府邸放松警惕,然而,他派出的暗卫却在这接连的几个晚上,未发现丝毫端倪。
眼看着五日时间即到,各国前来祝寿的队伍,就会启程归国,他不能再等下去,等到凌曦离开雾国都城,都未搞清楚对方的性别,以及与聂瑾鸿之间的具体关系。
因此,他捏了个罪名,下令御林军将寂府团团围住,引凌曦上钩。
楚御寒率云国祝寿的官员匆匆归国,对此,他没生出什么想法,因为他们两国在敲定相互联姻那刻,彼此已成为盟友。
基于此,北堂鸣一点都不担心、楚御寒匆匆返回云国所谓何事。
昨晚,凌曦有去找过聂瑾鸿,不过她穿的是夜行衣,在发觉聂瑾鸿的院落外隐藏着高手,她随手就设下结界,让对方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这也就有了北堂鸣一急之下,生出今日的举动。
一天、两天很快过去,这日一早,凌曦一行在雾国官员相送下,出了雾国都城。
寂府外的御林军一直都在,聂瑾鸿没有被关押进大牢,但是,他没少受皮肉之苦。
凌曦有试图去救他,奈何寂府外被御林军包围的如铁桶一般,就是只蚊虫,怕也很难飞进去,更别说府内有诸多高手在看押聂瑾鸿。
目的,北堂鸣这般做,目的到底是什么?凌曦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他是想得到什么,亦或是想引什么人出现?
队伍行至桃城时,凌曦始终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人,她必须救,那是她的亲人,是聂府唯一一丝血脉,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救出那傻小子!
可她不能因为救人,暴露自己的身份,从而给朝国招来麻烦。
夕阳余晖收拢,夜幕落下,凌曦一行在桃城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要想不牵连到朝国,她今夜就得想法子离开祝寿队伍,先一步赶回洛城。是她寿宴那晚到寂府的行踪,以及说与鸿的话,被那暗中之人听到,告知北堂鸣,这才引得鸿身份暴露吗?坐在桌前,凌曦蹙眉想着,她的流云刀出手,绝无活口,问题是,在她那晚飘离寂府前,曾先至流云刀击发的那个方位上查找了一番,却并未发现什么尸身。
流云刀是在一棵树干上找到,刀片上有血渍,说明她击发的方向绝对是没问题的。
能从她的刀下逃脱,本事倒不小。
会是她想的这样么?
若果真如此,那么北堂鸣的举动,就是要引她出来,引聂瑾鸿的亲人出来。凌曦此刻很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在那晚对聂瑾鸿道出身份,道出她是朝国右相这么个身份,否则,因她,北堂鸣定会对朝国发动起战争……
起身,凌曦没再想下去,出屋撬开朝国一名大臣的房门,交代了两句,便回自家屋里换了身行装,蒙上黑巾,自窗户跃出,没入月色之中。
雾国皇宫。
北堂鸣此刻在寝宫大发雷霆。
离开了,那抹青衫竟率领朝国的官员离开了,他没有到寂府救聂瑾鸿,难道自己猜想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他不是女子,不是楚帝的曦贵妃,不是那什么聂后重生而来?他只是夜妖,只是天下百姓口中传颂的“夜公子”,只是朝国的夜相,且他的的确确是个男儿?
“滚,都给朕滚出去!”抓起桌上的杯盏,北堂鸣倏地扔到地上,对着殿中侍立的宫人吼道。
宫人们吓得额上冷汗直冒,行过礼,躬身忙朝忙退至殿外。
“鸣,你生这么大的气作甚?“百里醉与北堂鸣隔桌而坐,出言劝道:“早前我就说那夜妖不可能是女子,可你不听,非得试探他的性别,并由黑煞说的那三字中,得出夜妖是聂瑾鸿的嫡姐,是那已逝多年的聂后,这未免太荒唐了!”
其实,百里醉在听过北堂鸣的一番分析后,心下对凌曦的真实性别,以及她与聂瑾鸿间的关系,也有所怀疑了,但这些与他要杀凌曦,一点关系都没有。
“荒唐?我觉得一点都不荒唐,”北堂鸣与百里醉视线相对,道:“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黑煞临死前说的话,更相信我的推断。”
百里醉目中光晕流转,道:“但是你的直觉,你的推断,到此刻为止,并未得到证实不是么?”
“他会出现的,一定会,”北堂鸣未回答百里醉对话,而是自语了句,然后对着殿门口冷声唤道:“罗贤。”
“皇上,奴才在。”
罗贤躬身步入殿中。
“你亲自前往寂府,今晚如果有人出现在寂府,记住,一定要活捉!”北堂鸣起身,吩咐罗贤,罗贤恭谨应声,北堂鸣又道:“朕会再加派暗卫助你一臂之力,务必将人活捉到朕面前。”
“是。”罗贤再次应了声。
“去吧。”
摆了摆手,北堂鸣着罗贤离去。
“鸣,你确定他今晚会出现?”见罗贤走出殿门,百里醉出言问北堂鸣。
北堂鸣邪肆一笑:“无名这几日被重刑伺候,若不及时加以救治,性命必不保,这般境况下,他若是再不出现才怪!”
“既然这样,我今晚也去寂府走一趟,帮罗公公一把。”百里醉从椅上起身,眸色认真道:“你虽说信我,但心底怕是对我仍存有芥蒂,我今晚要向你证明,我从未对除过你以外的人动过心。”
“醉,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说信你就信你,别多想,”顿了顿,北堂鸣拍拍百里醉的肩膀,接道:“若是觉得在宫中呆着无趣,想去便去吧,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让他伤到你。”也好,既然想证明对他无二心,他成全便是,北堂鸣如是想到。
“我会小心的。”
音落,百里醉提剑匆匆出了殿门。
凌曦在离开客栈后,没有立刻动身去救人,而是先到听雪楼在桃城的那座别院,布置好一切后,于翌日午后才从水路前往雾国都城。
等了一晚,北堂鸣得到的消息是人未出现,怒极之下,早朝也未去上。
要得到那抹青衫,他一定要得到。
只要得到那抹青衫,他不仅自我欲*望得到满足,一并对朝国发兵的借口也有了。
于是,他命看押聂瑾鸿的高手,对其施加更重的刑罚,且将聂瑾鸿在寂府中的消息,传至大街小巷,以期引出凌曦。
蘅芜殿,紫鸢自称得知寂府被御林军重重包围,心神就一直处于紧张中。
“梅姑,我该怎么办啊?皇兄竟派御林军包围住寂大哥的府邸,并对他用重刑,还扣上什么谋逆的罪名,我该怎么救他啊?”内殿之中,仅有紫鸢和梅姑在,她坐在榻上,用帕子不停地拭泪,“我这几日都有找皇兄,可他不见我,母后听说寂大哥有谋逆的心思,也不愿帮我向皇兄求情,
我该怎么办?梅姑……”
梅姑如同个木头人一般,一句话都不说。
“寂大哥快没命了,不行,今个无论如何,我也要求得皇兄放过他!”拭干泪水,紫鸢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起身就欲朝殿外走。梅姑向来不喜说话,性情也颇为木讷,这时,却出声道:“他有负公主,且要谋害皇上,公主不该再念着他。”
紫鸢身形一震,缓缓转身,望向梅姑,语声轻颤,一字字道:“母后寿宴前晚,寂大哥与我之间说的话,我知道你在院中都听了见,我也有告诉过你,不许对母后提起,他突然间出事,该不会,该不会……”
似是知道紫鸢后面的话要说什么,梅姑摇头:“皇上英明神武,想来怕是一早就注意到了寂大人。”
“英明神武?你怎不说他野心勃勃,是他先害得寂大人一家惨死,现在又对寂大哥下手,不许阻止我,我今日非得见到他,让他放了寂大哥!”紫鸢定定地注视着梅姑,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好,可我喜欢寂大哥,不能见死不救。”
梅姑没有说话,见紫鸢转身走向殿外,垂着头跟了上去。
御书房。
“皇上,公主求见。”北堂鸣闭着眼坐在御案后,听到太监的禀报,睁开眼,朝御书房门口望了眼,道:“告诉公主,就说朕正在处理政务,这会子没时间。”那太监躬身领命,退出御书房。
门外,紫鸢听到北堂鸣的声音,跪地道:“皇兄,紫鸢求见!”
“公主,皇上这会子正忙着呢!”遵照北堂鸣的命令,那步出御书房的太监,恭谨地与紫鸢说道。
紫鸢没有理他说的话,只是直直地跪在地上。
半个多时辰过去,紫鸢双膝疼痛,额上汗水直冒,却吭都没吭一声。
“公主可回蘅芜殿了?”
北堂鸣的声音从御书房中传出。
“回皇上,公主一直在门外跪着呢!”
那太监回道。
“让她进来吧。”傻丫头,这么做又是何必?
“是。”那太监应声,轻推开御书房的门,躬身对紫鸢道:“公主,皇上请您进去。”
梅姑扶紫鸢从地上站起,紫鸢双腿几乎打着颤,这才跨进御书房,“紫鸢见过皇兄。”她走至御案前站住脚,面对北堂鸣裣衽一礼。
“你这几日要见皇兄,可是要为无名求情?”
北堂鸣放下手中的折子,直接问紫鸢。
“嗯。”紫鸢点头。
“他犯的可是谋逆之罪,皇兄不可能放过他,你回去吧。”
“他没有,他没有犯谋逆之罪!”紫鸢抬起头,与北堂鸣四目相对,语声坚定道:“寂大哥没有犯谋逆之罪,皇兄不可以冤枉他!”
北堂鸣声音低沉,道:“你怎就知道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