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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起雾了,俺送你到岸上吧!”好端端的晴朗天气,湖面上却忽然就起了大雾,让本陷入凌曦笛音中的船家,神思猛地回转。听到船家的话语,凌曦指尖笛音未停,只是转过身,朝其点点头。
雾霭缭绕,船儿宛若在雾海中穿行。
为防止与别人的船只,亦或是富贵人家的画舫相撞,船家点亮了船上的灯笼,可即便这样,前方数丈之外的湖面,还是看得不甚清楚。此般景况下,湖面上的其他船只,还有那一艘艘的豪华画舫,也均点起了灯火。
陡然间,凌曦指尖的笛音肖止,但片刻后,一首与先前不同,明显尤为恣意洒脱、豪情万丈的曲子,自她指尖流泻而出。
琴音断了,凌曦明眸中划过一抹恶作剧般的笑,不料,瞬间过后,琴音又响起,和着她的笛音一起一合。
白茫茫的大雾中,随着船儿行进,笛音与琴音忽高忽低,宛若两只仙鹤自湖面倏地飞上云霄,时而展翅翱翔,时而俯冲而下,渐渐的,琴音要么是跟不上笛音的节奏,要么就是被笛音完全折服,音律竟越来越弱,直至肖止。
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凌曦手握竹笛,负手而立,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跟着心下不由一阵好笑。
对方这会子心里怕是不甚舒服吧?
没法子,谁让她今日玩性大发。
谁让他,亦或是她,要与她较劲?
“公子,你吹的曲子,真好听!”
船家边划船边笑着与凌曦说了句。
“闲来无事学来首曲子,技艺拙劣,倒是让船大哥见笑了!”顿了顿,凌曦不好意思地轻浅一笑,接道:“但愿我刚才的曲子,没扰到他人游湖的兴致。”这话一出口,凌曦只觉自己有些假了,若是她刚吹奏的曲子,堪称技艺拙劣,那么那随她笛音而起的琴音,只怕更为不堪。
船家憨笑道:“公子,俺虽懂得不多,但俺听你吹奏的笛声就是好听,俺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笛声呢!”凌曦望向船家温和一笑,未接话继续说,倏然,她见船家的目光微微有些愣怔,不由问道:“船大哥,你怎么了?”
“公子,你快看你身后!”船家手中的动作停下,攥着船桨道。
凌曦回过头,朝身后看去,就见茫茫白雾中,点点灯光时隐时现,宛若星光在云海中闪烁,但问题是,那看似星光的亮点,在这一刻,不仅仅只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且船儿周围的湖面上,全显出那点点星光。
它们在向她所乘的船儿靠近,凌曦脑中登时出现这一认知。
“公子,怎么办啊?”船大哥现也发现他们的小船,正在被周围涌来的画舫和船只,渐渐包围其中,“咱们恐怕一时半会到不了岸边了!”
凌曦皱了皱眉,道:“就停在这儿吧,看他们想要做什么。”她的声音淡然而无丝毫起伏,就是脸上的表情,也平平淡淡,随着那些亮点的靠近,一艘艘画舫、船只呈现在凌曦眼前,而她数丈之内的白雾,好似也因为画舫、船只上的灯光照耀,悄然散了开。
“喂,我家小姐要见你!”突然,一道女子的声音在静寂的湖面上响起,是的,此刻,湖面上尤为寂静,世家公子哥,及那些大家闺秀,还有普通的百姓,要么站在画舫外的甲板上,要么站在船头,齐将目光落在凌曦身上,默声不语。
他们被凌曦的姿容与凤仪,彻底的震撼了住,他们的目光有惊艳,有仰慕,有着各种各样的感情,他们的目光一接触到凌曦,就打心底肯定,刚才那如仙音一般的曲子,是他们看到的这抹青衫所吹奏。
大家闺秀们,以及那些小家碧玉们,个个心如鹿撞,就是那些看向凌曦的世家公子,也只觉心湖中涟漪顿生。
是在与她说话吗?凌曦的视线,朝女子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侧属一艘豪华至极的画舫上,有一做侍女打扮的粉衣女子,站在甲板上正盯着她看:“喂,你没听到我与你说话吗?我家小姐要见你!”女子肤色白希,从其相貌上看不出她的年岁。
秋水般的眸瞳,眼角微微上翘,看人时,即便不笑,也妩媚暗生。
更别说那婀娜有致的身段,单单站在那不动,就能勾*人生出旖旎的心思。
侍女?凌曦心下摇头,她可不认为那看向她的女子,是地位低下的侍女。
奇怪的是,她怎就觉得女子有点点的眼熟呢?但任她脑洞大开,也没想到在哪见过这女子,可那隐约中的熟悉感,却是真切存在的。
勾唇微微一笑,凌曦道:“姑娘是在与在下说话吗?”世上相像之人多了去,或许是她在其他地方,见到过与粉衣女子相似的容颜,才会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吧,淡然的目光注视着那粉衣女子,凌曦如是想到。
“不是你还能是哪个?”粉衣女子也就是唐婉,一听凌曦的话,眼里涌出不悦:“看公子仪表堂堂,怎就是个眼盲的?”
“眼盲?”凌曦不怒反笑,这是在激将她吗?“在下并不认识你家小姐,再者,在下现在有事,需立时回到岸上,对不起了!”说完,她朝唐婉揖手一礼。
“你别不识抬举!我家小姐能邀你相见,那是看得起你,若不是你刚才的笛子吹得好听,我家小姐才不会留意到你呢!”唐婉瞪凌曦一眼,出口之语满是不屑。夜妖,朝国右相,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但性情上未免清高了些,竟敢出言拒绝她的话,世间男子,哪个不是见了她,心生倾慕,满目流露出痴迷之色?
哦,不对,主子,那个被她心心念念的主子,看到她时的表情,与眼前之人基本一样,淡然如水,未显丝毫起伏。
唐婉心下恼呀,她的骄傲,她的虚荣心,让她恨不得运轻功飘至凌曦身旁,甩出一巴掌。
这时,唐婉身后的画舫中传出一声曼妙的琴音,好似在告知凌曦,刚才与她笛音相和的就是他,实则,这也就是北堂鸣指下发出琴音的用意。
凌曦的眸光闪了闪,以琴音辨识,知晓画舫中的那什么小姐,是与她笛声相和之人,但是,他们素不相识,有必要相见吗?此刻,凌曦有些埋怨自个没事吹什么曲子,竟招来眼下的麻烦事。
“听到了吗?我家小姐亲自邀请你相见呢!”唐婉口气依旧不好,眉眼间的不屑更加明显:“还不过来吗?若是我家小姐等会出现在甲板上,你看见他可别后悔!”
凌曦站在船头,负手而立,青衫飘飘,发丝飞扬,嘴角勾出一抹讥刺的笑,道:“有什么样的仆就有什么样的主,就你这说话的态度,在下觉得根本没必要见你家小姐,还有,请你转告你家小姐,男女单独相见,有损她的闺誉,还是莫要再为难在下。”
音落,凌曦对船家道:“船大哥,想法子咱们到岸边吧。”
船家点头应了声,但还没等他划桨,画舫门口的珠帘被人挑起,并排走出两人来。
听凌曦要走,北堂鸣怎能继续坐在画舫中不出,他眼里划过一抹邪魅之色,与百里醉起身,缓缓步至画舫的甲板上。
“奴婢见过小姐,见过百里公子!”
唐婉面向北堂鸣、百里醉,屈膝各施一礼。
“婉儿,你可知错?”北堂鸣看向唐婉,出口之语柔而清冷。
“小姐,奴婢没错,”说着,唐婉抬头瞥凌曦一眼,接着继续与北堂鸣道:“他不识抬举,奴婢才会说了两句不得体的话。”
百里醉没有说话,他站在一袭红裙,红纱遮颜的北堂鸣身旁,目光落在凌曦身上,眨也不眨。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凤仪卓然。北堂鸣听完唐婉的话,优雅的摆了摆袖,“站在一旁候着,回去再治你的罪。”
“是。”唐婉屈膝一礼,给北堂鸣让开位置,站在了一侧。
“公子吹奏的曲子,实在是好听至极,因此,我才吩咐身旁的婢女邀请公子上画舫一叙,若是我的婢女刚才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北堂鸣先是朝凌曦裣衽一礼,接着眸中含着歉然的笑意,大方地与凌曦赔礼。
他——百里醉,是他没错!
凌曦的目光在百里醉注视她的时候,亦看向百里醉,她心生疑惑,一时间倒没有留意百里醉身旁的北堂鸣。
待北堂鸣训斥完唐婉,向她赔礼时,她的目光才由百里醉面上缓缓落至他身旁之人身上,红裙似火妖娆,身量高挑到竟比百里醉还要高出那么一点,她是女子吗?女子身高高于男子,在现代,她见得多了,可在这古代,她还真没见过有女子长得这般高——1.8米不止。
清风吹起她的裙摆,宛若一簇燃烧的火焰,但她的气息,却优雅而温和,清冷中略带些妩媚,并未如烈焰般妖娆。
半透明的红纱遮住容颜,额角光洁如玉,不显一丝瑕疵。
黛眉如画,却又不似一般女子来得细长柔婉——透着一股子男儿家才有的英气,但这英气却没让她的婉约姿仪有损分毫。
一双柔得似能滴出水的澄澈眸子,光芒璀璨,绝艳无双
长发仅用一根血红的玉簪轻绾些许,余下的垂落于脑后,如一朵墨莲,在风中绽放而开。
女子?男子?她到底是女子还是男子,凌曦分辨不出。
然,从其穿着与言谈举止间,凌曦知道,眼前身着红裙之人的身份,定非同一般——非富则贵。这样的人,她不想与其有牵扯,更何况还有百里醉在。
百里醉,说来,她对其从未有过好感,也与其不熟,如此一来,她眼下要做的,就是离开,离开这湖心,到岸边去,想到这,凌曦视线从北堂鸣身上收回,与船家道:“船大哥,划船!”
“公子,你就这么走吗?”见凌曦没有上画舫的意思,更不曾开口与他说话,北堂鸣笑得越发柔婉,道:“我可是诚心邀请公子呢,公子这么不赏脸,岂不是有些自傲了!”回答他的,仍是凌曦的沉默。
唐婉沉不住气了,她就是看凌曦不顺眼,看那抹想要离去的青衫不顺眼,在北堂鸣音落后,冲着凌曦喊道:“喂,你是什么意思?就算我刚对你说话有失礼仪,可我家小姐与你好端端的说话,并盛情邀请于你,你为何连她的面子也不给?”
“在下与诸位并不相识,还请诸位莫要难为在下!”凌曦回看向北堂鸣三人,揖手道。
周围画舫、船只上的诸人,摒神静气,只是看着一青衫,一红裙的凌曦和北堂鸣两人。
唐婉怒了:“你实在是太不识抬举,站在你眼前的可是紫鸢公主,你这般不把她往眼里放,是在找死吗?”说着,她催动真气,朝湖中击出一掌,顿时,凌曦足下的船儿如同浮萍一般,在湖面上激荡不已,船家吓得脸色煞白,“公子,公子,那是紫鸢公主,俺,俺不想死啊,俺家里还有妻儿要照顾,俺在这对不住你了!”跪倒船上,船家朝凌曦快速磕了三个头,接着颤颤巍巍的站起,“噗通”一声跃入水中,向湖岸游去。
惹到皇帝和太后最为chong爱的紫鸢公主,肯定是犯了死罪,他不能死,他还有妻儿要照顾,常年在河道上撑船,船家的水性自然是好的,因此,他怀着愧疚,给凌曦磕了三个头,跃入湖中逃生而去。
对此,凌曦面上未生恼色,心下也未对船家的做法,生出鄙夷。
画舫与船儿还有些距离,因此唐婉击出的那一掌,只是令凌曦脚下的船只在湖面上不停地激荡,并未有湖水灌入船中。
凌曦手上微微吹动真气,激荡不已的船儿骤时恢复平稳。
耳边响起一阵阵向紫鸢公主的叩拜声,但凌曦却在chuan头站得笔直。
紫鸢公主?她就是紫鸢公主,鸿喜欢的就是她?
那百里醉又是紫鸢公主的什么人?
凌曦垂眸,心下思量。
“大家免礼,”北堂鸣虚抬手,接道:“都散了吧!”
“是,公主!”
诸人应声后,虽说还想再看看后续如何发展,却碍于皇权,不得不吩咐各自的船工,将画舫、船只划向湖岸。
“你为什么不给公主行礼?”唐婉冷着脸质问凌曦。
凌曦装糊涂,道:“你家小姐是紫鸢公主,在下凭什么相信?”北堂鸣勾唇道:“公子是在质疑本公主的身份吗?”凌曦笑道:“不是在下质疑,堂堂一国公主,怎会私自出宫,并有如此不堪的侍婢在身边伺候!”
“谁不堪了?”唐婉涨红着脸道:“你是朝国夜相,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既然来到我国,为何不光明正大的行事,非得……”不等她继续说下去,凌曦截断她的话,道:“姑娘说话还请注意,在下是朝国右相没错,但在下怎就不是光明正大的行事了?贵国太后明日寿诞,在下随我国贺寿队伍一同前来,只不过听说这杨鸣湖的景致奇好,就雇了艘小船,赏景游玩一番,有何不可?”
想给她扣上行事鬼祟的帽子,以此为事端,朝朝国发兵,未免也太可笑了!
北堂鸣未出声阻止唐婉无礼的做派,百里醉这时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日可是太后的寿诞,这个时候生出事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记得你回宫与我,还有唐婉三人间的对话吗?”北堂鸣看向百里醉,同样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在没见到这位夜相之前,我对你说的话有所保留,但在今日见到他后,我对他的性别真得很怀疑。”
“他行事洒脱随意,你由他刚才的笛音中应该能听到一二的,怎就对他的性别还有所怀疑?”
百里醉不解。
“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夜妖应是女子无疑。”
“那也仅是你的直觉?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他是女子啊,回宫吧,别让唐婉折腾了!”百里醉出言劝道。
北堂鸣笑了笑,道:“急什么?一旦我确定出她的女儿身,那么,她极有可能就是楚帝的曦贵妃,”顿了顿,北堂鸣眸中划过一抹欲*望之芒,那光芒虽很快被他隐于眼底,但还是落在了百里醉眼里,而他也没藏着掖着,与百里醉道:“在那年的春赛晚宴上,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要她,否则,我不会派你出宫去寻找她的下落。”
顷刻间,百里醉脸上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北堂鸣道:“你怎么了?”
百里醉摇了摇头,道:“我,我没事。”北堂鸣与他四目相对,道:“就算我有了她,但你仍是我最在乎的那一个。”见百里醉没有反应,北堂鸣的眼神登时变得深邃:“醉,背叛我会有怎样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你这话从何说起?”百里醉面上恢复常态,问北堂鸣:“你不信我?”
北堂鸣一笑,“信你,我怎不信你?但你自从回宫后,整个人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你没感知到吗?”
“你多想了!”百里醉淡淡道。
“但愿是我多想了。”
音落,北堂鸣站正身形,目光重新落回凌曦身上。就在北堂鸣与百里醉说话的间隙,唐婉竟再次对凌曦出手,她挥了下手,袖箭自腕部亮出,一排抹了麻药的短箭,如闪电般袭向凌曦,这是北堂鸣出宫前安排的,其用意,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朝国右相的武功,天下人皆知,想要探出其真实性别,绝不是件易事。
北堂鸣备下两个策略,分别是,唐婉出面以紫鸢公主的名义相邀,只要凌曦登上画舫,他就有法子知晓其是男是女。
如若第一个法子不能得以实施,那么紧跟而来的就是唐婉现下的举动,激怒对方,然后致对方出手,跟着就是他亲自“上阵”,演一出好戏,从而得到他要的答案。
宽袖一拂,那射向凌曦的短箭,登时在空中调转方向,齐袭向画舫。
凌曦没想伤人,在她心里,对方已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可能是紫鸢公主,然如此任性的紫鸢公主,她不喜。
侍婢无礼,不加以阻止,反在旁观战,到底存何居心?
“你今日太过倨傲,我一定要为我家公主出口气!”唐婉见自个发出的短箭,全反方向朝画舫射来,身形腾空,再次发出一排短箭,而北堂鸣则是和百里醉双双退至一旁,没让那些射向画舫的短箭伤到。
但不知怎地,北堂鸣忽然一个不稳,竟倒向湖中。
“公主!”百里醉就在北堂鸣身边站着,他们二人且都处于画舫边缘,一发现北堂鸣朝湖中倒去,先是一愣,接着大喊出声,画舫门口聚集的数名歌舞伎见状,吓得全瘫软倒地,接着就听到“噗通”一声,北堂鸣落入了水中,百里醉是识水性的,但在他紧跟着落入水中时,却被北堂鸣用密术告知,装作不懂水性,或者借着大雾,游向岸边别管他。
“为试探出他的性别,你用自个的性命做赌注,你觉得值得么?”百里醉在水中挣扎了下,同样启用密术:“你不识水性,若她不入水救你,若她也不识水性,到时该怎么办?”北堂鸣道:“我现在是紫鸢,他不会见死不救,再有,我的水性很好,以前不过是为了逗你,才在你面前装作不识水性的,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