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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屋子里那对母子就是我的母亲和弟弟,他们回来了。
我看清楚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父亲的骨灰盒轻轻地放在橱柜上。母亲几步就跑了过来,趴在骨灰盒上哭喊着父亲的名字,弟弟也跟了过来,看我一眼,开始劝慰母亲。
我眼里含着泪,快步走进卧室,关上门,再也没有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原来是小新叔来了,叫我起来商量父亲下葬的日子。
人这一世真的就如白驹过隙,当变故突然来临,你会觉得时间怎么一下子就到了,那些生命中的点,注定会一个接一个的到来。
转眼就是父亲的头七,给父亲正烧纸的时候,接到师父的电话,告诉我说单位的楼下贴出了我的公示通知。
可是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跪在在父亲的坟头上,边给他老人家送钱,边流着泪告诉他我已经公示了,公示结束要不了几天,人事令就会下来了。
回单位上班,除了师父和甄姐几个人外,没人知道我父亲去世的消息。大家见了我,都高兴地恭喜我,说马上就要到总部了,说要我请客。
我陪不出笑脸,我只是点下头,冷冷地回避了。
这个时候,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光宗耀祖,如果这一切可以换,我只愿拿来换我父亲哪怕是再多十年的寿命!
这些人世间虚无缥缈的东西和活着比起来到底又有什么用?!
晚上,发信息给杨文,说:“父亲突然去世,我不想去了。”
她很震惊,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这么突然?”
“.…..我真的不想去了,我们家还有一大摊生意,我想接续爸的事业。”
“可这是你爸希望的吗?再说……我也没有这权利,我们都要服从组织安排。”
“好吧,是啊,这是我爸希望的吗?”我在内心里问自己。
一个人,躲在阳台,抽掉了一盒烟,流着泪想父亲,想当初在报名时父亲那一番话。
父亲想让我走仕途,不想让我像他一样,一辈子都觉得自己没有身份地位。
爸,我去,我不让你失望。
客厅里,那对母子坐着在看电视。我无心搭理他们,穿上鞋,走出门去。
入冬的夜好冷,漫无目的地竟然走到了白雪家楼下。
看着她卧室里昏黄的灯光,想着她是不是也在为父亲的事情难过。
这段时间,幸好有她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知道,有好几个晚上,我都是在她怀里哭着睡着的。
这丫头,我欠她太多了。
想到此,给她发信息:“睡了吗?”
“没呢,你呢?”
“也没,下来吧。”
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开窗的声响,她推开窗户,看了看我,便关上窗户,关门下来。
“冷不冷?”
“不冷。”我低声说到。
“给你拿了件我爸的大衣。”说到这里,她好像又觉察到不合适,就不再说话。
我披上大衣,和她一起往前走。
“他们呢?”白雪问。
“在家看电视。”
“以后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我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白雪,许久,我才说到:“我不知道。”
“唉。”白雪叹气道:“这么多年没有音信,这次回来绝不会是仅仅奔丧。”
“是啊,但是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毕竟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我的亲弟弟。”
“那怎么办啊?你这儿都快离开这里了,他们也想要你离开前说明白啊。”
我一愣,问道:“说明白啥啊?”
“傻瓜,当然是遗产怎么分配啊?!”
其实,他们出现,我心里已经有准备是为了父亲的遗产。但是当白雪将这句话真真切切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那么刺耳和难以接受。
见我一直沉默,白雪问我:“你怎么想的?”
“还没来得及想。不过……”
“不过什么?”白雪追问我。
看着院子里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树,我淡淡地说到:“不会给他们太多的。”
“我不会让父亲这么多年的罪白受,让我这么多年的罪白受!”我接着沉沉地说道。
白雪看着我,轻轻挽起我的胳膊,没再吭声。
周末,正准备出去,母亲叫住我说:“饭做好了,在家吃吧。”
我楞了一下,鼻头一酸不再看她,说:“约好人了,你们吃吧。”
走出家门,回头看,觉得这里已经开始感到陌生。
那个本该一直在家守着我的母亲,此时却让我更加思念逝去的父亲,这么多年,如果你一直在该有多好,可是既然你们走都走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
人,即使再试图忘却,但当你看到那个你日思夜恨的人时,心中的恨意仍会满满出现。你不可能再做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原谅他、接受他。
来到市场上父亲的生意这里,远远看到叶姨正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透着玻璃,我看不是很清楚。
走到前面一看,才发现是弟弟。原来他正在要求叶姨把生意上的发票、印章等东西交给他!
我忽然明白刚才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见他,为什么母亲让我在家吃饭!
我冲上前去,说:“你算什么东西,你哪里有资格接管父亲的生意?!”
见我如此大怒,叶姨吓坏了,赶忙拦住我说:“小棋,你别生气。”
我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一样,指着弟弟大喊:“你给我滚,就像当初你们滚出这个家一样!”
他见我已经失去理智,连忙从父亲的小玻璃房办公室里跑了出去。
叶阿姨拦腰让我坐下。
给我倒了杯水,安慰我说:“小棋,你消消气,听阿姨给你说。”
我感觉全身都好热,我站起来,喝口水,开始来回走,示意叶姨什么都别说。
过了一会儿,等自己完全镇静下来,我让叶姨坐到我身边。
“叶姨,这几年,你这样跟着我爸,受苦了。”
话刚说完,就看见叶姨背过去脸,开始擦泪。
顿时,我眼中也溢满泪水。
“小棋,你别这么说,是我心甘情愿的。”
“不,叶姨。是我们爷俩儿亏欠你。”
“不是,不是的小棋。”
“叶姨,你知道,我这也快离开这里了,我想把父亲的生意留给你。”
“不行,这可不行啊小棋。”叶姨接着说:“你还有弟弟,就把这生意留给他吧,咋说他也是你的亲弟弟啊。”
“什么亲弟弟,我除了我爸早就没有亲人啦!”
我愤恨的说着,将叶姨也吓了一跳。
晚上,将白天的事情告诉了白雪。
白雪沉默了一会儿,劝我道:“哥,我觉得叶姨说的对。”
“连你也帮他们说话?”
“不是,你看你马上要离开这儿,有更好的工作,生意你不可能做。你不如……”
“不如啥?”
“就让生意留给他们,让他们做。你看他们这次回来一看就挺可怜的,在外面过得绝对也不好。”
“你们都可怜他们,谁可怜过我们爷俩儿啊?!”我有些嗔怒地说到。
“哥,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叔叔已经去了,她毕竟是你妈啊,你说呢?”
我再次陷入了亲情和仇恨的纠结中,我要静静,挂了电话,我要好好想想这个事情。
第二天早上起床,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我坐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他们二人也过来坐下,都看着我吃,谁都没有说话。
我吃完后,擦擦嘴,狠狠地盯着他们两个。一直看到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
“听我说。”
他们彼此看看,然后都抬起了头。
“这房子是我和爸这么多年生活的地方,房产证上爸在买得时候就写的我的名字,所以,明天你们搬出去。”
话刚说完,就看见母亲欲言又止,一会儿眼里就开始闪着泪花。弟弟来回搓着双手,惊讶地看着我,又看看母亲,但也没再说什么。
“至于父亲的生意……”我从前往后撸了一把头发,接着说:“本来我是想给叶姨的,但是她心善,觉得你们可怜,说让给你们。”
“谢谢哥!”我话音刚落地,弟弟就急忙谢我。
当听到他叫我那声哥时,我几乎要崩溃哭出来,可我还是强忍住了,我不想,我心里还不愿原谅他们,如果就这么算了,那就是对我和父亲这一二十年过往的背叛!
“你先别谢我。叶姨对我和父亲有恩,所以,你们接手生意可以,叶姨一定也会帮你们,但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母亲小声地说。
我看看她,那双早已失去光华的眼睛,还有那张我早已模糊多年的脸庞,再看看她几乎白完了的头发,我缓缓说到:“干满第一年,你们给叶姨三十万,不管她要不要,都得给。”
看着他们惊愕的眼神,我接着说“父亲生意上的资产和一年的盈利情况我还是心里清楚的,三十万,不多。如果你们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们愿意。”是母亲带着哭腔颤巍巍的声音。
“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回来时,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丢下这句狠话,我向卧室走去。
“小棋,妈对不起你!”随后,只听“噗通”一声,我扭头一看,母亲竟然双膝跪在了地上!
弟弟边大声叫着边拉着她:“妈,你这是干嘛啊?!”
我本能转身想上去扶起她,但是又停下了要跑过去的脚步,回转身,快步进屋,关门。
眼泪刷拉拉地流了下来。
“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