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贱民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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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凡德林此生见过的最骇人恶心的画面。宛如炼狱般,卧室内四壁六面全被血染红,壁灯上挂着滴血的不知是哪个器官的残留物。

    一个污秽披身的血人,渗人的狞笑挂着脸上,恍若来自噩梦的嗜血恶魔。

    “哟。”血人发出了贝杜文的声音。

    这超过了凡德林对最恶处境的想象,巨大的冲击下,他只得站在原地,动弹不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他感觉脚下有东西在磕着脚底,挪开一看,发现竟是几颗连着牙龈的牙齿。

    他是如何把一个活人化为涂满整个房间的血水和碎尸的?凡德林的思维只是稍微尝试性触碰一下这个问题的端倪,就不禁全身毛骨悚然。

    贝杜文手撑着地板,徐徐站起来,硕壮的下体精神依旧饱满,正直挺挺的指向凡德林。然后他走向衣橱,打开橱门,拎出一件天鹅绒丝质长袍披在身上,格格冷笑道:“终于……我终于解开阿奇伯德给我套上的该死的镣铐,终于能够挣脱这个贱民的牢笼了。”

    “贱民牢笼……说的是这座学园吗?”凡德林还没回过神来:“学园戒备森严,你何以做到?”

    “杀光所有的贱民。”贝杜文目露凶光,龇牙咧嘴,华美的丝袍宛如披在一头狰狞野兽身上:“阿奇伯德据守并统御于此处,俨然一副深山皇帝的架势。我只需杀光他囚禁在这里的贱民,他的‘帝位’就无以为继了,哈哈哈……”

    贝杜文那嗜血的眼神让凡德林明白到,眼前这个男人,本质上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野兽的本性是藏匿不住的,迟早有一天会在弱小的猎物面前露出它的獠牙。

    “杀光所有人,办不到的吧……”凡德林话至半句,突然全身硬化了般动弹不得,同时几名穿着教士制服的人从他身边走过,鱼贯进入室内,把贝杜文团团包围住。就像夜幕加速降临般,他的视野在一点点变得暗淡,贝杜文与教士们的身影开始朦胧昏糊,仿佛在一切事物都在褪去彩色,露出灰暗的本质,甚至连声音都在消融逝去,直至一切都变成一片漆黑。

    凡德林失去了他所有的视觉和听觉。他被戴上冰冷冷的铁镣铐,拉扯推搡地,被塞进一个方方正正的狭隘空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道将有什么厄运降临在头上,他被剥去了所有获取信息的能力。

    漫长的时间过去了,他沉沉睡去,又浑浑醒来,不知道多少个来回,料想中的盘问没有如期而至,甚至连维持生计的吃喝都没来。凡德林那模糊不清的意识最后领悟到的事情表示:我这是彻彻底底的完蛋了。

    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日,有一个手抓住了自己,把因为饥饿而虚弱不堪的自己拖拉着去往某个地方。刹那间,有一道炫目的亮光刺破黑暗,从一片模糊的亮白,慢慢浮现轮廓和色彩,最后久违又陌生的清晰世界重新回归,令他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在他面前的,是一名衣冠楚楚,双目流溢着奕奕神采的贵族男子。但那眉尖眼角流露的一丝怠惰让他确信,这名男子正是他的主子,贝杜文·沃尔冈。

    见凡德林混混沌沌宛若弱智的神情,贝杜文噗呲一声笑了:“你被「禁闭」了,听说会让人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独感觉,但凡被「禁闭」过的人,大多都有智力下降,神志不清甚至癫狂失控……你不会就这样变成废材了吧?”

    凡德林听到贝杜文说的每一个字,但串联在一起后就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像费劲地弯腰拾起了一个字后,又不小心把手上的其他字给弄丢了般。“见君安好如此,敝人深感欣慰。”他只能一字一语,硬邦邦的说出一句不着边际,但又不会显得奇怪的话,他的神智已出窍到千里之外,无论如何使劲都牵扯不回来。

    “哈哈哈……”幸运的是,贝杜文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狂笑声音。这一刻,凡德林深刻地感受到,他的命运紧系着这个疯子。他已经回不到过去那种朴素生活,无论是身体,心态上,都已经回不去了。

    自从卧室杀人事件过后,贝杜文性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以往的他天天穿着宽大松垮的鹅绒睡衣,睡衣里面一丝不挂,如今却无端加穿了过膝的丝袜,偶然甚至会戴着一顶鹅毛高冠,像只雄昂昂的火鸡般在厅堂内来回渡步。当然,大部分的时候还是与往常一样,像个树懒一样躺在地毯上,抽着混着檀香味的高级烟草。

    “给我一个计划。”他煞有其事地对凡德林命令道:“一个可以杀死所有贱民的,可行的计划。”

    凡德林暗暗地吃了一惊,继而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明白到这是一个必须被抑制的念头后,便建言道:“兹事体大,宜先冷静处理,可尝试一个接一个地杀。这样可以试探一下校方所能承受的压力极限。”继而就可以让学园重新审视这头野兽的危险程度,甚至采取将其驱逐出学校的措施——最后这句话凡德林默默地咽下到肚子里了。

    “你的提议很实在。”贝杜文注视了他片刻,若有所思地道:“老实说,要一下子杀死全部学生也不是容易事,如果杀到一半让他们逃窜了那也不好玩。我也得花时间研究一个将他们一下全部杀死的好方法。务必要确确实实地将所有人一个不留地杀尽。”

    说出那种令人窒息的诳语后,次晨,贝杜文赶了个大早起床,戴着他的鹅毛高冠,披上他的鹅绒睡袍,站在府邸的最高阳台处,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怠惰依旧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遥指着远处的一处废墟,莫名激昂地宣称道:“那里就是专属于我贝杜文·沃尔冈的「沃尔冈皇堡」了!”

    发出这拙稚的宣言后,他果真立即下令,让仆从们把他的什物家当、大批的异色异香的贵重藏品等逐一搬离贵族区,迁移到学园荒芜区一处偏僻的废墟内。折腾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安顿完成,然后他又命侍卫在废墟外巡逻看守,严禁任何外人靠近。

    入驻到阴森森的废墟后,贝杜文身上散发的气氛大变,令侍从们的战战兢兢比往日更甚,终日如履薄冰。虽然凡德林自认为不会尝试解读贝杜文的所思所想,但也渐渐觉得他想法变得越来越阴鸷可怖且难以捉摸。他很清楚,有其一必有其二,死亡如同幽灵般在这栋阴森的废墟徘徊着,谁也不知道它在下一瞬间会扑向哪一个猎物。

    在一次晚间用餐后,贝杜文突然把厨子叫过来,提耳赞道:“你做得菜很好吃,特别是今天生鲜无比的黄油鳟鱼和素草沙贝泡沫汤,格外的美味可口。”

    凡德林在一旁觉得有点奇怪。确实今天的膳食做得是无可挑剔,营养又好滋味,但贝杜文可从来没有夸赞过他的侍从们。

    “你的工作一直很完美,我甚至找不到任何可挑剔的地方……哎,你明白吗,挑剔不出毛病的话,可是会令你的主子感到痛苦和困扰的啊!”贝杜文突然变脸,只见厨子双腿一个打颠,倒头栽在地上吐血死了。死亡来的如此突然,凡德林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只记得当时女侍那没完没了的尖叫,和厨子口中汩汩流淌的嫣红鲜血,以及其混杂着细如丝发、在血泊中扭动不已的线性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