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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内普提出要帮助他?他的的确确提出要帮助他?”
“如果你再问一遍,”哈利说,“我就用这棵芽菜桶——”
“我只是在确认!”罗恩说。他们正独自站在陋居厨房的水池边,替韦斯莱夫人削着堆成山的芽菜。他们面前的窗户外面正飘着雪。
“是的,斯内普提出要帮助他!”哈利说。“他说他向马尔福的母亲承诺过要保护他,还立下了一个牢不可破誓言什么的——”
“牢不可破誓约?”罗恩看上去很震惊。“不,他不可能……你敢肯定吗?”
“是的,我敢肯定,”哈利说。“怎么了?这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吧,你不能打破一个牢不可破誓约……”
“这个我自己也能差不多想到,够有趣的。那么,如果你打破了它会发生什么呢?”
“就会死,”罗恩简单地说。“我大约五岁的时候,弗雷德和乔治曾想让我立下一个牢不可破誓约。我也几乎都立下了,当时和弗雷德已经握好了手,可是刚好被爸爸发现了。他都快气疯了,”罗恩眼睛里闪过一丝怀念的光,“我就看见过这一次爸爸像妈妈那样生气。弗雷德的左半边屁股从此就变了样。”
“是啊,好了,别管弗雷德的左半边屁股了——”
“再说一遍?”弗雷德的声音说道,双胞胎走进了厨房。
“啊,乔治,看看这个。他们在用小刀之类的东西。上帝保佑他们。”
“还有两个多月我就17岁了,”罗恩粗暴地说,“然后我就可以用魔法做这些事了!”
“但是现在,”乔治坐到了厨房的餐桌上,把双脚也搁在上面,“我们可以欣赏你给我们示范怎么正确地使用一个——哎呀。”
“就是你们害的!”罗恩生气地说,一边吮吸着被削到的拇指。“你们等着,等我到了17岁——”
“就会用你至今还不为人知的魔法才能来迷倒我们,我敢肯定,”弗雷德打着哈欠说。
“说到至今还不为人知的魔法才能,罗恩,”乔治说,“怎么我们从金妮那儿听说你和一个年轻的女士在一起,她叫——除非我们的情报有误——拉文德-布朗?”
罗恩的脸变得有一点红,可是他转过身面对芽菜时似乎并没有生气。
“少管闲事。”
“好一个带刺的答复!”弗雷德说。“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我们想知道的是……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你是什么意思?”
“她出了什么事故,还是别的什么?”
“什么?”
“好吧,她的脑子是怎么遭到这么大破坏的?当心,哦!”
韦斯莱夫人进厨房时正好看到了罗恩把芽菜刀扔向弗雷德,弗雷德懒洋洋地挥了挥魔杖,把它变成了一架纸飞机。
“罗恩!”她狂怒地说,“别再让我看到你扔刀子!”
“我不会,”罗恩说,“再让你看到的,”他用极小的声音补充道,然后转过身去面对那一堆芽菜山。
“弗雷德、乔治,很抱歉,亲爱的,但是莱姆斯今晚要过来,所以比尔不得不和你们俩挤在一块儿睡。
“没问题,”乔治说。
“还有,由于查理不回家,所以哈利和罗恩就住阁楼,而如果芙蓉能和金妮一起——”
“——那金妮的圣诞节就有的过了——”弗雷德嘀咕道。
“——那就每个人都舒服了。好了,不管怎样都有床了,”韦斯莱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疲惫。
“那么,珀西那张丑陋的面孔一定不会出现了吧?”弗雷德问。
“不会,我想是因为他很忙,在魔法部。”
“或者因为他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韦斯莱夫人走出厨房时弗雷德说。“二者必居其一。好了,那么乔治,我们走。”
“你们要去干什么?”罗恩问。“你们就不能帮我们对付这堆芽菜吗?只需要动一动魔杖,我们就也解放了。”
“不!我不认为我们会那么做,”弗雷德严肃地说。“这件事儿可以锻炼人,学习不用魔法来削芽菜,让你体会到那对麻瓜和哑炮来说是多么困难——”
“——还有,如果想寻求别人的帮助,罗恩,”乔治把纸飞机扔给他,“就不该向他们扔刀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忠告。我们去村里,纸店里有个非常漂亮的女孩觉得我的纸牌戏法棒极了……几乎和真的魔法一样……”
“混蛋,”罗恩阴沉地说,注视着弗雷德和乔治走出覆盖着积雪的院子,“只需要花他们十秒钟时间,我们就也可以去了。”
“我去不了,”哈利说,“我答应过邓布利多,在这儿的时候不能到处乱逛。”
“哦,对,”罗恩说。又削了几棵芽菜之后,他说,“你准备告诉邓布利多斯内普和马尔福之间说的话吗?”
“是的,”哈利说。“我会告诉任何能够制止他们的人,邓布利多是头号人选。我可能还会和你爸爸说。”
“不过可惜的是你没有听到马尔福究竟在干什么。”
“我不可能听到,不是吗?这是最关键的东西,他连斯内普也不告诉。”
沉默了片刻之后,罗恩说,“当然,你也知道他们会怎么说吧?爸爸、邓布利多和他们所有的人。他们会说斯内普并不是真的在帮马尔福,他只是想知道马尔福在打什么主意。”
“他们没听见他说的话。”哈利有气无力地说。“没有人比他更会演戏了,就连斯内普也比不上。”
“是啊……我只是说说而已,”罗恩说。
哈利转过头皱起眉头看着他。
“可你认为我是对的?”
“对,是的。”罗恩急忙说。“说正经的,我认为你是对的!但他们都相信斯内普是凤凰社的人,是不是?”
哈利什么也没说。他已经想到了这是最有可能驳斥他新证据的理由;他甚至都能听见赫敏在说:
“很明显,哈利,他是在假装提出帮助马尔福,这样就能骗马尔福说出他在做什么……”
然而,这只是纯粹的想象,他没有机会告诉赫敏他偷听到了什么。等他回到斯拉霍恩的聚会时,赫敏已经不见了,这好像是麦克拉根愤怒地告诉他的。等他回到公共休息室时,赫敏已经去睡觉了。第二天清晨他和罗恩就要出发去陋居,哈利的时间只够祝她圣诞快乐,并告诉她假期之后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和她说。可是他一点儿也不确定赫敏有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因为罗恩和拉文德正在他身后不出声地作别。
甚至就连赫敏也无法否认一点:马尔福肯定正在计划着什么,而斯内普知道这件事,所以哈利每次对罗恩说“我早就告诉过你是这样”时都觉得理直气壮。
哈利没有机会和韦斯莱先生说话,他每天都在魔法部工作很长时间,一直到圣诞夜才放假。韦斯莱一家和他们的客人坐在客厅里,金妮把屋子装饰得很夸张,就像置身于纸拉花的海洋。弗雷德、乔治、哈利和罗恩是唯一知道圣诞树顶上的天使实际上是一只地精的人,弗雷德在为圣诞晚宴拔萝卜时被它咬了一口。于是他们给它念了昏迷咒,再涂成了金色,为它穿上一条微型的芭蕾舞短裙并把一对翅膀粘在了它的背上,现在正愤怒地往下瞪着他们所有的人。它长着一颗像土豆一样的大秃头和毛茸茸的脚,这是哈利见过的最难看的天使。
他们都在听韦斯莱夫人最喜欢的歌手塞莉斯汀娜-沃贝克的圣诞广播,她婉转的歌声正从巨大的木头收音机里传出来。芙蓉似乎觉得塞莉斯汀娜的歌声很无趣,她用很大的声音在角落里说着话,而闷闷不乐的韦斯莱夫人则一直用魔杖指着音量控制器,于是塞莉斯汀娜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在一段爵士风格的韵律‘盛满浓烈爱情的坩埚’之中,弗雷德和乔治开始同金妮玩起了噼啪爆炸。罗恩则不停地向比尔和芙蓉那边偷偷摸摸地窥视,仿佛是想学到一些技巧。与此同时,卢平坐在火炉边凝视着火炉的最深处,就好像听不见塞莉斯汀娜的声音一样。他看起来比以前更瘦,衣服更破旧了。
“哦,快来搅拌我的坩埚,
如果你没有做错,
我会燃起浓烈的爱火,
让你今夜能温暖地度过。”
“我们18岁时在这歌声下跳过舞!”韦斯莱夫人用毛衣擦了擦眼中的泪水。“你还记得吗,亚瑟?”
“嗯?”韦斯莱先生正剥着蜜橘,他点了点头说,“哦,是的……不可思议的曲子……”
他努力地坐直了些,转过头看了看哈利,他正坐在旁边。
“抱歉,”他扭头看了一眼收音机,塞莉斯汀娜已经唱到了合唱部分,“就快完了。”
“没关系,”哈利咧着嘴笑了笑。“最近魔法部忙吗?”
“非常忙,”韦斯莱先生说,“要是有进展我就不会在意了,但是我怀疑在最近几个月的三次逮捕行动里,没有一个是个真正的食死徒——只是别告诉其他人,哈利。”他突然间看上去警觉多了。
“他们没有羁押斯坦了吧,是不是?”哈利问。
“恐怕不是,”韦斯莱先生说。“我知道邓布利多尝试过直接向斯克林杰要求释放斯坦……我的意思是,每一个审问过他的人都同意他和这个蜜橘一样不可能是食死徒……但是高层却想让人们看到他们的进展,而‘三次逮捕’要比‘三次错抓人又释放’来得好听……我再强调一次,这都是最高机密……”
“我什么都不会说,”哈利说。他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听着塞莉斯汀娜-沃贝克又开始了新的一曲“你对我的心施了魔法”。
“韦斯莱先生,你还记得我在车站出发去学校前告诉你的事吗?”
“我查过了,哈利,”韦斯莱先生马上说。“我去搜查了马尔福的房子。没有找到不该出现在那儿的任何东西,不论是残破的还是完整的。”
“是啊,我知道,我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你已经查过了……但这又是一件不同的事……嗯,进一步的……”
他把自己偷听到的马尔福和斯内普之间的谈话和盘托出地告诉了韦斯莱先生,哈利说话的时候,看见卢平的头稍微往他这边转了转,听到了每一个字。他说完之后,屋子里除了塞莉斯汀娜的深情哼唱之外没有人说话了。
“哦,我可怜的心儿去了哪儿?
它为了一个咒语就把我抛弃……”
“你有没有想过,哈利,”韦斯莱先生问,“斯内普只是在假装——”
“——假装提出帮助马尔福,这样就能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哈利迅速说。“是啊,我知道你们会那么想。可我们怎么知道是这样呢?”
“我们没有必要知道,”卢平出人意料地说。他转过来背对着壁炉,越过韦斯莱先生看着哈利。“这是邓布利多的事。邓布利多信任西弗勒斯,而那对我们大家来说就应该足够了。”
“可是,”哈利说,“我只是说——只是说邓布利多看错了斯内普——”
“这话人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就看你是否相信邓布利多的判断力了。我相信;因此,我信任西弗勒斯。”
“可是邓布利多也会犯错误,”哈利争辩道。“他自己说的。你——”
他直勾勾地盯着卢平。
“——你真的喜欢斯内普?”
“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西弗勒斯,”卢平说。“不,哈利,我说的是事实,”看到哈利一脸怀疑的表情,他又加上一句。“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是亲密的朋友;在詹姆和小天狼星同西弗勒斯之间发生了所有那些事情之后,其中的苦涩太多了。可是我没有忘记我在霍格沃茨执教的那一年,西弗勒斯每个月都为我配制出完美的狼毒药水,使我不用在满月的时候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但是他‘偶然间’泄露了你是一个狼人的事实,导致你不得不离开!”哈利气愤地说。
卢平耸了耸肩。
“这事迟早都会泄露出去的。你我都清楚他想要我的那份工作,可是他如果想要给我造成更大伤害,可以在药水里做手脚。但他保持了我的健康。我应该感激他。”
“也许在邓布利多的眼皮底下他不敢在药剂里做手脚!”哈利说。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恨他,哈利,”卢平无力地笑了笑。“我理解;詹姆是你的父亲,小天狼星是你的教父,你继承了一贯的偏见。你尽可以把你对亚瑟和我说的话都告诉邓布利多,但是别指望他对此的观点能和你一致;甚至也别指望他会对你说的事情感到惊讶。说不定就是邓布利多命令西弗勒斯去询问德拉科的。”
“……而今你撕碎了我的心,
我还要感谢你还把它还给我!”
塞莉斯汀娜以一个长长的高音结束了她的歌,收音机里爆发出一片响亮的掌声,韦斯莱夫人也热情地加入其中。
“完了吧?”芙蓉大声说。“谢天谢地,多么可怕——”
“那么,我们来杯睡前饮料吧?”韦斯莱夫人一跃而起,大声问道。“谁想要蛋酒?”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哈利问卢平,韦斯莱夫人匆匆忙忙地去拿蛋酒了,其他人都伸了伸懒腰开始聊天。
“哦,我一直在秘密工作,”卢平说。“毫不夸张。那也是我不能给你写信的原因,哈利;给你寄信可能就是泄密。”
“你是指什么?”
“我一直和我的同伴生活在一起,我的同类,”卢平说。“狼人,”见哈利不解地看着他,卢平补充道。“他们几乎全部都站在伏地魔那边。邓布利多希望有一个间谍,我就是……现成的。”
他的声音有一点苦涩。也许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他接着说的时候笑得热情了些,“我不是在抱怨;这是一项必要的工作,而有谁比我更能胜任呢?不过,获取他们的信任却不容易。我身上有明显的迹象表明我曾试图和巫师们混在一块儿,你知道,而他们却喜欢避开通常的社会,住在边缘地带,靠偷窃——有时是杀戮——来获取食物。”
“他们怎么会喜欢伏地魔呢?”
“他们认为在他的统治下可以过得好一些,”卢平说。“而且要策反格雷巴克非常困难……”
“谁是格雷巴克?”
“你没有听说过他吗?”卢平膝盖上的双手痉挛地握紧了。“芬利-格雷巴克也许是现存的最残忍的一个狼人。他把尽可能地撕咬和传染更多的人作为生活的目标;他想要制造出足够多的狼人来征服巫师。伏地魔承诺给他一些牺牲品作为他服务的回报。格雷巴克专门咬小孩……他说,要在他们小时候去咬,使他们在远离父母的环境下长大,怀着对正常巫师的憎恨成长起来;伏地魔曾用放他出去咬他们的儿女来威胁别人;这样的威胁常常奏效。”
卢平顿了一下,然后说,“就是格雷巴克咬了我。”
“什么?”哈利大感惊讶。“什么时候——你是指在你小的时候?”
“是的。我父亲得罪过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不知道攻击我的那个狼人的身份;我甚至同情他,以为他是无法控制自己,那时也明白变形是什么感觉。但是格雷巴克并非如此。满月的时候他会去接近受害者,确保近得足够进行攻击。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伏地魔就是用他来组织和领导狼人的。我不能说自己独特的合理观点在格雷巴克身上取得了多少进展,他还是坚持血是我们狼人理所应得的,坚持我们应该向正常人报复。”
“但你就是正常人!”哈利激烈地说。“你只是有一个——一个难题——”
卢平突然大笑起来。
“有时候你能让我想起詹姆的许多事。他和大家在一起时称其为我‘毛茸茸的小难题’。很多人都以为我养了一只喜欢捣乱的兔子。”
他从韦斯莱夫人那儿接过一杯蛋酒,说了声谢谢。看上去稍微高兴了些。而哈利与此同时感到一股兴奋劲涌了上来:卢平刚才提到了他的父亲,这提醒了哈利他还有件事情盼着问卢平。
“你听说过叫混血王子的人吗?”
“混血什么?”
“王子,”哈利密切地注视着他,希望能看到他想起来的迹象。
“没有哪个王子是巫师,”卢平微笑着说。“这是你准备采用的一个头衔吗?我本来以为‘真命天子’就足够了。”
“这和我没有关系!”哈利愤怒地说。“混血王子是一个曾在霍格沃茨念过书的人,我得到了他的旧魔药课本。书上被他写满了咒语,他发明的咒语。其中一个是轻身浮影——”
“哦,我在霍格沃茨念书时那条咒语非常流行,”卢平怀念地说。“那是在我五年级时的几个月里,你中了这条咒语就会被提着脚踝挂到半空中不能动弹。”
“我爸爸用过它,”哈利说。“我在冥想盆里见到过,他对斯内普用的。”
他试图若无其事地说出来,仿佛这是一则无关紧要的信口评论,但他不确定是否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卢平的微笑似乎有些过于善解人意了。
“是的,”他说,“但他不是唯一使用它的人。正如我说的,它非常流行……你知道这些咒语都是怎么来来去去的……”
“但听起来好像它是在你念书的那段时期被发明出来的,”哈利坚持说。
“不一定,”卢平说。“咒语的流行和过时就像其他所有的东西一样。”他看着哈利的脸平静地说,“詹姆是纯血统,哈利,我向你保证他从未让我们叫过他‘王子’。”
哈利抛开了伪装,说,“也不是小天狼星吗?或者你?”
“绝对不是。”
“哦。”哈利盯着炉火。“我只是觉得——嗯,他在魔药课上给我帮了大忙,那个王子。”
“那本书有多老了,哈利?”
“我不知道,我没有查过。”
“那么,也许这会帮你找到一些关于王子什么时候在霍格沃茨念书的线索。”卢平说。
刚说完这些,芙蓉就决定模仿塞莉斯汀娜唱起了“盛满浓烈爱情的坩埚”,大家瞥见韦斯莱夫人的脸色之后,就知道该上床睡觉去了。哈利和罗恩一路爬到了罗恩阁楼上的卧室,那儿已经为哈利添上了一张露营床。
罗恩立刻就进入了梦乡,但是哈利在上床之前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他的那本《高级魔药制备》。他翻开书页搜寻着,终于在书的开头找到了出版日期。这本书是差不多50年前的。他的父亲和父亲的朋友们50年前都还没进霍格沃茨呢。哈利觉得很失望,把书扔回了箱子,关上了灯,翻过身去考虑狼人和斯内普、斯坦-桑帕克和混血王子,最后不太舒服地睡着了,梦里面全是匍匐爬行的影子和被咬的孩子们的哭喊声。
“她一定是在开玩笑……”
哈利醒来时发现一只鼓鼓的长袜正躺在他的床尾。他戴上眼镜朝四周看了看,小窗子完全被雪花糊住了,罗恩笔直地坐在窗前的床上,正在查看一根粗粗的金项链。
“那是什么?”哈利问。
“是拉文德送的,”罗恩听上去有点恶心。“她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戴……”
哈利凑近看了看,然后大声地笑了起来。金项链上摇摇晃晃的几个字母是“我的甜心”。
“真不错,”他说。“很漂亮。你一定要在弗雷德和乔治面前戴上它。”
“如果你告诉他们,”罗恩把那条项链塞到枕头下面看不见的地方,“我——我——我就——”
“就对我结结巴巴?”哈利咧嘴笑了。“想想看,我会说吗?”
“可她怎么能觉得我喜欢那种东西呢?”罗恩对着空气质问道,看上去相当震惊。
“那么,回想一下,”哈利说。“你曾经不小心告诉过她你喜欢脖子上挂着一条写着‘我的甜心’的项链抛头露面吗?”
“唉……我们真的没有说过很多话,”罗恩说。“主要都是在……”
“接吻,”哈利说。
“嗯,是的,”罗恩说。他犹豫了片刻,然后说,“赫敏真的在和麦克拉根恋爱吗?”
“我不知道,”哈利说。“他们一起去了斯拉霍恩的聚会,不过我觉得他们的进展不那么顺利。”
罗恩看上去稍稍开心了一点儿,又去深入挖掘他的长袜了。
哈利收到的礼物包括一件前面有巨大的金色飞贼花样的毛衣,是韦斯莱夫人亲手织的,双胞胎送了一大盒韦斯莱魔法把戏商店的产品,另外还有一个闻起来发了霉的潮湿包裹,上面有个标签写着:“给主人,来自克利切”。
哈利盯着它。“你猜打开这个东西安全吗?”他问道。
“不会有任何危险的东西,我们的邮件仍在被魔法部检查,”罗恩回答,不过他也怀疑地看着那个包裹。
“我没想过送克利切任何东西。人们通常会送他们的家养小精灵圣诞礼物吗?”哈利问,谨慎地捅了捅包裹。
“赫敏会的,”罗恩说。“但是在你感到内疚之前还是先看看到底是什么吧。”
片刻之后,哈利大叫一声跳下了他的露营床;包裹里放了一大堆蛆。
“真不错,”罗恩狂笑着说。“构思很棒。”
“我宁可要这些也不想要那条项链,”哈利说,罗恩立刻止住了笑。
当大家都坐在餐桌前准备圣诞午餐时,每个人都穿着新毛衣,除了芙蓉(显然韦斯莱夫人不想在她身上浪费一件)和韦斯莱夫人自己,她正炫耀着一顶崭新的深蓝色女巫帽,上面小星星般的钻石闪闪发光,另外还有一条引人注目的金项链。
“弗雷德和乔治送给我的!它们很漂亮吧?”
“好了,我们发现自己越来越感激你了,妈妈,现在我们自己洗袜子呢,”乔治快活地挥了挥手说。“来点防风草根,莱姆斯?”
“哈利,你的头发里有一只蛆,”金妮高兴地说,身子倾斜过去把蛆摘了出来;哈利感觉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这与那只蛆没有任何关系。
“真可怕,”芙蓉做作地颤抖了一会儿。
“对。”罗恩说。“来点肉汤,芙蓉?”
罗恩急着帮助芙蓉,却把盛肉汤的碟子给打翻了;比尔挥了挥魔杖,肉汤又顺从地飞回了碟子。
“你和那个唐克斯一样差劲,”芙蓉吻了比尔一下以示感谢,然后对罗恩说。“她也总是打翻——”
“我今天请了亲爱的唐克斯来作客,”韦斯莱夫人不必要地重重放下胡萝卜,对芙蓉怒目而视。“但是她不想来。你最近和她说话了吗,莱姆斯?”
“不,我现在和任何人联系得都不多,”卢平说。“但是唐克斯也要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是不是?”
“哼,”韦斯莱夫人说。“也许吧。实际上,我似乎记得她准备一个人过圣诞节。”
她恼火地看了卢平一眼,似乎她的儿媳妇成了芙蓉而不是唐克斯都是他的错,但是哈利瞥了一眼正在用叉子喂比尔吃火鸡的芙蓉,他觉得韦斯莱夫人又翻起了旧帐。然而他想起了关于唐克斯的一个问题,除了对守护神了如指掌的卢平,还有谁能给出更好的回答呢?
“唐克斯的守护神变了形,”他告诉卢平。“不管怎样,是斯内普说的。我不知道还可以这样。为什么守护神会变形?”
卢平从容不迫地嚼着火鸡,等到咽下去之后他慢慢地说,“有时……一个沉重的打击……感情的剧变……”
“它看上去块头很大,四只脚,”哈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低了他的声音。“嘿……该不会是——?”
“亚瑟!”韦斯莱夫人突然说。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按在胸口上,盯着厨房的窗户外面。“亚瑟——是珀西!”
“什么?”
韦斯莱先生转过头去。每个人都迅速地望向窗户;金妮为了看得清楚一点都站了起来。确实是珀西-韦斯莱,他正大步穿过积雪的院子,角质架眼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然而他不是一个人。
“亚瑟,他——他和部长在一起!”
再清楚不过了,那个哈利曾在《预言家日报》上见过的男人,正跟着在珀西后面,微微有些跛脚,他长了一头浓密的灰发,黑色的斗篷沾着点点雪花。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韦斯莱夫妇也没来得及交换一个震惊的眼神,后门就打开了,珀西站在那儿。
一阵令人痛苦的沉默。然后珀西生硬地说,“圣诞快乐,妈妈!”
“哦,珀西!”韦斯莱夫人说,过去让珀西抱住了她。
鲁弗斯-斯克林杰站在门口,他支着拐杖,微笑地注视着这感人的一幕。
“请原谅我们的叨扰,”他说,韦斯莱夫人转过头看他,微笑着擦了擦眼睛。“珀西和我正在附近——工作,你知道——于是他忍不住想过来看看你们大家。”
但是珀西并没有和家里其余的人打招呼的意思。他直挺挺地站着,看起来很尴尬地盯着他们每个人的脑袋上方。韦斯莱先生、弗雷德和乔治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请进屋,请坐,部长!”韦斯莱夫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来吃点儿跛(火)鸡,或者来几个图(布)丁……我是说——”
“不,不,亲爱的莫莉,”斯克林杰说。哈利猜想他进屋前从珀西那儿弄清楚了她的名字。“我不想打扰你们,要不是珀西那么想见到你们大家,我就不会过来了……”
“哦,珀斯!”韦斯莱夫人泪汪汪地够着吻了他一下。
“……我们只拜访五分钟,所以你们和珀西继续,我去院子里走走。不,不,我向你保证我不想打搅!不知是否有人愿意带我参观一下你们迷人的花园……啊,那个小伙子吃完了,为什么不陪我散散步呢?”
桌上的气氛明显变了。每个人的目光都在斯克林杰和哈利之间游移。没有人相信斯克林杰不知道哈利的名字,也没人相信部长只是恰好选中了他去陪自己逛花园,因为金妮、芙蓉和乔治的盘子也空了。
“是啊,好吧,”哈利打破了沉寂。
他并不笨;尽管斯克林杰一直说什么他们刚巧在这附近办公,什么珀西想看看家里人,其实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原因,斯克林杰想和哈利单独谈谈。
“那没关系,”哈利说,因为他经过卢平身边时卢平似乎要站起来。“没关系的,”看到韦斯莱先生想张口说话,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妙极了!”斯克林杰闪身让哈利走出了门。“我们就绕着园子走一圈,然后我和珀西就告辞。你们大家继续吧!”
哈利穿过院子,走向了韦斯莱家杂草丛生、白雪皑皑的花园,斯克林杰微微地跛着脚走在他的旁边。哈利知道他曾经是傲罗办公室的头儿;他看上去很坚韧,脸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伤疤,和圆顶礼帽下肥胖的福吉截然不同。
“迷人,”斯克林杰停在了花园的栏杆边,望着积雪的草地和难以分辨的植物。“很迷人。”
哈利没有说话。他知道斯克林杰正看着他。
“我很久以前就想见你了,”过了一会儿斯克林杰说。“你知道吗?”
“不知道,”哈利诚实地说。
“哦,是的,很长时间了。但是邓布利多对你呵护备至,”斯克林杰说。“正常,当然是很正常的,在你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特别是魔法部发生的那些事……”
他等待着哈利说些什么,可是哈利并没有满足他的要求,于是他接着说,“我上任之后一直期待有个机会能和你谈谈,可是邓布利多却——正如我说的,我很理解——阻止了这件事。”
哈利只是默默地等着。
“传闻满天飞!”斯克林杰说。“嗯,当然我们都明白这些报道是如何被歪曲的……所有关于预言的闲言碎语……说你是‘真命天子’……”
哈利想,他们快接近斯克林杰造访的原因了。
“……我想邓布利多已经和你探讨过这些事情了吧?”
哈利仔细地权衡着是否应该说谎。他看到地精在花坛周围留下的小脚印和地上的一块撕破的布,那里是弗雷德抓地精的地方,而那只地精现在正穿着芭蕾舞短裙被挂在圣诞树上。最后,他决定说实话……或者是实话的一部分。
“是的,我们讨论过。”
“谈过了,谈过了……”斯克林杰说。哈利从眼角看见斯克林杰正眯着眼看他,于是他装作对一只从冻住的杜鹃花下伸出脑袋的地精产生了很大的兴趣。“那邓布利多都告诉你了什么呢,哈利?”
“对不起,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哈利说。
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和善,而斯克林杰再开口时语气也很轻快友好,“哦,当然,如果这涉及到信用问题,那你就不用泄密了……不用,不用……可不管怎样,你是不是真命天子真的很重要吗?”
哈利仔细考虑了几秒钟,然后才作答。
“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部长。”
“嗯,当然,对你来说那会非常重要,”斯克林杰笑着说。“但是对整个巫师社会……这都只是一种感觉,是不是?是人们相信那很重要。”
哈利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隐约知道了他们谈话的目的,但他不准备帮斯克林杰达到它。杜鹃花下的地精正在花的根部挖着虫子,哈利死死地盯着它。
“你知道,人们相信你就是那个真命天子,”斯克林杰说。“他们认为你一定就是那个英雄——当然了哈利,你不管是不是真命天子都是一个英雄!你迄今为止已经面对过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多少次了?无论如何,”他不等哈利回答继续说道,“关键是,对许多人来说你就是希望的象征,哈利。人们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甚至是命中注定能去消灭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嗯,自然这可以给人们带来鼓舞。我不禁感到,一旦你认识到了这一点,你就会把它当作,嗯,几乎是你的义务,和魔法部站在一边去激励所有的人。”
那只地精刚刚设法抓到了一条虫子。现在正努力地拖着它,想把它从冻住的土地里弄出来。哈利沉默了许久,斯克林杰看了看哈利,又看了看地精,说,“有趣的小家伙,是不是?但是你想说的是什么,哈利?”
“我不是很清楚您到底想要什么,”哈利慢慢地说,“‘和魔法部站在一边’……这是什么意思?”
“哦,嗯,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负担,我向你保证,”斯克林杰说。“打个比方,如果你时不时地进出魔法部的话,就能给人一个正面的印象。当然了,你在那里的时候,会有充分的机会和我的继任者高文-罗巴兹接触,他是现任傲罗办公室的主管。多洛雷斯-乌姆里奇跟我说过你希望将来能成为一名傲罗。嗯,那是很容易安排的——”
哈利感觉到愤怒在他胃的深处翻腾:这么说乌姆里奇还留在魔法部,是不是?
“所以从根本上,”哈利使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要理清几个事实,“你是希望给人们留下我为魔法部效力的印象?”
“如果他们觉得你更多地参与了我们的工作,每个人都会为之一振的,哈利,”见哈利这么快就明白了,斯克林杰听上去松了口一气。“‘真命天子’,你知道……都是为了给人们带去希望,让他们觉得激动人心的事情正在发生……”
“可是如果我一直进出魔法部,”哈利仍尽力保持语气的友好,“那我看上去岂不像是赞同魔法部的一切决定了?”
“嗯,”斯克林杰皱了皱眉,“嗯,是的,那也是一部分我们想要你——”
“不,我认为那不会有用的,”哈利愉快地说。“你瞧,我并不喜欢魔法部现在正在做的一些事情。比如说逮捕斯坦-桑帕克。”
斯克林杰沉默了一会儿,但是脸上的表情更严峻了。
“我并不期望你能理解,”他已经不能像哈利那样把声音里的愤怒掩盖下来,“现在是危险时期,必须采取某些措施。你才十六岁——”
“邓布利多远远不止十六岁了,他也不认为斯坦应该被关进阿兹卡班,”哈利说。“你在让斯坦做替罪羊,正如想拿我去做你的吉祥物一样!”
他们长久、坚定地对视着。最后斯克林杰不再假装友善了,他开口说,“我明白了。你更喜欢——就像你的英雄邓布利多——与魔法部分离开来?”
“我不想被利用,”哈利说。
“有人会说被魔法部利用是你的责任!”
“是啊,但是另一些人会说在把人投进监狱之前检查他们是不是真正的食死徒是你的责任!”他的火气上来了。“你正在重蹈巴蒂-克劳奇的覆辙。你们这些人,从来都是一笔糊涂帐,是不是?福吉在的时候,人们在他的鼻子底下被谋杀了,他却还要粉饰太平,而你在的时候,又把无辜的人投入监狱,还假装有什么真命天子为你效力!”
“这么说你不是那个真命天子?”斯克林杰说。
“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反正不重要吧?”哈利苦笑了一声,“对你来说不重要,总之。”
“我不该说那个,”斯克林杰马上说。“有些欠妥——”
“不,那是真心话,”哈利说。“你对我说的唯一一句真心话!你不关心我的死活,你关心的是我能让人们相信你将要赢得同伏地魔的战争。我没有忘记,部长……”
他举起右拳,冰冷的手背上乌姆里奇强迫他刻下的疤痕有些发白,上面写着:我不可以说谎。
“我不记得去年我说伏地魔回来的时候你曾跑出来为我辩护。去年魔法部对和我结盟似乎没有那么热情。”
他们站在那儿,和地面一样冷冰冰的。那只地精终于拔出了虫子,正靠在杜鹃花丛最下面的枝条上快活地吮吸着它的美餐。
“邓布利多想要干什么?”斯克林杰唐突地问。“他不在学校的时候去了哪儿?”
“不知道,”哈利说。
“就算你知道也不会告诉我,”斯克林杰说,“是吧?”
“对,我不会。”
“好吧,那么,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通过别的途径也了解不到。”
“你可以试试,”哈利冷淡地说。“可是你看上去比福吉聪明,我还以为你从福吉身上吸取了教训。他曾试图干涉霍格沃茨。你也许注意到了,他已经不再是部长,而邓布利多却还是校长。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去干扰邓布利多。”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唉,很明显他对你的塑造很出色,”斯克林杰金属框眼镜后面的眼睛显得冷漠而严厉,“你从头到脚都是邓布利多的人,是不是,波特?”
“是的。”哈利说。“很高兴我们终于把话说开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魔法部部长,大步朝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