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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年的某一天, 一辆军车停下又开走, 村委多了四个穿军装,四个兜的军人,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那是军队上的领导(普通军人是两个兜, 当官的才能穿四个兜的军装), 这是以前他们从没见过的。
李茂兴看到他们心里突突, 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年前去区里开会, 有些村子已经开始了清理整顿, 上级派军队协助学习管理。所谓清理, 就是清思想、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而很大程度大家并不知道怎么清, 该清什么。
李茂兴和高久立上来和四人一一握手:“欢迎各位领导到我们村来指导工作”四人为首的高大男人笑道:“老支书,客气了,你可是革命的老同志, 我们还要向您老学习, 我叫范文斌,这位是马广喜、孙浩、田毅”范文斌一一向他们介绍其他三位同志。
“欢迎, 欢迎”李茂兴和高久立再次和来人握手。众人前后到了村委, 范文斌把来意说明:“这次我们来主要是协助村委做清理整顿工作, 大概住三个月,多有打扰,这是我们的粮票和钱,您看着帮我们安排一下。”范文斌道。
李茂兴看高久立低声问道:“你看咱们村谁家合适?这户人家还得有地方住人, 不能太邋遢,也要帮着做做饭,饭不能太难吃了”
高久立深思,他倒是想把人接进自己家,可惜家里真没地儿,全村数来数去也就那个地主婆家和徐老太太那边算是清净,但是这俩家都不是他想选的。李茂兴道:“我看冯老五家几乎都在徐家住,不然就把工作组安排到那座房子,四人住应该没问题,所差就是没人给做饭,饭倒是好说,去我家就行,你看如何?”
高久立想反对,但没更合适人选,只好道:“先就这样,跟四位同志说一下,不然去徐老太太那边也行,那座房子毕竟是地主婆的家,怎么也不好安排进去”
李茂兴无所谓,两人跟四个一说,范文斌道:“我们住哪里都无所谓,你们看着安排”
李茂兴最终选了徐家,他吃过那女人的手艺,着实不错,工作组安排在那边,总不能让老太太做饭吧!冯老五家一定上手,再说这次目标就是她,这样安排也许对她有好处,老爷子内心还是偏向于雨桐,这俩年家里媳妇跟她有来往,从媳妇们嘴里听了雨桐的过去,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世事弄人罢了!能帮他还是愿意帮一把。
雨桐下工回老太太这边的时候,家里多了四个男人,田毅正帮着收拾院子,马广喜把水缸挑满,院子绳上晒了被褥,一色的军绿。院子里的三个男人一起看向雨桐,只见一个女人站在夕阳下,中等身材,身体看着很健康,肤色晒得偏黑,一头齐耳短发,一边用黑卡拢上,但是额前却留了刘海遮盖着半张脸,行走间却带着洒脱。
女人把锄头放在棚子里,向他们打量一眼,没像其他村民带着好奇,神色很镇定。健康红润的唇张开:“妈,家里来客人了?”
徐老太太过来道:“雨桐啊,我给你介绍一下,他们是暂住在家里的客人,这位是马营长,孙指导员,田连长”看到范文斌出来道:“这位是范政委,是来村上的工作组,晚上你帮妈给他们做顿饭,等会儿村长支书都过来”
雨桐朝几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知道了妈,您帮我割把韭菜,我准备一下”
雨桐下地窖去找东西,现在开春,吃的东西不多,但是白菜土豆还是有的,马广喜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雨桐下地窖露出脑袋:“帮我递一下菜”马广喜没想到雨桐这么不客气,看了看身边两人,走到地窖口,雨桐向上仍了两颗白菜,一篮子土豆,两个大萝卜,两条咸鱼,半只风干的兔子。
看得马广喜直瞪眼,这家日子过得不错啊!还有这好东西?雨桐上来把兔子斩成块泡水里,鱼一样浸泡水里,土豆切块,冷灶(房屋外面的灶台,一般夏季用)让孙浩帮着烧火,辣椒炝锅,炒兔子肉放上水和调味料炖煮,里间灶蒸上咸鱼。
自己切菜,老太太帮着活玉米面,等鱼蒸好了,冷灶的兔子已经变软,把土豆放进去,周围贴了玉米饼子。里间锅开始炒一个醋溜白菜,一盘韭菜鸡蛋。范文斌饶有兴致地看女人麻利干活,活干的爽快利落,有如行云流水般。
刚才路上李茂兴简单跟他们说了这家人的组合,女人被定地主成分,前几年一直劳动改造,现在过来照顾村上孤寡,和老人处的关系好,被老人认了闺女。李茂兴也说了此女的过去,本是穷苦出身,被卖给亲戚做丫头用,夫妻俩回来带回点钱买了土地,还没等享受就土改了。
最后落得两手空空,得了地主成分,孩子死了,丈夫也死了.....”
范文斌看不出眼前的女人经历过那些,反而从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独有的气质。李茂兴带了十个鸡蛋过来,高久立却两手空空,有些尴尬地笑笑,六个男人围坐一桌,饭菜很快上来,一篮子玉米饼,一盆兔肉炖土豆,一盆烧白菜,两条蒸咸鱼,一盘心里美萝卜沾大酱,一大盘韭菜鸡蛋。
几人跟徐老太太客气后开始边吃边聊。主要是以后怎么开战工作。雨桐在锅里煮了一锅粥娘三在厢房吃,徐老太有些忧心道:“工作组这是想干什么?”
雨桐递过安慰眼神:“妈,放心吧!咱们一没偷,二没抢,踏踏实实做人,谁来也不怕”
“哎!但愿别再来什么运动!”老人吃晚饭,雨桐把西屋再次收拾一遍,地炉子点了一把火去去湿气,四人的被褥放到了炕上,这个屋子以前没人住,一般放些粮食,这次他们来才腾出来。
肖国胜好奇地看他们带来的生活用品,一色的绿,只有衬衫是白色的,四人的被褥很干净,看来平时都是勤快人,以前就听人说,当兵的都会自己做被,看来不假,这被子看着就是拆洗过得。
收拾好,雨桐对老太道:“妈,以后我就回我那边住了,明天早上我过来”
“行啊!都是大男人,你在这里是不方便”徐老太让雨桐先回去,等下自己收拾就好。工作组的到来前几天没什么变化,四个在村里转悠了解情况,主要是村民生活有没有问题,但雨桐看来,那就是走过场。
雨桐被刘兰等人挨个关心一遍,刘兰还是很不放心:“有事就跟我们说,大家一起想办法,别自己扛,知道不?”
能交到这些朋友,雨桐还是很感动的“嫂子们放心,真有事一定告诉大家,我要是顾不上家了,我娘跟侄子就麻烦大家帮着照看一二”
“你就放心好了,你是好人,好认总会有好报”
那天晚上李茂兴给徐老太太一打粮票和钱,说是那四人的生活费。雨桐让老太太留下,四人挺能吃的,不要家里岂不被吃穷?家里粮食下去的很快,雨桐想着趁机出去一趟,给家里补补物品。
李茂兴和高久立在这里吃了一次后就没再过来,高久立倒是想天天来,怎奈李茂兴不允许再来打扰。四个人的饭菜,雨桐做的很轻松。在三日后,雨桐提出去镇上买些物品,李茂兴把家里的大水管车子借给了她,大水管车子很能载重,村里很实用。
粮食可以在村里买,但是油盐作料是需要去镇上买的,六十年代的镇上很老旧,雨桐根本就不想逛,去合作社买了醋和酱油、豆油,看那一打票里还有肉票就买了二斤肉,其余的都从空间拿,与相好人家购买小米、玉米和一小袋面粉,回来自己再增加分量。
所以,雨桐一天采购后,家里堆了一堆东西,晚上给他们四人做了一碗红烧肉,一盆熬白菜,吃的四个只拍肚子。田毅笑道:“没想到这个诸葛同志手艺这么好!咱们四个照这样还得胖一圈回去”
“各家日子几斤几两都知道,咱们给的票有数,只要她不傻,以后咱们也得紧着过,不然后面咱们也得跟着喝西北风”范文斌道。
“其实那女人还是有分寸的,你们看,咱们吃的菜有时多,有时少,但是饭总是定量的,都是按咱们的标准来,这女人心里还是有数”孙浩道。
“恩,说起来咱们还是占了便宜,咱们给的钱买这些菜是买不来的,别看平时吃的都是白菜土豆、干菜,那也是他们积存下来的,这家老太太不错,心善,你们没听出来吗?老太太一直为闺女说好话,咱们静观其变,尽量不参与地方上的事”范文斌道,他们部队领导下来,只是起一个协助作用,真正做事的还是地方上。
区里的人下来后,村里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区里的人一来就开始查账,做调查,鼓励社员检举揭发干部的作风问题,有没贪污受贿,有没有违章行为。再有就是对地主、富农再次审查。
雨桐被叫去写材料,原主不会写,孙浩给她代笔,雨桐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原主的经历,缕清思路在一旁详细叙述,孙浩本就是从事文职工作,笔锋很流畅,加上雨桐叙述的条理清晰,一份材料完成后,怎么看女人定为地主婆都有些勉强。
区里的工作人员小高看后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认罪态度吗?我要你写怎么剥削劳苦大众,谁让你诉苦了?重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