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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在风中张牙舞爪,将月色下的石板路晃虚虚实实,斑驳不清。
慕羡之一步步朝着他踏近,白泽瞧着他神色淡然,一时之间拿捏不定他的情绪。
克己守礼,嫉恶如仇,心怀天下,言行正派,这是六道众人对慕羡之的评断,那么他在看见了自己小心翼翼隐藏在黑暗里的心机城府,看清楚了自己的目的与手段,会怎么处置呢?
他会杀了我吗?
白泽微微思索着,当机立断跪倒在地,将长剑举过头顶,平静的眸中似乎还倒影出了慕羡之的身影,道:“相信刚才的话师兄也听见了,师兄若是想用天规法则来处置我,我无话可说。”
慕羡之站定在他面前,轻飘飘的眼神在他身上游离,接过白泽的剑,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思,冷冷道:“你不必在我面前摆出这等低姿态,我不会处置你。我说过,不准骗我,一而再再而三,你可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慕羡之面无表情转身,白底金纹的披风被风吹起,似乎连话都飘在空中,“以后,不许你再用剑。”
“师兄……”白泽喃喃几声,看着慕羡之头也不回的走了,怔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能不能用剑他不在乎,只是慕羡之如此息事宁人的态度倒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是师兄真心想护着他还是想秋后算账?
没有过问白铭的事是不是就代表着默许了?
白泽懵了片刻,大脑一片空白,跪在原地恍惚了半响没有起身。
方然从院门外探出一个头来,蹭到了白泽面前,面带难色道:“我也不知道慕师兄为何半夜到你房里来,不过好在师兄没有怪罪你。”
白泽长叹一声,算不到慕羡之心中所想,只得无奈道:“算了,反正都过去了,咱们回去吧。”
*
月色凄凉,曾经名震九州的白府终究以白行简入魔而败落,妖魔入侵九州之事也已查清,白行简为一己之私,串通魔道中人逆天而行,施招魂之术来聚魂,杀戮无数无辜百姓将白府炼成养尸地,好在天道弟子深入虎穴大义灭亲,一举揭露白行简的恶行!
白泽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眼慕羡之,可慕羡之已经接连几日视他如空气,直接无视,也不知为何,白泽心里竟生出些许的委屈来。
“小泽,小泽你等等娘。”
白泽顺着那声音瞧去,周夫人被人搀扶着,面带急色而来,白泽见了,连忙迎上去。
“娘,我昨天不是和您说了吗,今天我就得走了。”
“你这孩子,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娘来送送你。”
白泽扶着她坐到一旁,蹲在她膝下,看着周夫人两鬓的白发,鼻头一酸,眼眶发红,却又强忍着笑道:“我以后学会了御剑,会常下山来看您的。”
“你在天道学艺,应当将修行放在第一位,哪能时时来看娘。如今娘住在天道的驿馆里,什么都不缺,你就不用担心娘了,还有啊,你这性子收敛一些,不要天天想着惹事,好好修行,记住了吗?”
白泽点头,又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炔,用根坠子系着,送到了周夫人手中,“娘,以后您要是想我了,可以对着这玉炔说话,我听到了会给您回音的。”
“真的?”周夫人把那玉炔来回的抚摸,喜色溢上眉梢,“好,以后你若无事,就和娘说说话。”
“好,娘您回去吧,好好保重身体,我以后有空就回来看您。”
“好好好,快走吧,别让你师兄们等急了。”
白泽恋恋不舍松开手,一步一回头与天道弟子汇合,慕羡之在旁默默不语,等白泽归队后,宽慰他道:“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下山。”
白泽蓦然一惊,好几日对他不理不睬的慕羡之说句安慰的话让他受宠若惊。
直到天道与昆仑弟子皆走了,周夫人这才被人扶了起来。
“夫人,都走了。”
“走了?那咱们也回去吧。”
周夫人起身,摸索着的手被人扶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回了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一股黑雾涌进,化形为人。
意外的是,搀扶周夫人人的那名仆人并未显得有多惊慌,垂手站在一侧,朝着那黑衣人恭敬有礼。
周夫人那黯淡无光的眼眸突然就有了神色,款款坐下,手中把玩着白泽给她的那枚玉炔,眼角泛着阴冷的寒光,冷笑一声对那黑衣人道:“回去禀报吧,白泽入魔,指日可待!”
*
那日天道弟子并未回天道,而是与昆仑弟子一同去了昆仑。
六道百年的会武之日逼近,忘川,无涯,幽冥,彼岸,轮回几派弟子皆往昆仑赶去,百年来的盛会,自然不会有人错过。
一道道剑光在昆仑山头络绎不绝,让本不热闹的昆仑不过短短几日便已人声鼎沸。
白泽自知修为低微,便没将这比武之事放在心上,不过他听说昆仑是个人杰地灵的福山宝地,便整日无所事事在昆仑闲逛,但人一多,参差不齐各色人都有,这其中不乏像白泽这种只是来见识会武大赛之人。
茂密竹林内,微风徐过,竹叶摇曳,片片飞舞而下,看似安详静谧之所在内地里却是在做些不可见人的勾当。
竹林结界之下,人头里三层外三层,白泽吊儿郎当一条腿耷拉在石凳上,嘴角咬着一个苹果,吆五喝六冲着四周的人道:“来来来,下注下注,今日轮回大公子梵语对战忘川小师弟望舒,谁输谁赢。”
很快,四周各派弟子纷纷掏出银子来下注。
“我赌望舒赢!”
“我也赌望舒赢!”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瞧着仗势,白泽略感不妥,回头敲了敲方然,小声问他:“这忘川的小师弟望舒是何人?为何都赌他赢?莫非这梵语是个废材?”
方然眼看八方却神色不变,只是在白泽耳边小声道:“不想输的掉裤子我劝你还是跑吧,望舒虽是忘川位份最低的弟子,却天赋异禀,去年与上官师兄一战平手而闻名。”
说完面不改色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下注,高声道:“我也赌望舒赢。”
白泽瞧着眼前下注的人虎视眈眈,咽了口口水,干笑两声,也只得硬着头皮道:“买定离手不许悔,还有下注的吗?”
悠扬的声音从不知名的虚空传来,“梵语对战望舒,梵语胜!”
如此变故,让白泽呆愣了片刻,心上一喜,连忙将石桌上的银子扒到自己身前,大笑道:“不好意思了各位,梵语胜,庄家通杀!”
一边塞银子一边对方然道:“我还真以为那望舒有多厉害呢,我这都做好输的脱裤子的准备了,没想到你小子唬我。”
方然也觉得奇怪,皱眉看着那比武的山峰,疑惑道:“不应该啊,望舒与上官师兄那一战人尽皆知,上官师兄并未放水,怎么就输给了梵语了呢?”
“这有什么。”白泽丝毫不以为然,“说不定是那梵语修为高更胜一筹呢,别想了,来来来,下一场,无涯弟子寒霜对战彼岸派弟子叶星河!”
“我赌寒霜胜!”
“好,下注……”白泽话止于嘴边,竹林结界轰然破碎,上官惊鸿一脸阴翳站在竹林外,怒其不争的直盯着白泽。
他身侧还站着一人,头戴金冠插金羽,相貌清奇,有着超凡脱俗之姿,黑色披风上的金底纹不比慕羡之的要少,一瞧这装束便知是天道入室弟子。
四周弟子一哄而散,独留白泽和方然手足无措站在中央。
“白泽,你们将昆仑当成何处?师尊们闭死关你就如此放肆,公然聚赌,是不将昆仑放在眼里吗?”
白泽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了这铁面无私的上官惊鸿,更何况如今上官惊鸿身侧还站了个天道弟子。
他虽不认得那人是谁,但他记得方然的话,天道中,戴金冠插金羽的弟子屈指可数。
白泽少不得要收敛了几分嚣张,尴尬一笑,对上官惊鸿道:“上官师兄,我这也是闲来无事,谁让咱们修为低被刷下去无缘比武呢。”
“这就是你聚众赌博的理由?闲来无事就该认真修炼,无缘比武难道不觉得羞愧吗?胆大妄为,简直放肆!”上官惊鸿腰间的长鞭朝着白泽甩来,那劲道之大,似乎能听到长鞭在空中发出的咻咻响声。
白泽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到了一旁,跌坐在地。
啪啪两声传来,白泽抬眼一瞧,慕羡之站在那石桌边上,侧偏着头,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右臂上雪白的衣裳被上官惊鸿的长鞭划破,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渗透而出。
“师兄!”白泽一跃而起,端详着慕羡之右臂上的伤口,冲上官惊鸿怒道:“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