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消失

绮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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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早在今年伊始,我便看过了一年的月历。哪一天是什么日子过什么节,都在我脑子里。今天是国际扫盲日,再过两天,就是中国教师节。经过一周厚积终于爆发的暴雨,在昨日的白露节气过了后,天气终于开始渐渐转凉。我虽然不是常出汗的人,但也受够了夏天恼人的热气,巴不得秋天马上到来。

    我总感觉昨天还近在眼前,顾莞莞还离我很近。今早我依旧是宿舍里醒的最早的,穿衣洗漱完毕后我站在608宿舍门口,大喊了一声起床,除了“五仁”腾地坐起来乒乒乓乓收拾,另外两个仅仅是睡眼惺忪地睁眼表示了表示,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说实话我很烦别人给我戴的那顶名叫“温和儒雅”的帽子,天知道我有多想像宿舍另外三个哥们儿似的睡到自然醒。但是无奈,相见她的心支撑不住,早就飞教室去了。

    下午有体检,学校把这个项目放在军训后这一做法显然很明智,不少人这七天掉了不少肉,待会儿上了秤还指不定乐成什么样。我刚到教室,“木头”便把我叫了去,教室里人还没来齐,我先把体检表拿了回来,班头要求我尽快对照名单把姓名填到表上去,逐一分发。实际上,“公民选举”班委的结果还没出来,开学后的这七天来,我只是代行班长之职,我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对这个虚名没什么兴趣。不做更好,还省得麻烦。

    等我拿着体检表回到教室,“五仁”已经来了,他礼貌地冲我摆摆手,低下头看起了书。

    “五仁”是我们给他起的外号,这位“五仁”兄弟原名吴秂,后边那字儿和“人”一个读音,形声字,那字儿看着挺难写,其实意思很简单——《现代汉语词典》就在我脑子里——这字是“禾将结实”的意思,就是说田里种的稻子马上就要结果儿了。不留神看的还以为是个“秃”字,后来我们干脆叫他“五仁”。

    这不,他的节也快到了,讨个彩头。

    五仁很用功,从他名字就能看出来,“望稻早结子”的盼头,一家农民,考上一中就跟天上掉了馅饼一样稀奇。就算我们给他起了外号,他也只是憨憨笑笑不追究,性情颇像我们班头儿木头,但木头还略懂羞涩等别的感情,五仁除了老实就是老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拿“二小”程肖来说,这个从小到大都跟“二”沾边儿的人,床号二成绩二人更二,就是一二货,但他自己不这么认为,谁叫他外号他跟谁急,性格跟五仁是鲜明的对比。

    我们宿舍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还恰好互补。

    我不是那种需要用功的人,学习这种东西,把套路摸清了,剩下的就是死记硬背,知识是死的,套路是活的,干别的事也一样,拿盖楼来说,根基打得好了稳固了结实了,就算你想盖成圆的方的再怎么奇形怪状,它都帮你撑着。

    但前提是对事不对人,适合我的不一定适合别人,早在初三,我就修完了高一的内容,数学每一种题型在脑子里过一遍,我大概就能把他的路子摸得差不多。要说我是托了我这病的福,那二小就是纯聪明,脑子转得快。可五仁就跟我们不一样了,他以前过得就是那种焚膏继晷的日子,入学成绩在班里是第十一名,上了高中,恐怕也早已有了鸡鸣而起的准备。

    对于少数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某些事,多数人只能靠漫无止境的努力,才能勉强站在水平线上。

    我朝他点头笑笑,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从体检表里抽了一张出来。

    在这种小事上我居然难得的细心,第一张在表面上,有点脏。

    和开学第一天一样的顺序,名单上顾莞莞就在第一位,这三个字在我看来,美得像首诗。我拿出笔,一笔一划地把她的名字写在纸上,就像在雕刻一块里程碑——纪念我陆祺最美好记忆的里程碑。

    没有她的时间实在很漫长,那天随意分座,我坐在秦臻身边,离顾莞莞很近,我不时往那个位置张望,盼望她下一秒就出现在那里,回头朝着我笑一笑,就像昨天。今天没有早自习,第一节课在七点半,因为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几乎没有人迟到,分针在七点十五分时,班里人几乎全来了。

    唯独少了她。

    只要顾莞莞一来,“几乎”两个字就能去掉了。

    世界上什么都不缺了,但是顾莞莞没在,我的世界就是虚无。

    第一节课是数学,任课老师就是我们班头洛乔木,我们都默认尊他旨意叫他木头。这节课他没开新课,选完班委,又玩了一通,第一节数学课就这么过去了。

    她没来。

    第二节课是语文,老师同样是研究生刚毕业的新人,刚一任教就因为长相清纯秀丽而被封“女神”,军训的时候就有所耳闻,现在是我们这一届的红人。实际上,她牙不好看,妆很浓,但单纯倒是真的,连被我们班那群愣头青调戏了都不知道,四十五分钟里,她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呵呵的笑。

    她还是没来。

    第三节课是英语,老师是个发福的中年女人,名字里带着一个老土的“花”子,打扮得珠光宝气,走进教室时带着遍体香风,活像电视里那种民国时代典型的贵妇人,乍一看,像是水肿了的段清。

    段清就是后来取而代我妈的那个女人。所以我对这类打扮的女人都没什么好感,尽管她性格倒是和善。她甚至对师生互动这种事只字未提,整整一节课下来,说的都是她所游览过的奇山异水。我漠然望着一双双泛红心的眼睛,无语。

    变相炫富罢了,不是吗。

    但让我欣慰的是,她废话的这一节课里,去其糟粕剩的寥寥无几,仅有的一点精华,就是“顾莞莞”三个字。

    她是她的课代表。

    这是人民选举,就算她没来。当英语老师问“我的课代表是谁”的时候,全班都安静了。我站起来说:我是班长,她请假了。

    我迫切的希望她问一句:“为什么请假啊?”这样说不定会有人回答。

    可她只是说:“哦,这样啊,那行,你先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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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两天内我几乎摸清了所有老师的行为作风性格特点,可她还是没来,那天下午的体检,她的体检表静静躺在我空旷的桌洞里,像躺在水晶棺材里的白雪公主一样美丽安静。我真的很希望她出现在我身边,对着我笑啊笑。

    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在我面前提起她,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没有人关心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的形象仅仅安静美好地停在我心里,像惊艳一现的昙花开了过去,像拖着绚丽长尾的流星。

    我试图去询问老师,可我最终还是没有,我也想问问孟夏或者秦臻,但我也没有。

    我不知道我一大男人到底在顾虑些什么,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难以启齿无法开口,但我总是隐约感觉,她会来的,他故意让我陷入漫长的等待,只是为了再次见面时我的珍惜。

    但我真的很想她。一个女人让你吻过了她,还是以那样一种奇特的方式。

    从她那里,我体会过怦然心动的感觉。

    是,我成功爱上了她。

    可她却消失了。

    为什么?

    我想不通,但我相信她一定会出现,就像那天我鬼迷心窍地冒着大雨跑到那银杏林子里去,只是因为我从窗户上看见了她一个人的身影,那么渺小,险些消失在漫漫天地里,和大雨融为一体,于是我匆忙抓起伞冲了下去,而她“如约”出现在银杏林。

    我觉得我在银杏林能遇见她,我就在银杏林“无意”找到了她。

    所以我相信,我等不了多久。

    我觉得我能再次看见她的笑靥,我就能看见。

    我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