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阳州有雪

亭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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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人年少不轻狂?

    多半是有的,却也仅仅是年少,越长大越如石子一般被打磨光滑。

    秦淮河的少将军越小越轻狂。

    那年正月,大雪堆满秦淮两岸,负笈游学的仕子吟出“大雪压青松”,一旁好友纷纷赞赏,青楼里的头牌锦帽貂裘,体态丰腴,胸前一片雪白,呆呆望着大雪,盼的哪位意中人踏雪而来,揣着千贯钱,此后夫唱妇随。

    也是在这欢天喜地的日子里,这些仕子花魁都要怀恋起一个人,正是将军府的那位纨绔!往年今日正是这位大展拳脚,揩油采花的好时候,也不知有多少女人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言一行都在家中对着铜镜排练数次,看到樊少爷怎么说,怎么做,怎么引起他的注意,只盼着能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曾想今年传出消息,樊少爷不得出门了,这可是将这些尤伶遗憾的不成样子。

    樊离出不了门的原因很简单,朝中华国公王工瑾年前就传来消息,要来秦淮拜访,偏偏不巧,就在今日到了将军府,樊小雨威逼利诱下,堪堪稳住心早已飞到外头的樊离。

    王工瑾随行有其子王敬亭,大不了樊离几岁,偏偏装的老成,有板有眼的跟着父亲参观将军府,吴姨每有介绍府内,总能无巧不巧的插上两句话,赚了不老少的夸赞,樊离冷哼一声,与此人对视一眼,观他桀骜不驯,装模作样,便知是根银枪蜡烛头,王敬亭也不示弱,私下里给樊离的眼神更是威胁凶狠。

    樊离面无表情的坐在孙七身旁,身体随势颠簸,随之思绪从那段回忆里拔出,他动了动鼻子,因为远远地竟是闻到了一股酒香。

    依旧是源自于白袍宁多的刺杀,千古扇第一根扇骨融入樊离体内,这些日子过去,约莫是消化完毕,变化越发显著了。

    除了一如既往的恢复力极强,到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再到现在的五官能力异于常人,樊离心头自嘲,自己真的是个正常人么?

    再行片刻,前方杏黄酒旗招展,两张古木很有年头的桌子,八条歪歪扭扭的板凳,酒家夫妇二人勤劳朴实,此时瞥见樊离等人下马,脸上浮出殷勤的笑容。

    樊离率先落座,大刀金马一屁股,敲着酒桌,道:“店家,拿酒来!”

    孙七乐水二人随之而来,江湖男儿郎,哪有不好几口酒水的?如孙七庄稼汉模样,如乐水高冷侠客,却终究不过这一定数。

    那宛陵王府的马车想来是拗不过这三人,无奈停靠在杏黄酒旗下,左红搀扶萍妃下车,右绿则是捧了一堆马草,扔在马前,这才拍拍手跟上两人。

    三位自成风景线的女子坐于另一张酒桌,王妃只是清冷的叫些茶水,别无其他,之后挪过头,不去看那三位酒肉男子。

    樊离看这酒水,竟有浑浊,皱眉一愣,看见孙七乐水已经是抬碗入口,也喝了一大口,顿觉股股热流顺着喉咙滑下,到了肚子里居然寒冰一片,霎是神奇,后只觉胸胆开张,豪气大涨。

    “阳州雪,评为中原十大名酒之一。”乐水又喝了一口,欣欣然笑道。

    “这便是阳州雪?怎地在路边行卖?”樊离当真疑惑,十大名酒的名头他自然研究过,阳州雪虽不是头魁地位,不过这般随意,路旁的酒茶馆就能喝到?也是忒贬值了。

    “这其中的道理便是正宗与否,不过我告诉你,这下肚的就是阳州雪,情怀不同,管你入口是雪还是酒?”乐水看出樊离疑惑,饮了第三口,侠气十足。

    人称西南第一剑的乐水,说是杀手行当,樊离在宛陵王府以为真是茹毛饮血之辈,现在相处下来自觉乃是行事洒脱的侠客,剑名黄泉,行摆渡,却也不是喝完酒抹抹嘴,又或是杀人吃白食,很是自豪的排除几枚银钱,潇洒道,不用找你。

    那酒家追至过来,喂,酒钱不够啊!

    这才亮亮剑,阴鸷跋扈,故作凶狠,吓的酒家拔腿就跑,掂量着几枚银钱,安慰道,比那些吃白食的好。

    三人一人一碗阳州雪,骏马在旁,喝的惆怅万千。

    “一碗阳州雪,满腹渝州情。”樊离醉由心生,说到底,远走他方,也放不了秦淮河。

    思绪又回到那一年,漫天渝州雪,王敬亭此人表面上衣冠楚楚,实则嗜色如命,当日与子鱼初次相见,已经露出淫邪,抓住后者小手就是不放,美其名曰看手相,樊离看见眼里,两位纨绔相见,分外眼红,私下对决了一通,结局是斗了个不分上下,被长辈笑着拉开。

    最令樊离怒火中烧的是夜晚,王家父子协同扈从,留宿将军府,那王敬亭竟还是不安分,见了樊小雨色胚陡起,借奉茶之名进了樊小雨房间,待樊离偶然路过之时,觉察动静,踹开房门,王敬亭那禽兽已经脱了裤子,扑倒了被下了药的樊小雨,樊离一不做二不休,抄起手边的剪刀,手起刀落,直接给了他裤裆一个痛快。

    看着昏迷不醒,衣衫不整,但尚无大碍的姐姐,樊离替她盖好了被子,挤出一丝痛快的笑容。

    此后种种,便是不共戴天。

    “倒是有诗意,我想是阳州雪不是雪,黄泉剑不是剑。”乐水举碗喝完,袖子擦嘴,扛着剑,起身便走。

    樊离也喝完,起身时酒劲上头,一个踉跄,摇了摇头,才稳住身子。

    突然想起一言未发的孙七,又坐了下来,笑问:“有心事?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大姑娘,跟我说说,少爷我出马给你说媒,手到擒来!”

    孙七板着脸,过了好一会才从那种如若无人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嘿嘿一笑,露出大门牙:“想起了老相好。”

    “哼哼!”樊离鄙夷地看着这老小子一眼,抬腿给了他一脚,“老大不小的人,还不老实!”

    孙七挠了挠腿,忙是撒腿去跑。

    樊离未再去计较,起身去付了酒钱,才道:“阳州雪喝的外乡人满腹情怀,好酒。”

    “小本生意,承蒙公子抬爱了。”酒家男子拱手道,“倒是借助了阳州雪的名头,自然不是正宗,在这武林江湖中,仗剑着有,乞讨者有,家破人亡,名扬天下,种种皆具,只要心中有属于自己的情怀,阳州何处不是雪?”

    樊离自顾点头,唏嘘不已,“我见你说话文雅,想来不是什么寻常酒家。”

    “回公子,小人夫妻二人的确不是阳州人,乃是外乡落魄秀才,举目无亲,便在此开了小酒馆,图个安家银两,只是苦了我这妻子。”

    樊离看见擦桌子的酒家女子含着笑摇摇头,一脸的欣慰自豪。

    “家乡何处?”

    “渝州。”

    樊离放下百两银票,追上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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