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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撕破了蔚蓝的天际，胸腔内震动着余音。
隐约间，两个虚影拉长，直抵眼底。我微微翻上眼皮。与我相对的，是轻蔑的目光。我的喉咙像被手掐住，只能吐出一丝丝气息。眼前的人知道，我在叫，哥哥。我两手撑起上半身，忽然感觉呼吸困难，便机械般地抬头望去——哥哥的身边站着一个姐姐，那个很温柔又很奇怪的姐姐，她的眼睛含笑，眼角下的痣也在笑。
不！我的眼眶欲化，炽热滚烫的泪水却诉说着悲凉。哥哥携着姐姐的手转身，我目送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两人。我的呼吸猛然间被什么阻隔着，就像思路被莫名的东西拦截，眼前刹时昏暗。
“哥哥！”
殇儿挣扎着醒来，她的脖子被一条胳膊用力压着。殇儿听到了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身边。她的心终于在黑暗的无底洞中有了着落。殇儿悄悄地挪开那沉重却细瘦的胳膊，她忽然碰到了粗糙的东西，摩挲一下，再一下。殇儿一个激灵坐起身子，她反手开灯，怕眼睛由于一时间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而惊扰哥哥，便用软体玩具轻轻盖在宫殇的眼睛上。
明亮略刺眼的灯光下，那一双缠着绷带的手毫无生气地搁在床上，殇儿缓缓趴下身子去吻他们。她的眼泪滴在了惨白的绷带上，一点点晕染开来，她还似乎闻到了甜丝丝的血腥味。
“对不起。”殇儿轻喃，她不敢去看宫殇的脸，那破碎的儡儿足以让她感到惶恐和愧怍。她的心，仓皇地沉下去，沉下去。
殇儿一阵抽搐，体内还存在钝痛，随着她的颤抖，如刀子般划过去。她喉头一时浮动，殇儿笨拙地跌下床去，一口鲜血汹涌出来。“这么快要结束了吗······”殇儿摊在冰冷的地毯上，她捶打地面，激动的泪水夺眶，声音变得非常沙哑。
她合上眼，渐渐平静下来。她不想吵醒宫殇。
朦胧间，殇儿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冰冷的身体被包裹起来，脑袋靠得很舒服。良久，殇儿被这种不适应的温暖催醒了。
她看见宫殇苍白的面孔，那个原本噙满酸楚的眸子刹时生出光芒，脸上瞬间漾开了笑容。殇儿想用手去抚摸那脸庞，她渐渐靠近，却用唇代替了手。
“不要乱跑！”宫殇语气比平时重些，声音和殇儿一样沙哑。殇儿再一次亲了亲宫殇的脸颊，她的手指尖掐进了自己的掌心，血顺着手指一滴滴滴在被子上。“哥哥。你怎么样了？”殇儿抚弄着散在床沿边的儡儿，有几根已经断裂了。她的手指被儡儿割破，内脏忽然扭曲般剧痛，殇儿一个猛扑又差点摔下床。一双有力的大手环住自己抖动的肩膀，殇儿轻轻地被揽入怀里，她虚弱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宫殇抱着殇儿躺下，他用遥控熄灭了灯。
死寂的昏暗中，宫殇横陈在殇儿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殇儿一阵微喘，软踏踏地安睡在宫殇怀里。“殇儿。我在害怕。”他的声音幽幽落下。殇儿的额头有液体流过，她往宫殇怀里蹭了蹭，手胡乱地往宫殇脸上擦去。宫殇任这只麻痹的手去抚他前额的斜刘海，缓缓说道：“那个人好像也知道儡儿。枪弹射向的不是我的人而是儡儿。”宫殇冒出冷汗，黏糊糊的被子贴着兄妹两人的皮肤。
殇儿呼吸加重了些，宫殇俯身吻了吻她发丝，如裂棉般柔软。不久，他安心地合上眼皮，沉沉睡去。
“噔！”殇儿敏锐地闻声，她怕越来越响的铃声会吵醒身边甜睡如幼童的宫殇。殇儿艰难地按掉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准备继续在温暖的怀抱里酣睡时，铃声再一次响起。
“这是什么情况？”殇儿纳闷地说出了声，她轻轻脱离宫殇的拥抱，趁势连塞3个娃娃到哥哥怀里。殇儿拿起手机蹑手蹑脚地往门外挪去，她关上门后按下接听键。
“何阒！你就是个错误！啊啊！————”电话里头猛地灌来苦水，殇儿头皮发麻，她边捂着胸口边听电话那头令人难耐的粗口。
“您这是怎么了？“殇儿闻声眼睛忽地一闪，她敏锐地听见那头有隐隐约约的管家的声音。殇儿听着电话里头嘈杂的声音，还混杂着孩子的哭声，她脑袋蹦出一连串的问号。
地板的冰冷早已侵袭入她单薄的身体，殇儿不小心咳了一声，她匆匆捂住嘴，心跳加速。
“你不是何阒！你是谁？”沙哑的怒吼迸射，像个失去理智的病人，电话里头其余杂音顿时消失。
“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哥哥？”殇儿听到宫殇的原名后鼓足勇气问道。
“哼。你哥哥？这小子还会有妹妹？怕清净么，和那个有眼无珠的老东西真是一个德行！”对方的声音混着玻璃摔碎的清脆响声。“我告诉你！都怪这小子，害得我‘复发’！你······”电话突然摔落，殇儿模糊间闻声:我要何阒的尸体！明天！马上！立刻！
电话突然断了线，如原本弹奏得销魂的琴崩断了弦，可是余音久久在耳畔不散。殇儿上唇掀了掀，她颓唐地倚在门上，身子缓缓往下滑去。手机早就被撂到了一边，与地板碰撞发出响声。
“我要何阒的尸体！明天！马上！立刻！”声音回荡在殇儿的胸膛，有些发胀。担忧、惶恐交织成罗网洒在殇儿的周身，她隐隐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不！不可以！”她说出了声音，颤抖地开了门。她几乎是爬着到床边的。
殇儿拭干滚烫的泪水，她看着被子凸显的睡姿轮廓，竟有些难受。不要永远这个样子。
殇儿犹豫许久，她的嘴唇发干说不出什么话。她机械般地伸出手去推搡酣睡的人。“哥哥。醒醒，不要睡了好不好。求求你了，哦老天！”殇儿钻入被子里，小心翼翼地把娃娃拿开。她盯着眼前面色苍白的人，她此刻唯一在乎的人，她低声抽搐。
“殇儿，你怎么了？”宫殇捏了捏殇儿的脸，脸蛋都成绯红绯红的了，然而那厮还没动静。宫殇用手掌去抚妹妹的额头，愁苦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他走下床开敞所有窗户，刺眼的光线立刻射得屋内亮堂堂的。殇儿侧首揉揉了惺忪的睡眼，宫殇看着她眼里布满的血丝，心里一阵绞痛。殇儿看到宫殇，看到回复往日光彩的儡儿，一时喜极而泣。宫殇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吩咐小莉拿来了桃木梳，亲自为妹妹理发。宫殇的手顺着柔软绵长的头发向下梳去，他缓缓说道：“你看，儡儿没事了。我也很好哦。”
殇儿垂着脑袋，她突然挤出笑容，撒娇道：“哥哥，你去医院看看那个姐姐怎么样了好不好？”宫殇的中指勾起床沿边的蝴蝶发圈，很娴熟地扎着辫子。殇儿嘟了嘟嘴，她戳着宫殇的脸，再一次请求。“已经看过了，昨天晚上我很晚回来的原因就是这个。”宫殇扎上最后一圈，他看殇儿如此关心那位姐姐，便多提了那位受害者，“那个人的名字叫小丫儿，”“小丫儿！？”殇儿惊异地重复，“对，当然了，小丫儿不是她原名。她算是孤儿吧。我查到她原来的居住是在豪宅，不过那里的主人并非她家人。我估计小丫儿是被卖到那里或是被那里的人收养的。现在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
殇儿眼神暗淡下来，她一阵轻叹。不过突然，她又神经兮兮地晃着宫殇的胳膊，谄媚地求道：“我的好哥哥，我搬到这里已经几天了，连一件好看的裙子都没有！都生气了！”她忽然两手在胸前一抱，转过头去。宫殇昂头一阵朗朗笑声，他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殇儿猛地又踅过头来，鼻子顶着宫殇的下颏，“哥哥今天要陪着姐姐一起去买衣服哦，而且最好玩得很晚！”宫殇看着妹妹学管家挑眉的贼样，一声不吭下楼去了。
“哥哥······”殇儿仰望惨白的天际，一丝浮云游去。
“我最绝望又希冀的人。”她轻喃，迈着沉重的步伐，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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