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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身上的药力渐渐散去,体力也恢复了些许,可富察同心的眼皮却一个劲地往下坠。
拖着疲软的身躯慢慢挪到窗口,废了好些力气才撩起竹子编的帘子,车外已是漆黑一片,几点星光透过茂密的树林,在崎岖的山路上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马车已不如方才那般快了,富察同心的身子也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往后退,此时应该上山的路上了,她轻轻拧着秀眉,望着窗外可以清晰地看见山路的陡峭,京城周围的山只有虎麓山才有这般险峻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若是被他们带到山顶上,性命堪舆,她还不想死,她死了,同宇怎么办?阿玛怎么办?雅琴又该怎么办?还有弘历,也许他会伤心一段时日吧。
现在的位置应该算是半山腰,若是此刻从窗外跳出去,一定会滚到山地,亦或是丛林中,一样也是生死未卜。即便如此,她也想要赌一把,双手合掌,在心底默默祈祷着,只愿天上的额娘可以庇佑她,她还想要见弟弟一面。
富察同心将耳坠取下,紧紧攥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扶住车窗的边缘,心一横,猛地用力身子倏地钻出了窗外,随后,摔倒在布满石块的陡坡边上。马车疾驰而过,她刚刚松开手中的耳坠子,整个身子已不受控制地朝坡下滚去……
西街的小巷中,望着弘历匆忙离去的背影,夏邑呆滞在原地心里已是五味杂陈。其实他想告诉弘历,他早就派人朝虎麓山追去了,可是弘历救人心切,哪里还有心思再听他细说。
十一年了,他跟了弘历十一年了,这个样子的四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虎麓山的山路一边是茂密的丛林,而另一边是陡峭的坡地。而富察同心便是在夏邑的人快要追上马车前,跳出了车窗,整个人也朝坡地滚去。
所以当夏邑的人最终追上马车,经过与驱车之人一番撕打,也未见到想寻的人,故又纷纷掉头下山回城。
弘历赶来之时恰好遇到下山的这群人,本想向他们打探,可众人飞快地骑马而过,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此时他又心系富察同心的安危,只得一人继续朝山上前行,又是耗去半个时辰,才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他赶紧跳下马,便一眼瞧见躺在马车旁的尸体。
弘历凑近仔细打量着这具尸体,是一名男子,凭着他脖颈流出的血,不难判断出此人刚被人杀死不久。移步又里外查看了一番马车,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同心还在山上吗?
虎麓山这么大,若只有他一人,就算三日三夜也走不完。
弘历一脸茫然地盯着前方的山路,他还要不要继续前行?
夜里山路荒凉,方才下山那群人定与这个人的死脱不了干系,夏邑一向足智多谋,那群人是夏邑的人!
弘历跳上马背,又转身朝山下奔去,同心定是不在山上了。
可马儿刚跑出一段路程,便体力不支地瘫倒在地,连同弘历的整个身子也摔倒在地。
夏邑,你头蠢驴,出门在外也不挑匹好马!
弘历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又立马爬起来,正想着该如何下山,眸光不经意间却瞥到一只耳坠子挂在路边的一根枯枝上……
一片平坦的山地上,静谧地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富察同心的体力已然耗尽,而身上各处不是被树枝刮破,便是被石头磕破,可所幸她依然活着。周身的疼痛早已盖过了体内残留的药力,她的意识也恢复如常。
此刻,她应该想办法出山,可是她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周遭时而传来呼呼的风声,淅淅沥沥的山涧流水声,甚至还有隐隐的飞禽走兽声。
她心里开始有些怕了,若是再不出山,不是饿死,便是成了野兽的盘中餐了。
偌大的虎麓山空无一人,旁人救不了她,她便只能自救了。又是在原地静静地躺了半晌,富察同心缓缓坐起身子,目光环扫在四周,拾起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拄着树枝慢慢朝前方走去。
虎鹿山中本就阴冷,到了夜里更是让人感到一阵沁人心骨的凉。
她拄着树枝很想加快步伐找到下山的路,然而肩上的痛感却一阵高过一阵地刺激着她的意识。目光缓缓下落至肩的左侧,才发现本是湖绿色的旗装,此刻已染成刺目的红色。
一手捂住左肩,咬着牙口,继续朝前走去。直到再次走进一片山林,耳边的风声、溪流声,甚至是刚刚那隐隐的野兽鸣叫声也愈发地清晰起来。
糟了,树林里定是有许多野兽!
富察同心拧着眉头,瞧见身前的不远处有一块磐石,她这才停下步伐,坐在石头上稍作歇息。她不知晓前面究竟是何种野兽,若是再向前只怕是凶多吉少,还是这里停下吧,等天亮后再下山好了。
她环顾了四周,又拾得几十粒不大不小的石子放在身侧,这才安心地合上了双眸。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养精蓄势,等有了精神明日下山定是不成问题。
可是当富察同心刚一闭上双眼,不远处的丛林里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她可以猛地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摇晃的林木,这声似是急促地脚步声。
漆黑的夜里,虎鹿山上通常是不会有人出没的,但也不是野兽,这声音应该是人的脚步声。莫非是方才带她上山的车夫,发现她不见了,此刻正要来寻她。
富察同心捡起身侧的石块,紧紧握在手里,整个身子也几乎藏匿在磐石的一侧,只要那人一出现,她便要用手里的石块将他打晕。
转瞬间,丛林中果然冒出一个男子的身影,富察同心来不及多想,快速将手里的石块朝那人的方向弾去。
“谁?”男子非但没有被打晕,反而灵敏地避开后,发出雄浑的声音。
富察同心躲在磐石一侧,脸色更加煞白,她竟然失手了!只不过这声音怎地如此熟悉,正当她欲探头打探一番,一个矫健的身躯已来到她的跟前。
棱角分明的俊脸,还有含着无尽惊喜的双眼,渐渐舒展开来的眉毛一一在她的眼前呈现开来。
“弘历?”富察同心低声喃道。
弘历慢慢蹲下身子,平视着她的双眼,心里过大的喜悦让他半晌也吐不出一句话来。
“弘历!”富察同心这一次稍稍提足了声响,身子一个前倾,便扑到了他的怀里。
虽然她从小习武,虽然她处事不惊,虽然她聪慧睿智,但她依然是一个女子。过往在阿玛的庇佑下她从未遇到过生死未卜的情形,直到方才她对这样的困境依然是临危不惧。可是当弘历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时,她心里的恐惧、委屈都悉数爆发了。
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在弘历的胸膛漫散开来,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伸手回报着富察同心的身子,力道是越来越紧。这是他的同心,他好怕就这样失去她,此刻她的人就在自己的怀里小声抽泣,他还是感到那么的不真切,只好紧紧地抱着她。
直到富察同心地身子缩瑟了一下,弘历才渐渐松了力道。
“怎么了?”
“疼……”富察同心皱着眉头,弘历勒着她疼。
弘历这才松开了双手,刚刚欲用手扶住她的双肩,目光便于行动先一步扫到她左肩上的那抹血色。
“你受伤了?”弘历的眉宇间再次爬上担忧,下颚也瞬间绷紧。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汗巾,便伸手触到富察同心的领口。
“你要干什么?”富察同心止住了眼里的泪水,慌忙地按住了他的手。
弘历担心她的伤势,心里已是又急又乱,可依然温声地说劝道,“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查看一下伤口。”
“不行!”富察同心眼里闪过一抹坚决,哪里还有方才柔柔弱弱的样子,一把推开弘历的手,“男女授受不亲,我没事!”
“富察同心!枉你还是习武之人,你的伤势都这般严重了,怎么还这样固执。”弘历太过忧心,不禁有些恼了。
瞧着他着急的眼神,富察同心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声音里少了方才的底气,欲言又止“这并非固执,只是……”
“只是什么?你这个蠢女人,再不止血,你是想要血流过多而亡吗?”弘历急声打断了她,可还是没有强硬解开她领口的扣子。
“不用你管,我没事!”富察同心微微垂着下颚,不敢再拿正眼瞧他。
弘历轻轻叹了口气,心知这个时候她又犯倔了,心疼着她的身子,瞬间火气全无,只得温声道,“那我转过身,你自己检查一下。”
“我真的没事!”
这下弘历是真的没辙了,瞬间软下了声音,举起手里的汗巾,又温声提议道,“那你自己先处理下伤口,我去四处瞧瞧附近有没有止血的草药。”
弘历说完,刚欲起身,富察同心立马扯住了他的衣袖,“别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