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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梁澈果然等在楼下。
路上他一反常态的寡言,面色凝重地开车。林琅忐忑地想,他是不是要带她去吃什么烛光晚餐,兴许还会从开胃菜里吃到一枚戒指,接着一圈侍者围过来微笑鼓掌祝福。然后灯光亮起,乐手就位,上花圈,奏哀乐。
她停止脑补,打了个寒颤。
好在梁澈的段数并没有那么低,带她去的是一家味道与美学兼顾的轻奢西餐厅。林琅一进去就被门边的红玫瑰花海震住了,一朵朵地紧密簇拥,垂落如林,气势汹涌,从木制风车顶端一路奔涌至脚边。
如果她对梁澈抱有幻想,估计这会儿就捂着心口倒下了。
餐厅内部倒是十分简洁,用几根并排的,类似于日本鸟居的实木框架将空间分隔为一张张卡座,顶上是喇叭状的黑色吊灯,走极简风。林琅和梁澈并排坐下后,气氛似乎瞬间就融洽了。
上来一道薄切澳洲M4和牛,只洒了盐和黑胡椒,牛肉入口即化,很是鲜嫩。梁澈解开一颗衬衣扣子,话多了起来:“过去,澳洲牛肉主要分为草饲和谷饲两种……”
“十多年前,澳洲农民将日本母牛带到澳洲繁育……”
“在二十年后的今天,澳洲和牛已繁育到了第四代……”
林琅左耳进,右耳出,疑心他会说尽牛的一生。
能看出,他很紧张。
之所以紧张,恐怕是还没想好说服她答应交往的说辞。他本就不是个霸道的人,勇气都在那通电话里用完了。
可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
于是林琅率先打破眼下沉闷的局面,在他停顿的间隙说:“谢谢你,梁澈。”
他猛地抬头。
“你对我真的很好,但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谁?”
“……网友。”
梁澈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林琅。
一直以来,他觉得他们一个正经,一个绅士,堪称绝配。现在突然告诉他,向来循规蹈矩的林琅在网恋,他不能接受。
“是我以前读中学时住在隔壁的哥哥,我……暗恋他很久了,”林琅觉得自己深得阮默怀的真传,瞎话编的还挺不赖,“他后来留学,前段时间才联系上。我发现,我对他的感觉还在,而且他也对我表白了。”
面前的梁澈一脸受伤,她有些不落忍。
要不是确认他和元可勾搭上了,林琅简直怀疑自己会不会太残忍。
但她没有戳穿他。
很好奇他们俩这般费心隐瞒,到底有什么企图。
***
一顿西餐就这样不欢而散。
林琅谢绝了梁澈送她回家的好意,独自走在华灯初上的沙澜街头。六月的沙澜夜风中带着燥热,她看着远方的车龙和茫茫人海,前所未有地想念阮默怀。
唉,黑什么名单,脑子秀逗了。
她打给他。
接通之后仅仅过了几秒就被他掐断了。
嗯?!
林琅不可置信地又打过去。
这一次他接了,声音恹恹的听起来很疲惫,“林琅?今天刚收工,好累啊,要回酒店休息一下。下次再说吧,拜。”
没有抱怨没有撒娇,平静之中带着先下手为强的果断,不留给她任何插话的机会,未等她反应过来,线那头只剩下忙音。
她傻眼了。
这叫哭着喊着求放过?
然而不容她多做揣摩,工作先出了乱子。
林琅手里有个关于沙澜高档享乐场所推荐栏目,先前联系好的一家茶艺会馆,临时电话告知原定于今天从东京返回的老板,出发前发现丢了护照。所以明天的体验活动要取消,时间另约。
体验活动可以等,但流程编辑电脑上的时间表不能等,要是因为个人原因让杂志开天窗,林琅就会成为编辑部的罪人。
必须马上找到能在明天顺利接档的新地方。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琅手忙脚乱地在Q上敲一个交情还不错的生活日报同事,想寻求他的帮助。对方还没回复,一个陌生的号码先打来。
“你好,我是O1餐厅的经理,请问是《私享》杂志的编辑林琅女士吗?”
O1餐厅?莫不是沙澜鼎鼎有名的那家艺术餐厅?
她赶紧应道:“是,我是。”
“你好,我看过贵刊的栏目,风格与我们餐厅很契合,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次?”
O1是一家五星酒店的附属餐厅,会员制的,不对外开放。《私享》约过几次,对方总说考虑一下,之后就无疾而终。
如今竟然主动打电话过来,天上掉馅饼了?
***
以往联系的场所还得填选题单,由主编定夺,但是O1不用。
第二天下午,林琅兴高采烈地带着摄影师和化妆师,还有两名在微信上报名的热心读者前往光明顶。
光明顶是沙澜最高的那栋摩天大楼的别名,建在离码头不远的商圈,与辽阔的大海两两相望。顶层有一条由玻璃铺成的悬空观光长廊,踩在上面俯瞰市景,倍感刺激。
这条长廊就在O1里。
可惜去的时候餐厅经理告诉他们,那条长廊正在进行广告拍摄,暂时封闭。
栏目的体验活动进行得十分顺利。两名读者获悉地点从茶艺会馆改为O1,笑得嘴都合不拢,全力配合杂志的拍照。
林琅采访了经理和主厨,又了解了一番O1的经营理念,很快闲下来。
活动结束后正要离开,意外得知餐厅为他们准备了一桌米其林定制菜品。林琅由惊喜逐渐变为狐疑,特意去问经理,O1和媒体合作一直这样接待吗?
对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当然不是,但偶有例外。”
所以……这是个掉馅饼的概率问题?
“林小姐,这是我们的员工工作证,带上就可以去观景台参观。”经理是个快四十的成熟女人,过肩长发烫了内翻的卷,干练又妩媚的模样,浅笑吟吟地将工作证递来。
看来这个馅饼不仅砸得相当准,而且特别大。
这回她没作多想,连声道谢后就兔子一样蹿上楼去,庆幸自己还带了台微单。
楼上空荡荡的,长廊也没人,人和机器全都挤在外面的观景台上。林琅挂着工作证,小心翼翼地捂嘴踩上铺着透明玻璃地板的悬空长廊,一颗心怦怦直跳。底下是几百米外的斑斓大地,远一点还能看见夕照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沉静大海。
还想趴下来看一看,再照两张,头上忽然传来一声“你是摄制组的吗?”
“摄制……不,我不……对不起,我走错了。”
对方身材魁梧,眼神凌厉,林琅一心慌,爬起来急急忙忙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想起,不对啊,我借了工作证,可是正大光明上来的。
然而一回头,那人还站在长廊上,一脸不好对付的模样。
林琅见身边的房间挂着“休息室”的铭牌,便推门而入,打算小坐两分钟就走。
正好房间里有张沙发。
她低头查看刚才拍的照片,一步一步向沙发挪去。
没等她坐下,身后传来清脆的落锁声。还来不及回头,就被人紧紧抱住。
***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林琅的大脑还处在宕机状态,就被对方拧转双肩。
啊,居然是阮默怀!
他瘦了一些,下颌蓄起一圈胡茬,比过去更添成熟沧桑的意味,林琅仿佛看见几年后一个有款有型包熟包甜的迷人大叔。
他捏住她的下巴,慢慢眯起眼睛,像森林里最老练的狐狸堵在一只野兔面前,却不急着逮住它,嘴角微微抿出一个弧度,“我就知道,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你……你不是在拍戏吗?”
“这几天没我的镜头,过来赶个广告。”
“对、对啊,那你……那个……广告呢?”
“我都拍了快一天,刚要休息,你就进来了。”他说着,笑容更盛了,凑到林琅耳边,“原来食物真的会自己送到嘴边,我要是不吃干抹净,都对不起上天的好意啊!”
阮默怀额前的碎发似被汗水沾湿,连睫毛上也挂着水珠,从林琅的角度看去,有种惊心动魄的性.感。
林琅慌张地想往后缩,失措地念道:“我我我我只是过来拍栏目,好巧……太巧了……”
“巧?”他眼神一下变得锐利,伸出胳膊一把环住她,又将她揽回怀中,“T.E知道吗?刚打入国内市场的一个咖啡品牌,今年是我做代言。往上追溯,和O1同属一家公司。刚好,我和他们老板有一些交情。我买过你们的杂志,知道这个栏目是你做,所以我只不过顺便打了个招呼,毕竟这种事情对于他们开店的也不亏,又能承个人情,何乐不为。但我确实没想到,你今天来。”
他的鼻息近在咫尺,林琅的脸染上一点红,头后仰着,耳坠子晃来晃去。今天因为是来高级餐厅,她比平时稍微做了些打扮,戴上一副水滴耳坠。
下一秒,林琅耳垂传来清晰的啃.噬感,不禁浑.身一个颤栗。她还想说点什么,一张嘴,口.腔就被他极富侵.略性地填满了。
连同他身上新换的熏苔木香调,那种充满生机的草木香气,几乎要将她溺毙。
再看过来时,他依旧是玉面琼鼻的一张脸,眼神却不和暖了,像有一团猛烈燃烧的火,释放着逼人的什么。
“这里……可是这里……”
“这里是主演休息室,不会有其他人进来。”他低头用牙咬开她领口的扣子,慢条斯理地说,“我其实一点也不在意黑名单,反正都会加倍地找回来。”
他淡然的语气中带着慑人的森冷,林琅惊恐地想,这一次要被他吃到连渣都不剩了。
***
这间休息室过去是餐厅的员工更衣室,如今门边放了一座花架,墙上新挂了浮夸的巨幅画像,还添置了一条长沙发。两把铁灰色的靠背椅散落着。
原先的嵌入式滑动门衣柜里挂有这次拍摄要用的服装,还有几件没收走的员工制服。
林琅在阮默怀的攻.势下,力气尽失,连思维都被冲击得零零碎碎。
这里……是主演……休息室。
他是主演……
还有……别的主演吗?
这个念头刚跳出来,门外就传来了谈话声:
“累死了累死了,我要进去歇会儿。”
“但是可音姐,你还没拍完呢。”
“我就歇两分钟!一杯咖啡的时间,不行吗?”
“行行行……”
在来不及考虑的时间里,林琅被他打横抱起塞进了衣柜。连同地上散落的衣物也被一并拾起,他甚至不忘放在靠背椅上那台微单,不落一点痕迹。
然后也拧身钻了进去。
衣柜很大,几乎占满一面墙。
林琅站不稳,他索性抱着她坐下。接着听见转锁进来的人声:
“可音姐,我们、我们还是快点吧,我怕导演生气。我给你扇风好不好?”
“你那么怕干什么?他会吃了你,还是吃了我?真是的,所以我不喜欢你们这些没经验的新人……咦,这怎么有件衣服掉出来了?”